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把我当菩萨了?”
“可是你本就是菩萨。”陆安说道,“南无阿夏菩萨,大慈大悲救世人。”
“如果我真那么厉害,也不会这么惨了。”阿夏只当他在开玩笑。
如果她能救世人的话,现在的一切不应该存在,天空是湛蓝的,大地是雪白的,雪是干净的,地面是安全的。
所有人都安居乐业,能做喜欢的事,有电视看。
小锦鲤也可以背着书包去上学,而不是窝在这样一个小镇里仰望天空,一脸茫然。
“我指路,指到危险的地方怎么办?”她挠了挠头发,现在长发已披肩,洗起来有点麻烦,她又想剪短了。
等以后生活好了,她一定要留长长的,可以让陆安把手指插在发间,直接顺下去那种。
陆安盘腿坐在床上,感受着房间里的冷意。
“我相信你的选择。”
隔壁,何清清揽着赵锦鲤,躺在床上把她捂在胸口。
“有吗?”
“没有。”小锦鲤有些害羞地趴着。
何清清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黄花闺女真的没有奶。
烦死了,白长这么大。
鱼尾尖轻轻甩动两下,她翻个身把小锦鲤搂在怀里,手在女孩背后轻抚着,感受着翅膀上的细小绒毛,软软的,已经有了些力道。
佛说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才换来一次回眸。
不知道前世多少次回眸,才让她们在此刻躺在同一张床上。
何清清轻拍她的背,夜渐深,小锦鲤环着美人鱼纤美的腰肢,睡得很稳。
这里的风好像永远都不会停,让人感觉有个大号鼓风机在远处,一直呜呜咽咽不停地吹。
末世的第十三年,没有一个好开始,大地被灰黑色的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夜半时,阿夏忽然醒来,趴到床边,把遮起来的破棉袄撕出一条缝,看向漆黑的外面。
“怎么了?”陆安察觉到她的动静,也坐起来看。
“嘘~”
阿夏低声示意,侧耳倾听了一下,才小声道:“外面有东西。”
陆安心里一惊,仔细倾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他不知道阿夏是怎样察觉的。
她掀开被子披一件衣服下床,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检查了一下门口堵得很死,又来到隔壁房间,何清清在黑暗中抱着小锦鲤,也坐了起来,靠着墙看向那道黑影。
如果不是因为长时间在一起早已熟悉,她可能下意识要打过去了。
“你也听到了?”阿夏低声问。
“闻到了。”何清清说,她比阿夏察觉的还早,只是行动不便,没办法去隔壁提醒。
窗外静悄悄的,却让人感觉隐藏着什么恐怖,陆安努力观察外面,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看到了几道微光,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
楼下的木门发出一声轻响,和被风吹动的一样,他翻身下床,去找到阿夏,阿夏已经提起柴刀,在黑暗中呼吸平稳。
“是什么?”
陆安悄声问,还没等阿夏回答,楼下响起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像是爪子扒在玻璃上划出来的,接着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声狼嚎,声音如此之近,就贴着窗外一般。
陆安忽然知道楼下那点点微光是什么了,是狼隐在黑暗里的眼睛。
木门的震动更大了,哐当哐当,似是有人在外面猛撞。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搂上被反锁的屋门也受到撞击,还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此起彼伏的狼嚎在街道上响起,这个小镇已经被它们攻下了一般。
阿夏捏着柴刀一动不动站在门后,陆安找了个柜子,继续拉过来顶住,同时看向窗户方向,赵华和他们没住同一栋楼,在隔壁楼房里。
“他们不会傻到出门。”阿夏说。
这种情况开门察看是找死,有什么都得等到天亮。
狼群在外面此起彼伏,撞了许久门后,不知又过去多久,呜呜的嚎叫弱了很多,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仿佛离开了。
陆安去窗边看了一眼,外面依然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什么东西。
他和阿夏没有打开门,也没有出去,回到床上抱在一起,熬了半夜,等到天微微亮,才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街道上空荡荡的,昨晚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幻觉。
阿夏打开了门,楼梯上的泥爪印和门上沾的毛,证明着确实有客人到访。
街上全是狼的脚印,乱七八糟的,屋子里也是,一层的窗户玻璃已经破碎了,屋里凌乱一片。
赵华心有余悸,去到存储东西的楼上,还好,他们喜欢把咸鱼挂到顶楼晾着,熏肉也好好的没有遭殃。
只有那只可怜的野鸡,没有等到被他们煲汤,一直养在楼下做饭的屋里,现在笼子被咬烂,现场剩下零散的羽毛和血迹。
“最近不要一个人出门了。”陆安嘱咐道,不知道狼群是真的走了,还是暂时离开。
狼是种很聪明的动物,更何况在这末世里,谁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畸变过。
从街上的爪印看,它们的体型都很大,比之前遇到的那只落单的还要大。
“有十几条。”这是何清清给出的数字。
“十几条?昨晚我感觉有几十条差不多。”
陆安怀疑道,但是看街上凌乱的爪印,好像数量确实是不太夸张。
镇子周围三个方向都是他和赵华入冬前布置的陷阱,陆安和赵华过去看了看,只有北面的陷阱被破坏了,里面有两头死狼,骨架很大,只是特别瘦,尖锐的竹子戳穿了其中一只的大腿,它是受伤后在里面被活活冻死的。
陷阱旁还有血迹,滴滴答答,看来陷阱的收获远不止此,只是有受伤的狼又逃了出去,陷阱没有困住它。
这个环境,大家都在为吃的而苦恼。
“要不我去河里,看它们过不过河,过的话我直接把冰打碎,它们一个都活不了。”何清清瞅着远处道,她能闻到那种臭臭的味道,分布在远处山坡上。
“别了,它失手了,白天可能会在远处盯着找我们落单的机会,最好不要出门。”陆安摇头,要送何清清去河边,如果被狼群围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群畜生。”
何清清又抽抽鼻子,“它们今晚可能还会来。”
冻得硬邦邦的狼被交给阿夏,她烧了一锅热水处理狼尸,瘦骨嶙峋没多少膘,也能剥下来肉。
陆安顺着她目光看了看远处,回头道:
“你跟我们去,修补一下陷阱,要是闻到它们过来我们就撤回来。”
赵华和陈志荣一起,带着竹竿和铁签来到镇子北面的路,把遭到破坏的陷阱重新修整。
昨晚从这里进,付出了两头狼尸,如果再来的话,大概率还是从这里走,因为它们摸清了情况。
陆安没想到会有和狼打心理战的一天,把陷阱重新弄好后,本想在不远处多挖两个坑,地面冻得梆硬,只好放弃,用绳子做了一个套索,绑上两个破锅当作警铃。
风吹过,细碎的雪粒被卷起来,镇外的道路有些迷蒙。
何清清躺在浴缸里被推着走,在她大喊快结冰的时候,陆安收拾工具再一起把她推回去,在乱七八糟的屋子里烤火暖一下。
狼皮被剥下来,赵华本想挂到外面震慑一下,被阿夏阻止,最好还事不要激怒它们,最后被何清清要过去,如果可以回河里,她要捕杀狼群。
阿夏把狼肉一块块拆开,放到大锅里煮,狼肉比较韧,要煮到很烂才能咬得动,何清清也破天荒尝了尝,一股腥臊味。
晚上,狼群又来了,前一天好像只是试探,这次它们又从北面进镇的,因为陆安隐隐听到了破锅掉下来的声音。
何清清安抚着小锦鲤睡觉,在陆上她没什么机动性,只能守好一间屋子,阿夏靠在窗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的门已经堵得很死,一些物资也转移到屋里,不仅狼群有准备,他们同样也有准备。
这次它们逗留了很久,直到天微微亮,还能听到外面的声响,陆安透过窗子一角朝外面望,三四条灰色的狼正在远去,其中一只回过头,比上次他们遇到那只落单的要凶悍很多。
那种凶悍与狗不同,是饿久了的野兽独有的。
街上冷冷清清,陆安提起阿夏的柴刀,和赵华一起去查看,这群畜生又走的北面,但是陷阱一无所获,它们走过一次就已经学会避开。
接下来几天,陆安不时上楼顶看看,远远的总能看到一两只狼徘徊在附近,何清清闻着它们的味道,走远过,但是又会回来。
“妈的,这是缠上我们了?”赵华像只瘸腿的老狗,棉衣皮毛,背着枯柴往返于仓库和房屋。
幸好之前存的柴够多,入冬后没有什么费时费力的体力活,闲的时候,他都是去捡柴背柴了。
过了三四天,狼群晚上不再来了,但是它还在附近徘徊,何清清能闻到它们的味道。
这种畜生很狡猾,会让人放松警惕,等到有机会就会扑上来咬一口。
“大概觉得我们总会出门的,等出门的时候被它跟上,它们就赢了。”陆安觉得这些狼的习性很不好,“再耗一些日子,它们拿楼房没办法,附近也找不到吃的,就去其他地方
了。”
它们打错了算盘,在何清清平时的帮助下,他们存的鱼干和咸鱼,足够撑半月二十天,更何况还有其他的熏肉和菜干,耗一个多月不成问题。
趁着空闲,阿夏把柴刀和匕首都重新打磨了一遍,冷刃上泛着幽幽的光。
“应该是从空间站坠落的方向跑过来的,瘦成这样。”陆安把狼牙收过来一颗拿在手里把玩,盘来盘去。
他胳膊上还有狼咬出来的伤痕,狰狞可怖,一大块肉差点被撕下来。
等何清清回去河里,要是有狼落单了走在冰上,就放何清清咬它。
与狼群的对峙一天天过去,转瞬过去五天,狼群好像已经失了耐心,白天也会在镇外徘徊。
结合阿夏的建议,他们已经决定离开,反正已经进行过一次远行,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况他们这次还有了飞行舱。
没有哪里不能成为家,他们住在哪,哪里就是家。
“这里也标注危险?”陆安拿着陈志荣他们的资料详细研究末世后的地图,乍一看去,几乎没有什么好地方。
“那是核灾区。”
陈志荣瞟了一眼,低声回道,他正苦恼自己掉头发的事。
地面的人和他真的已经不是同一个物种,成千上万的人在这些年间死去,留下的这些都成了怪物。
妈的。
见鬼。
“不过还好了,那边富士岛被污染肆虐完,又完整体验了圣经里的洪水,现在就剩那么一小块。”
陆安没有说话,在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计算着日子。
赵华抱着砍刀坐在角落,望着炉火出神。他完全不再操心那些事,一切都交给陆安,本就是苟延残喘,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知足了,末世里本就不该有太多奢求。
“他们生活怎么样?”赵华揉揉腿,问起另一边远处的柳树那几个人的情况。何清清和他们提起过,有三个人也在那边,因为受到第一次坠落影响较小,不像他们这么惨。
“存粮挺多,都在熬,熬过去就活着,熬过不过去就死。”何清清随口道。
“要能找到更好的地方,就把他们也接过去吧。”
“看你们,我觉得人多点是挺好的,生活已经这么难了,大家互相帮忙。”
作为末世里的狩猎者,何清清对那几个人呈现的是怜悯的心态,一如当时初见,给陆安他们随手送一条鱼。
所有人都在自救,没有非帮谁不可,留在这里是因为小锦鲤,也不是。
更因为当初陆安在暴雨中一步一步把她抱进水坑里,让遍体鳞伤的她得以修养。
“等一会儿清点一下我们的物资。”陆安朝赵华道。
“好。”
“有用的,还有可有可无的,都区分出来,能用的我们就赶紧用了它。”
飞行舱带不了太多东西,要走必须有所取舍。
离开也不急这一时,现在正值寒冬,去哪里都一样。
阿夏坐在炉边,手里拿一根小树枝,在帮赵锦鲤煨着野栗子,淡淡的香气溢出来,
镇外风雪漫天,远远传来几声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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