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拿找出来的笔画了一幅简笔画。
不太好看,但已经足够惊艳到他们这群没上过学的文盲。
画上,何清清的鱼尾垂在浴缸里,抱着扎两个小辫的小天使,赵华的胳膊在画上表现的更夸张,阿夏瘦小的背影在磨刀。
这可以用来作某届奥运会的开幕式,丝毫不违和。
“为什么没有你?”何清清对自己的形象还算满意,扭头朝陆安问。
“因为我在画画呀。”
“画画也可以把你自己画上去嘛。”
“这是你们的时代。”
这个时代是属于何清清他们的,属于他们努力活着的每一个人。
陆安把画夹在书里,随手放在一旁,何清清上岸和他们同在一屋,这很神奇。
然后他叫了赵华一起出去,带着飞行舱铁链的钥匙,去研究怎么把它开动起来。
屋里剩下阿夏就足够了,陈志荣如果有什么坏心思,无论是阿夏还是何清清,都可以轻而易举摆平。
美人鱼发起力来,浴缸就和纸糊的一样会被她轻而易举弄成碎片,那线条流畅的鱼尾隐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她是一个捕食者,天生就是。
然而他们多虑了,陈志荣没有丝毫想法,他一点也不傻,空间站无法上去之后,在地面抱条大腿是明智的选择。
何清清就是最粗,最壮,最有力的大腿。
他唯一的优势无非是没有太多污染,离开空间站后,这不仅不再是优势,反而是他最大的缺点,能否在陆地安稳活下去还未可知,赵华和阿夏都是被污染筛选过一轮又一轮,顽强活下来的人,那些被筛下去的坟头草早都长了好几轮。
污染对人体最大的破坏,是病变。
“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陈志荣对何清清的尾巴尖看了又看,忍不住问,很猎奇。
他也庆幸遇到的是陆安等人,如果遇到的是其他怪物,他可能早就死了,那个同伴也会无比悲惨。
“滚!”
“哦。”
他缩在角落不出声了。
“你要不要剪一下指甲?”阿夏回头朝何清清道,她很怕何清清的指甲不小心伤到赵锦鲤,那是足以戳穿野猪脖子的杀器。
何清清没有同意,“剪了指甲我还怎么捕猎?”
镇外响起一声轰鸣,陈志荣下意识起身朝外面看去,回过头,看到阿夏威胁的眼神,又坐下了。
他们不放心他接触飞行舱,虽然让他教是最简单的。
飞行舱上面装载着武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陆安学会了启动,坐在飞行舱里研究那些红红绿绿的按钮,他不敢贸贸然飞起来,怕坠毁,只能一点点尝试。
赵华不敢乱碰,系好了安全带,在座位上冻得瑟瑟发抖,“我们关上舱门好不好?”
“你等我研究一下哪个是关门的按钮。”陆安这个电工看着眼前一排按键寻思。
赵华害怕极了,裹紧衣服瞅了半晌,他觉得自己会被玩死。
“要不这样,你先下去,然后我把这些按钮都按一遍看它们的功能,有危险你再救我。”赵华出了个主意。
“万一起飞了你撞屋子里去怎么办,老实呆着。”
话落,陆安试着按了边缘稍大的红色按钮,舱门缓缓关闭,两个人被遮在飞行舱里。
这种东西一般不会设置自爆系统陆安很合理地推测,再次试着按一下,飞行舱开始震动,狂震。
“要起飞了?”赵华紧紧抓着安全带有些惊恐。
“淡定,淡定。”陆安冷静道,开始寻找其他按钮。
现在是不能起飞的,想起飞要先学会落地才行。
再次按一下,飞行舱停止震动,他松了口气,回镇上找出纸笔,把按钮的布局画下来,拿去问陈志荣。
屋外和屋里是两个世界,不过出去那么一会儿,再进来时陆安带着一身寒气,到火炉旁搓了搓手,半天才缓过来。
何清清躺在浴缸,看他们在那儿研究飞行舱,手上拿着煮好的猪肝掰成小块,一点一点喂小锦鲤。
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她早已经习惯孤独,一个人游荡,一个人捕食,一个人唱歌,偶尔遇到地面的人,也会对她心怀恐惧,就如陆安最开始时对她的警惕。
重新感受到热闹,才发现,这种感觉比她记忆中还要美妙。
“好吃吗?”她低声问锦鲤。
“嗯,你也吃。”小锦鲤
举着猪肝往她嘴边送。
“我不吃,我只吃鱼。”
何清清微笑道,她的头发还有点潮湿,让小锦鲤一直在帮她擦。
等到晚饭的时候,他们在煮饭,陆安拿小推车带上何清清,在镇子里随意逛一下。
她不怕冷,就那样裸着尾巴,被陆安推着游览几个人的小镇。
“那里是陷阱,如果有动物想从这几条路进来,就会被捉住,但是目前还没有。”
“这边呢?”
“这是菜圃现在废了。”
陆安叹了口气,带何清清看他们的仓库,有没有她需要的,蔬菜或者其他什么工具。
曾经费了老大劲开垦的菜圃和荒田都没用了,这让陆安感觉他们一直在做无用功。
他们期待的春暖花开,现在遥遥无期,只需要一个意外,所有一切都化为云烟。
不过这就是末世,意外随时会到来,还活着,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在仓库里,何清清只拿了一瓶酒,拿小瓶盖一点一点抿了几口,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你这么喜欢喝酒?”陆安很奇怪她这酒蒙子的习性是从哪养成的。
“可以忘记忧愁。”
何清清又抿了一口,尾巴尖摆动着在地上刮蹭一下,回头看向他:“不是吗?”
陆安笑了,“你有什么忧愁?”
“你以为我很喜欢现在的世界?我也想和以前的人一样。”
何清清出了口气,望向那边冒出炊烟的房子,道:“灾难前真好,有稳定的家庭,有健全的身体,做个正常人,我也想有可爱的孩子,教她读书写字。”
陆安没说话了,摸了摸她的头发,美人鱼的发质很软,可能是长久泡在水里的缘故,轻轻柔柔的,很顺滑。
“以后会有的。”他低声道。
“有个屁,你和我生啊?”何清清翻了个白眼,仰头又喝口酒。
“咱们物种不同,物种不同。”陆安道,他很好奇美人鱼是胎生还是卵生,忍了两下,还是闭嘴,有时候好奇心太强不是好事。
假如何清清的人物基因真能传承的话,下一代估计会更强,这片土地上一直没有停止变异。
“这是你送我的!我今晚把它喝完也没关系。”何清清抱着酒瓶忽然道。
“我不建议你那样做,一条醉醺醺的美人鱼小锦鲤肯定不会喜欢,你要熏死她吗?”
“好吧。”
提到小锦鲤,何清清瘪嘴把酒瓶盖上,然后又拧开,喝最后一口。
一瓶酒终究被她喝了三分之一,好在她酒量还行,只是脸颊微红,回去吃了半条鲜鱼,那是她上来的时候带的,自带伙食,和她一起住在浴缸里。
晚上,她去了赵锦鲤那屋,和小锦鲤一起。
她身上湿漉漉的,好不容易擦干,上到赵锦鲤的床上,抱着她小声哼唱。
赵锦鲤很惊喜,掀开被子让她进来,何清清没有进,隔被子抱她。
“姐姐你难受吗?”小锦鲤低声开口。
“不难受啊。”何清清手指从她背上抚过,感受着她背后的凸起,继续小声哼唱。
这是何清清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床上度过。
寒冷的夜里,她紧紧抱着小锦鲤,像抱着最心爱的东西。
“锦鲤要不要吃奶?”
“”
黑暗中,赵锦鲤闻着她微微的酒气,小声道:“我已经长大了。”
“是吗?”何清清刮了刮她鼻子,片刻后,一大一小都小声笑起来,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这一年,赵锦鲤刚刚六岁,何清清还没有三十,她们生活在末世。
?
美人鱼上岸了。
陆安在电脑上记载着末世的故事,夏茴拿手机在自己房间刷他的帖子。
“那时候我在做什么?”她趴在床上,用笔在本子上问。
「那时候你在考虑怎样和陆安一起活下去。」
“死掉是不是更好一点?”
夏茴想象不出来那种环境,遍地污染,空间站坠落,寒冬,怪物
他们挤在一起,每天望着远方,期待春天到来。
「也许吧,主要是很累很累,每天看不见希望。」
如果有希望,还能叫末世吗?
夏茴拿笔戳着眉头,原来陆安每天都会面对那些,怪不得越来越疲累,肉眼可见的变糙,变沧桑。
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大胸美人鱼帮忙捕鱼,成了俩人结为夫妻,每天你种地来我捉兔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很悠闲的农家生活。
“那些都过去了,是吗?”她问道。
「是的,对于你来说,已经过去了,只是他还没有过去。」
“为什么?”
「因为他是凡人啊,很愚蠢的星期六。」
“他在经历我的过去,你是我的未来,那我呢?”
「你就是你,跳出时间,又主动回来的你。」
笔记本上娟秀的小字很漂亮。
「相比于永恒的生命,其实有更好玩的。你把时间做成了一个环,亲爱的,我们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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