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文斌家出来,李思远并未回家,他打电话叮嘱母亲晚上按时吃饭,记得吃药。交待完这些事情后,开车去姑姑家。回来这几天太忙,还没顾得上去看奶奶。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还算硬朗,只是不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都说人生有三大不幸,“少年丧母,中年丧夫,老年丧子”,这些伤痛,奶奶全都经历了。
奶奶出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经历了国家动荡的几十年。她十多岁时母亲就在战争中牺牲,自己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弟妹。解放后跟随军队去往大西南参加建设,在哪里认识了爷爷并结婚生子。爷爷很早也去世了,奶奶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她的身上完美体现了中国女性的坚韧c顽强,也体现了一个母亲的伟大。
站在李雪梅家的门口,李思远按了许久的门铃后才有人开门。他拎着刚从超市采购的牛奶c水果径直走进去。
“思远来了,快进来。”李雪梅热情的招呼他,“来就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标准的走亲戚套话模式。
李思远到客厅一看,桌上摆着几盘清淡的菜品和水果,现在正是晚饭时间,难怪门铃响了这么久才有回应。
看到李思远进门,姑父何进连忙招呼他过来吃饭。
“奶奶好,姑姑姑父好,这几天太忙都没时间来看你们,今天终于有空我就赶过来了。”李思远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奶奶身边,握着她苍老干枯的双手,心里一阵苦涩。
“思远好呀,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她摸着李思远的头,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爸爸前两天还跟我说你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说是你现在正毕业答辩呢。”
老人家头脑清醒,精神硬朗,丝毫不像是经历过丧子之痛的老人。李思远转过头去,发现李雪梅夫妇一个劲儿的冲他挤眉弄眼,顿时明白过来。现在一家人都瞒着奶奶,她并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这是李思远二十六年来吃的最用心的一次晚饭,他耐心的陪着奶奶,不厌其烦的听她唠叨,奶奶催他赶快毕业,赶快回国,赶快结婚生子,让她能尽快抱上重孙子。
李思远一改往日的拘谨和不苟言谈,细心的帮她夹菜,帮她盛汤,帮她擦嘴角的汤汁,回答她各种问题,祖孙两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的相处过了。奶奶欣慰的笑了,直夸他长大了,懂得贴心照顾人了。
饭后李雪梅支开何进让他陪老人家去楼下散步,老人说什么也不走,一定要跟李思远待在一起,在李思远再三保证明天还来后,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姑姑,谢谢你照顾奶奶。”
这句感谢李思远是发自内心的,他一直在外上学,父亲在世的时候工作繁忙,也无暇照顾奶奶,这些年一直都是姑姑在陪伴照顾她。
“说什么傻话呢,我们是一家人。”李雪梅顺手递给他一杯牛奶,“晚上的饭菜清淡,你没吃饱吧。老人上了年纪很容易出现“三高”,所以每天晚饭我都准备的很清淡,以后你要是来提前告诉我,我做几个你最爱吃的菜。”
“不打紧的,我也没胃口吃东西。”
李思远放下手中的杯子,告诉李雪梅他下午去找了赵文斌,“我听秦悦说我爸出事的那天晚上是在酒店等赵文斌,所以想去找他了解一些情况。”
那天晚上李雪梅很早就离开了,她也是后面才知道这些,自己也曾一度懊悔当天晚上没有劝阻兄长离开。
“有了解到什么吗”
“他说没有见到我爸,姑姑,你有没有觉得我爸的死不是意外”
李思远有些激动,他直直的盯着李雪梅,想要从她脸上看到答案。
“你怀疑赵文斌,为什么你有证据吗”
李思远的话让李雪梅有些意外,赵文斌没有动机这么做啊,再说他和李教授认识几十年,要是真有什么过节,也不会和和气气的一起开公司这么多年。
“没有证据,但我总觉得我爸的死一定另有隐情。”李思远很肯定,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一定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样。
“思远,没有证据的话,一定不能在外面说,包括秦悦,你明白吗”李雪梅很紧张,她不想让李思远无端的猜测扰乱员工军心,尤其是现在李教授去世的关键时刻,任何风吹草动对公司来说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伤害。
“公司你爸爸的心血,现在保住公司是最重要的事情。”
“姑姑,我明白的。”
看到李雪梅这么紧张,李思远不再多说。
“对了,事情处理完后你什么打算还去美国吗”
“去,我要去把博士答辩完成。”
“那毕业之后呢,什么计划”
“我还没想好,也许会留在那边教书吧,学校已经发了意向通知给我,让我留校任教。”
“留在大学挺好的,你爸也一直想让你在大学能够专心的做科研。”说完这句话,李雪梅不自觉的眨了眨眼。
一晃半小时很快过去,何进带着奶奶回来,李思远与她道别后就离开了姑姑家,奶奶再三叮嘱他明天一定要再来,然而李思远终究还是食言了。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为追悼会的事忙的不可开交,又怕自己情绪不好,不敢再去看奶奶。
回到小区后,路边的车一直冲着他鸣笛,李思远回头看了好几次,都没发现有人,走到车窗一看,原来是好兄弟刘宇宁,他两从小一起长大,是一起穿开裆裤的交情。
看到刘宇宁到来,李思远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为了照顾家人的情绪,他这几天把自己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两人简单的拥抱后,刘宇宁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大晚上去哪里了我六点钟就过来等着了。”
“我去了姑姑家,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李思远转过身去,斜靠在车窗边。
“看到了吧”刘宇宁指了指窗户,“你的房间没有开灯,窗帘也没拉开,就表示人不在啊,二十多年的兄弟,我不至于连你这点习惯都不知道吧。”
李思远会心的笑了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这不想给我们李大公子搞个邂逅嘛,偶遇,懂不懂”刘宇宁一脸欠揍的表情配上他夸张的动作,逗得李思远哈哈大笑。
“没开玩笑,我今天可是带了礼物来的。”刘宇宁走到后备箱处,示意李思远打开。
看到刘宇宁故作神秘的样子,李思远不觉有些好笑,他走过去打开后备箱,里面放了几十瓶酒,白的c啤的c红的c还有女孩子喜欢喝的果酒c气泡酒等,总之市面上能看到的都有。
“这家伙真是把自己的酒吧搬过来了。”李思远在心里嘀咕。
“兄弟,我来找你喝酒。”刘宇宁说着便开了两瓶啤酒,一瓶递给李思远,自己咕咚咕咚的将另一瓶喝下一大半。
“老刘,我喝不了酒。”李思远拿着手中的酒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说要保持清醒的头脑,酒后最容易不理性,不是你的风格。”刘宇宁继续说道,“但是思远,人不能永远理性,我们需要接受不理性的情绪,它本身就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过分的压抑只会引起反弹,而且反弹的强度会超过我们的想象。”
李思远沉默了片刻,想起这几天经历的事情,眼睛一闭,仰起头将一瓶酒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刘宇宁发现计划得逞,笑的花枝乱颤。
两人就这样一直喝到晚上十二点钟,李思远喝了他人生的第一顿大酒,喝了吐,吐了喝,直到后备箱变空。刘宇宁用他一早准备好的湿毛巾帮李思远擦脸,然后喷上他买的最新款去酒味的空气清新剂。等到李思远身上酒味散去的差不多时,才将他送回家。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李思远这一夜睡的特别沉。刘宇宁也很安心,他无法切身体会兄弟的痛苦,但还想力所能及的为他做些什么。做为一个直男,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其实人生并不需要太多的东西,有时候一个知己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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