回到赤岭后,上级领导就将一份密电的抄写稿交给了吴一民。
在赤岭地区,国c共两党的关系很好,经常交流一些日伪方面的情报。这封密电正是军统赤岭站站长贺文廷送过来的。吴民一看这电报,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在这封电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日在漠北杀戮,共之刘二柱子等三人殉国。”
吴一民和杨成龙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那一天,刁世贵看到吴二魁的通缉令后,便屁颠屁颠地过了河找龟田汇报去了。龟田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便带上他的一小队日军杀向漠北村。
再说自从吴二魁跑来报信后,刘二柱子的心神也开始不安起来。但吴一民和杨成龙不在家,啥事儿都得由他担着。刘二柱子马上把本村的那两个游击队员郭三力和李大树找在一起,开会商量应对目前处境的办法。郭三力说往小腾格里跑,去钻大沙子;李大树说往老柳树筒林子跑,去钻密林子。最终,刘二柱子拍了板:“咱们还是上地窨子里躲两天吧,等等吴一民他们回来看咋办。地窨子里还有炸药和枪,实在不行还能跟日本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三个人商量完,各自回家收拾点儿干粮和厚衣服,躲进了西辽河边的那个地窨子。
共产党地下组织的纪律非常严格,吴一民给漠北抗日游击队队员们定的章程是“上不传父母,下不传妻子儿女”,所以这三个人回家收拾东西时,老婆和孩子问干啥,都说出几天门儿就回来。
很快,刁世贵带着龟田和一小队日军还牵着一条狼狗就进了漠北村,而且箭直奔了刘二柱子的家。这一次,龟田之所以没有让满蒙自治军参加行动,是因为他有点儿信不过腾格里旗王府的人,甚至还有点儿讨厌桑杰扎布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刘二柱子老婆一见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日本兵进了院子,吓得浑身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刁世贵问她:“你们当家的呢”刘二柱子老婆的上下牙打得咯咯响,结结巴巴地回答说:“打,打早晨就出,出去了。”刁世贵又问:“皇军来就是看吴二魁来过没有”刘二柱子老婆赶忙说:“头,头两天来的,跟我们当家的说几句话就走了,再,再没来。”龟田厉声问:“吴二魁,他的,什么的说啦”刘二柱子老婆哆嗦着嘴唇说:“说,说的啥,我,我可一,一点儿也没听着。啥事儿也不带跟我们,不跟我们老娘们儿说的。”
龟田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了,便让日本兵满屋满院地搜了个遍,凡是可疑的地方都用刺刀挑了,也没有搜到吴二魁和刘二柱子。
刁世贵领着龟田和一小队日军进了刁家围子大院,让管家石全有敲锣集合全村的人。等各家各户的人都到齐了,刁世贵站在龟田的旁边,扯着嗓子喊:“各家各户都听明白了,皇军这趟来不为别的,就是找上回在老牛槽沟劫烧军车的人,那可是死罪”他斜眼瞅了瞅龟田,又喊道:“下伙房的,就是那个在局子里干的吴二魁跟这事儿有关,皇军现在就来抓他。有知道吴二魁在哪儿的,皇军大大的有赏”人们挤在一起,听着刁世贵的话,又见端着剌刀的日本兵,还有那只伸着舌头竖着耳朵的大狼狗,都不敢吱声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在互相嘀咕着,其中有人就说:“咱们这地方除了进小腾格里沙子再不就钻老柳树筒林子,别的地方还上哪儿去”还有胆子更大的就问:“少东家,不是说你看着吴二魁了嘛,那你还不知道他上哪儿去啦”龟田在一边皱着眉听了半天,发现刁世贵也问不啥来就说:“你的,再问一问刘二柱”刁世贵又扯着嗓子喴:“龟田太君问,有看见刘二柱子的没有”人群里没有人吱声,龟田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不说,就统统地撕拉撕拉的”二十几个日本兵立刻散开队形,拉开枪栓推上子弹对准了人群,有的人都被吓哭了。有人悄声说:“谁要看见就说得嘞,别让全村人把命搭上。”这时就听人群里有人说,他看见刘二柱子他们一早晨就往河沿去了。刁世贵忙把嘴巴凑到龟田的耳边传话道:“刘二柱子他们去河沿了。”
龟田一听此言,大喜过望,连忙命令两个日本兵留下来看住村民,他带着狼狗和其他的日本兵,由刁世贵在前面领着路,直奔了北河沿了。
西辽河的河岸是弯弯曲曲的,河水有时会冲塌河岸又坍出个湾儿来,然后沿着切线的方向涌流出去。这种河湾儿,漠北人称其为“溃水湾子”。吴一民他们的地窨子就挖在这么一个溃水湾子里,比较隐蔽,在两边是不容易看到的。地窨子顶稍稍高出地面一块,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特意留了几个窟窿做枪眼。但是地窨子不是窑洞,两边不容易看到,远处不容易看见,但是走近了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结果,龟田的狼狗最先发现了地窨子,吠叫着扑了过去。“啪啪啪”,躲在里边三个人开枪了。其中的一枪打中了狼狗,狼狗倒在地上哀嚎着。龟田马上指挥日军趴
在地上向地窨子密集开火,同时让刁世贵喊话。刁世贵趴在一个小土包后面喊着:“刘二柱子,你们听着,你们已经被皇军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吧反抗没有用,屎克螂螂再多架不住一泡尿龟田太君说啦,只要你们投降就保证不杀你们。”
话音未落地,“啾”的一声,回应的是一颗子弹,打得刁世贵头前的土包冒了一股烟,吓得他把脑袋赶忙缩了回去。龟田见那地窨子就像一座碉堡,从里往外射击比较隐蔽,外面打枪射击作用就不大了。于是,他让日军投掷手榴弹。随着“轰轰”的爆炸声,地窨子的顶上不断腾起一股股的烟尘。
在地窨子中,刘二柱子还有郭三力和李大树都被手榴弹的弹片炸伤了,有的胳膊淌着血,有的腿向下流着血。原本盖这地窨子也就是为了躲一躲人再藏点儿东西,所以不怎么结实。刘二柱子知道难以脱身了,转头问郭三力和李大树说:“你们哥俩怕不怕”两个人说:“不怕”刘二柱子说:“我就觉着对不住吴一民,在家没把事儿整地道。”郭三力说:“这事儿怪不着你,就是没想到日本人这么厉害。”李大树说:“咱们哥几个就这么走了,我就觉着对老婆孩子是个欠情。”刘二柱子说:“哥们儿,出去向日本鬼子投降吗”郭三力说:“我死也不给日本鬼子当狗”李大树说:“我听说河北局子里的唐巴图被日本鬼子折磨得不成人样了,这个唐巴图还是我小子的干老呀咱们就是出去了也活不了,就别受那个罪了。”刘二柱子说:“那咱们哥仨就这么干了,把炸药准备好,等日本鬼子上来,就跟他们一锅儿烩了吧”
又打了一顿饭的工夫,三个人把子弹都打光了。刘二柱子说:“哥们儿,就到时候了,能唱点儿啥不”郭三力说:“吴老师唱的那两个歌挺好的,可惜没学会。”刘二柱子说,“我会唱一段义勇军誓词歌。”说着,扯开嗓子就唱起来了:“起来起来不愿当亡国奴的人用我们的身体筑起长城。前进啊前进前进豁出命来向前冲前进啊前进向前进杀杀杀”李大树说:“我就会唱过年扭秧歌时唱的锔大缸。”刘二柱子说:“那咱们哥仨就再唱两段锔大缸吧”随着地窨子顶上手榴弹的爆炸声,地窨子里面响起三个漠北汉子苍劲粗犷的吼歌声:“眼看那太阳落山了哇,喜鹊老鸹把窝还哪”“十冬腊月发大水哇,冲得满地高粱头啊”“”
听到地窨子里的歌声,龟田停止了射击。他仄着耳朵听着,说了一句:“他们没子弹了。”然后又问刁世贵:“刁桑,他们什么地唱歌”刁世贵说:“他们在唱锔大缸。”龟田问:“什么的钢”刁世贵说:“锔大缸就是我们漠北人扭秧歌时唱的歌调名。”龟田又问:“歌的,什么的意思”刁世贵说:“他们唱到回家时候了就该回家了。”龟田眨了眨小眼睛说:“刁桑,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走出来,就放他们回家,我的说话绝对地算话。”刁世贵听罢,点了一下头,把双手拢在嘴上喊道:“龟田太君说啦,只要你们出来就放你们回家”地窨子里传出刘二柱子的喊声:“放小鬼子他娘的狗屁去吧,要是听小鬼子的话,中国早就让他们占了”
龟田知道劝说是没用了,命令三个日本兵端着刺刀上了地窨子。三个日本兵在地窨子顶上用刺刀扎着戳着,“哇啦哇啦”地嚷着叫着。突然“轰隆”一声,地窨子顶连同那三个日本兵都飞上了天,随着升起一股巨大的烟尘,在蔚蓝的天空中分外耀目。刘二柱子c郭三力c李大树三个人的英灵随着烟尘升腾到空中,他们英灵的下面是他们熟悉的漠北村,是横亘在大地上的起起伏伏的小腾格里沙漠,是那像玉带一般晶莹的西辽河。
壮丽而秀美的山河哟,永别了
日本人抬着三具日本兵的尸体,气急败坏地回到漠北村。龟田更是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下令把刘二柱子家c郭三力家c李大树家都放火烧了,然后领着日本兵抬着三具尸体还有一条死狼狗返回了王爷府。
大岛芳子听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气得直拍桌子,连声喊道:“这个愚蠢的猪,什么事都坏在他的身上,这条线索彻底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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