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原本准备就此离开,回到家里去研究一下“刺客”序列晋升的方法,顺便调整一下已经有些混乱的作息规律,却在一楼的门口与伦恩再度相遇。
这个家伙嘴里叼着根纸烟,用鼻孔俯视着安东尼:“喂,我说新来的小子,要不要一起去喝个酒”
“不了。”
安东尼笑着摆手道:“我还有点事情要做。”
这是非常明确的拒绝。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识趣的人应该已经摸着鼻子走到旁边,让出安东尼回家的路来。
但是偏偏站在他面前的是伦恩,这个家伙显然是没有放走安东尼的打算,走到身旁一把搂住安东尼的脖子,看样子居然是要动武的样子。
“伦恩,能不能给新人留下个好点的印象”,夜莺从大厅里面走了出来,小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喂喂,我说公主殿下,我只是请他去喝酒而已。”,伦恩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松开了钳制着安东尼的手,一副扫兴的模样。
夜莺没有理会这头可能连脑子里都塞的是肌肉的家伙,她对着安东尼轻轻开口:“要不要一起去喝酒就是上次的那家酒吧,我请客。”
安东尼微微犹豫了一下,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容,他轻轻按住头顶的魔术礼帽,躬身道:“谁能够拒绝这样完美的提议呢”
一旁站着的伦恩目瞪口呆,直到两人将要走上门前停着的那架马车时才如梦初醒,大声地叫了句等等我。
三个人的队伍很快就来到了酒吧,由伦恩展示骑士精神付掉了17个银币的车费,却因为车夫找零的速度太慢而错失了为夜莺开道的机会,这让他懊恼了好一会儿。
到了酒吧里面,还是和之前一样吵吵闹闹的样子,但夜莺是这里的常客,在与坐在前台的酒保打了个招呼以后,就径直来到了角落那处带着帘子的小桌处。
“就这样坐着吗”,伦恩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要不要我去前台要些酒来”
“不用。”
夜莺笑着摆了摆手,然后一把掀开了右侧垂下的帘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帘子下面并不是雪白的墙壁,而是一个陈列满酒瓶的酒柜。
很满意两人惊讶的样子,夜莺笑道:“这是我的藏酒,今晚两位可以任意挑选。”
安东尼对于酒也有着一些认识,他微微瞄了一眼,然后挑眉道:“确定是随意挑选么”
“当然。”,夜莺微微眯起眼睛。
“好。”
安东尼立刻就很不客气地开启了那瓶最佳年份的安琪儿酒庄白葡萄酒,这被曾经的品酒大师弗朗尼称为“酒中皇帝”,这是极高的赞誉,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够看见。
“很有眼光。”
金发少女立刻为安东尼的品味鼓掌:“只可惜瓶子里面原本的酒已经被我的父亲喝完了,现在这里面装的是相对次一些的红葡萄酒。”
“”
安东尼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拿过伦恩手中的高脚杯,为三人都倒了一个小小的杯底。
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摇晃,待其醒酒之后,安东尼将其一饮而尽,虽然不是原装酒,但是口感也还算不错。
金发少女也抿了一口,旋即开口道:“如果说这瓶酒是我亲手酿制的,你会不会觉得更加美味”
安东尼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
他突然觉得红葡萄酒实在太美味了,就像他的所有味蕾都在欢快跳跃一曲玛瑙河小恰恰舞曲。
三人喝酒的速度很快,确切地说是由于夜莺喝酒的速度太快,身为男士的伦恩与安东尼只能尽力去跟上。
而伦恩的酒量并不大,开到第三瓶酒的时候,就已经醉了,开始抱着安东尼,不断呢喃地说着自己的身世。
安东尼与夜莺相视一笑,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语,而是静静地听着。
据伦恩所说,他的出身很糟糕。
他从小生活在南方的海岛,母亲死于一场瘟疫,而父亲酗酒,喝醉了要么嚎啕大哭要么就暴打他。
他家只靠父亲少量的退休金生活,并且由于父子俩人的生活从来都没有什么规划,于是每到月底都会有那么几天饿肚子。
在那样的家庭里长大,伦恩却没有长成一个阴郁缺爱的孩子,足以证明这头家伙的神经也跟肌肉差不多粗壮。
但或许也只有这样粗壮的神经,才能够支撑着他在灵界与那些东西们打牌而无法陷入疯狂有什么东西能让一块石头发疯
据伦恩所说,他是岛上的孩子王,总是能将
那些喜欢欺负孩子们的小混混打的屁滚尿流。
父亲三番五次地把他送到木匠工场里让他学手艺,可他只学会了用木头来做骑士剑,各种各样的骑士剑,他把那些剑插在沙滩上,双手抱怀站在中间,眺望着茫茫大海。
他知道海的对面是大陆,大陆上有座美轮美奂的城市,那里的骑士们穿着坚如磐石的铁甲,他们的剑不是用木头做的,而是最优质的合金,那剑永不生锈,甚至可以砍断奔马。
每次他摆出这种愚蠢的造型都会招致父亲的痛殴,但随着伦恩的年纪越来越大,力气也越来越大,父亲开始打不到他了。
每次父亲挥舞着木棍向他跑来的时候,他就一溜烟地跑过长街,爬上教堂的钟楼。
那座教堂的钟楼很高,且没有爬上去的阶梯,父亲挥舞着木棍在下面咒骂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伦恩用棉花塞着耳朵,躺在钟楼顶上,仰望云来云往的天空,沉浸在书中读来的骑士故事里。
终于有一次,父亲追到钟楼下无计可施,暴躁地围绕着钟楼转圈子。
父子两人在星空下对喊,父亲说混账你做个屁的骑士,你知道骑士是什么东西么
伦恩说,我就知道骑士才是真正的男人木匠不是真正的男人,木匠就是木匠
父亲说你这个混账你母亲临死前千叮万嘱说要让你当个好木匠,我费了多少口舌才在木匠工场里给你找到学徒的机会。
木匠怎么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了木匠能娶老婆生孩子,被孩子们环绕着死在自己的床上骑士的命是在跪在战场上被人砍掉头颅你要当了骑士,都未必有命活到娶妻生的那天
木匠才是真男人骑士只是一帮注定要死的死鬼
伦恩忽然站了起来,眺望着远处波涛起伏的黑色大海,像石头般安静,他说爸爸,我知道当骑士可能会死,但不当骑士,我不知道自己曾经活过。
这么一番有哲理的话也不知道伦恩是怎么想出来的,但他说出口以后,那个经常喝醉的混账中年人居然坐在灯塔的基座上嚎啕大哭,他喊着伦恩母亲的名字说,亲爱的我很想你啊我把我们的孩子带大了你看看他多像年轻时那个混蛋的我啊可我很怕我会失去他
伦恩给吓傻了,猴子一样从灯塔上滑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父亲面前,等着父亲用木棍打他一顿是不是就会觉得好点了,就不会哭了。
可父亲只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面颊,说你长大了伦恩。
父亲带着伦恩回到家里,从院子里挖出了一口半朽的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是半截断剑,剑身呈暗金色,泛着星辰般的微光,此外还有一条考究的牛皮绶带,上面挂着孤零零的一枚勋章。
那一夜伦恩才知道父亲的退休金从何而来了,它来自遥远的维林诺,由金雀花帝国的军部发放。
而在成年以后,伦恩终于远渡重洋,来到了金雀花帝国真正的领土,可是寸土寸金的维林诺并没有接纳这个从岛国来的穷小子,在花光身上的金钱以后,他就灰溜溜地离开了那个美好的地方,在回家的途中,恰好碰到弗仑萨在招聘“守夜者”,于是就停留在了这里,勉强混上了一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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