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语音引起了会上的一阵喧嚣。
林晓在边上笑:“这是21世纪的陈胜啊。”
方一鸣没说话。
程成听的浑身热血沸腾,倒不是他被那个演讲感染了,而是他感觉到了某种氛围。
就是这个世界要产生巨大变化的氛围。
会场再次回归安静之后,下一位发言人继续。
这次说话的是严教授。
严教授很年轻,年纪才四十出头,程成好几次在园区里散步的时候,看到他在跑步锻炼身体。看他的样子,说是三十岁也没人不信。
相比起来他那个学生陆超,看起来就显得比他还老。
严教授谈的是目前为止,园区里对这种疾病的最新了解:“根据我们追捕时的数据,主要是意识置换规模的数据,我们做了一个大概的数据推算。目前全国已经确诊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两百万,得知自己确诊的人,主动寻求政府部门帮助的,其实也就几千人,也就是说,百分之99以上的患者,其实不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肯定都参与了意识置换,而且很多还不止一次。对他们来说,得了病可能还算是好事。这两百万人现在还都处在各自的信息孤岛,并不明确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什么,我有一个建议,就是我们首批公开3x疾病的时候,舆论上要特别注意照顾这些人群。
现在还是在疾病爆发的早期,规模不算大,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能想办法插手,我们还能做到对人群有一个大概的管控。
还有一个数据大家也都知道了,来我们园区的所有实验人员,目前逃跑的人数是36人,留下来的只有三人。
这三位实验人员这次也在会场,你们可以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方一鸣,林晓,还有程成都站了起来。
坐在他们边上的几个看起来都是脸色大变,似乎下意识就要挪过去保持距离。
“没有必要惊慌,普通的肢体接触,呼吸渠道,并不能明显增加患病概率这是疾病研究最早期就得出的结论。外国人之所以把这种疾病称作外星病毒,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种病不具备传统地球上所有疾病的运作方式。”
严教授这时候开始提到发言的重点:“之前将军提到这次疾病的宣传口径,我做一点补充。宣传其实是针对还愿意听我们说的人说的,但是从园区里实验人员的配合程度来看,很多患病者,其实已经没有耐心来听了。在他们看来这种陌生的疾病给了他们一种全新的选择,在短时间内,这种想法是很难扭转的。而这个群体本身又是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群体,也是未来主要的隐患,所以我觉得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布局,甄别筛选出一批我们的人,主动的加入到这种新的行为模式中。
一来,我们也可以总结意识置换对现实产生的真正冲击,对未来可能的疫情扩散,做好提前准备。
二来,对意识扩散人群内部的心理状态,行为模式,也有真正的了解。
我相信,绝大多数人之所以参与意识置换,本质上还是因为觉得新鲜,但一旦过了某个限度,他们会发现这种新的生活方式其实并不如意。如果未来一朝一日这些人希望回归原本的生活模式,我觉得政府现在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方一鸣给了严教授一个字的评价:“高。”
林晓嘻嘻一笑:“这是准备找人去当卧底不对,是去深入群众,了解群众的思维动向啊。这位严教授竟然还有做政治工作的天赋。”
方一鸣说:“说不定就是因为他懂政治,才会来这里负责实验项目。这个病技术上,我觉得人类暂时已经没辙了,在政治上进行管控,反而是当务之急。”
程成倒是担心另一样:“卧底?不会派我们去吧?”
会场此时已经安静下来了,林晓写字聊天:“怎么,怕了?”
程成:“不是,我是担心我要是走了,以后还怎么换回去啊,我还等着陈晨那货回来然后跟我换呢。”
林晓:“那个张有才,还没走吗?他给你吃胖几斤了?”
程成:“我让他去称体重他都不肯我现在连半夜爬起来去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听证会还在继续,接下来陆续发言的有十几个人,意见纷纭,不一而足。
有的人觉得,对于意识置换,戒严手段本身并没有多少作用。目前已经了解到的,最远的意识置换发生在中国和巴西,两个人都是中国籍,一个在中国南海的渔船上当水手,一个在巴西附近的大西洋的游轮上旅游。
几乎隔着整个地球。
但是
意识置换依然发生了,戒严在物理上限制人们的行动自由,对于意识置换是全然无效的。
也有人觉得,戒严要表达的就是政府的重视,也借此提高人们对这种异常状态的重视程度。相比起戒严具体的成效,这种态度的审慎,让大部分人停留在对优势置换的观察期,不轻易参与,才是戒严最大的目的所在。
有人建议银行应该立刻改变制度,大额提款必须进行人格验证——现在已经有不少利用新身份的经济案件了。
相应的,网络上的借款平台也要立刻取消。
新的身份系统也必须开始建立,特征是以人格为中心——可以设置特殊的问答,或者密码。
会议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到接近6点才结束。
整个会议过程气氛热烈,意见表达充分,是一次成功的会议。
结束之后,看着与会人员离开的车流,程成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被抛进大河的石子。
其他人都离开了,而自己还要留在这里。
外面的世界正在翻天覆地,自己却没有机会见证。
方一鸣和林晓倒是心宽,他们回来的一路上有说有笑,聊的却不再是会议,而是接下来回去玩什么游戏。
程成本想跟着他们去他们宿舍一起再聊聊,结果俩人打开电脑,真的就玩了起来。
回到自己宿舍,看见张有才又抱着可乐瓶子在看电视剧,地上到处都能看到薯片屑,中午饭带回来吃了也没收拾,就敞开放在垃圾桶里,一下午的空调一烘,整个房间里都是一股乱七八糟的味道。
程成是第一次真的生气了,过去就拍张有才:“起来!”
张有才转过头来:“什么事?”
“我让你起来!”
张有才站起来,不知道程成要干什么。
“会打架不?”
张有才摇摇头:“陆超说这里不让打架。”
“我问你会不会!”
张有才继续摇:“不会。”
程成冷笑:“那你就准备好挨打吧!”说完整个人就扑了上去。
几分钟之后方一鸣和林晓就来了,程成已经被警卫按住了,警卫还在怀疑:“是不是这小子跑了?”
“不是,都没跑,”方一鸣说,“就是打架。”
张有才被揍的不轻,脸都有点肿了,身上都是都能看到淤青,被拉开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已经被吓的半死:“这人怎么突然就发疯了!我吃我的东西关他什么事,每天洗澡洗头他都要管,刷牙时间短了他也要管!我要换宿舍!”
“不行!”程成喊道,“你t哪也不能去!就在我眼皮底下呆着!你知不知道你用的谁的身体,这是我的!我跟你说,有本事你就跑,只要你一天还在这,老子就要管你一天!”
话是这么说,但程成还是被暂时安置在方一鸣的宿舍,林晓跟他换了住处。
晚上严教授专门过来查问了这件事,仔细了解情况后,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强调:“无论如何你也不能打人,那是你的身体没错,但现在也成别人的了。要知道,从你按下按钮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体就几乎等于是公共用品了。”
公共用品这个词似乎刺激到了程成,他忍不住又说:“他干什么我都能忍,你不知道,他洗澡的时候还用我的”
程成简单做了一个手势,简直羞愤欲死。
对男人来说这本来没什么,大家都是知己知彼,但有朝一日如果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控制着实施了这种行为,那对男人的自尊心简直就是毁灭性打击。
“这算得了了什么呢?”严教授说,“下午就在开会的时候,陆超那里就有一个新案例,我们这里跑出去的,他之前的身体没了,人家用他的身体自杀。等他本人知道的时候,尸体都被火化了,比起他来,你算是幸运的。”
换了宿舍唯一的好处就是,起码眼不见心不烦。
相比起张有才,方一鸣显然就是一个标准的好室友。不太爱说话,就是玩游戏。
本来他还觉得方一鸣挺有神秘感的,但是接触了之后,发现似乎也是普通人,在宿舍里翘着腿玩游戏,一边听歌还一边哼,走调严重。
晚上睡觉之前,程成第一次感觉到奇怪:“怎么今天的实验要求现在还没来?”
“今天没实验,你睡你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陈晨和方一鸣——不,应该是林晓,被通知去对面,参加会议。
这次的会是实验组内部的会议。
说实话,程成还是第一次完整的看到所谓的实验组的全部成员。
除了他们四个,陆超,严教授,几个熟悉的警卫,哦,还有押送他们来这里的那两个警察,另外还有医生护士。
另外其他还有很多陌生面孔
,数数人头,起码有二十多个。
除了在园区这里工作的,其他大部分都是执行外勤的,人原来都来自不同的部门,有刑警,有民警,有安全部门
严教授只是来宣布一些决定。
第一是他们原来定的实验小组,现在正式解散。
原来的实验小组,主要目的是寻找3x的传播机理,但是接近半个月下来,工作进展很少。
设计的几次实验,提出的几种假想,基本上都失败了。
第一就是认为意识置换的人群是特定的,具备某种可以被统计的信息特征。比如陈晨和程成读音相同。
但随着陈晨的逃跑,追踪陈晨一些线索都表明,这个想法是错的。
第二就是认为意识置换的置换人数根据不同人的性格,数量也是不同的,比如方一鸣和林晓因为互相熟悉,之前就是网友,可能他们的默认置换人群就是2所以才不断的置换。
但是程成身上的实验证明,意识置换的人群是不定的,这个猜想再次失败。
第三是在其他实验人员上进行的,是对意识置换需要时间的猜想。
他们让不同的实验参与者,分别进入时长不等的睡眠,到时间就喊醒,让所有参与者都必须在梦里按按钮,以此确定意识置换需要的最小时间。
这个实验也算有点成果,实验证明了,只有在25分钟以上的睡眠里,意识置换才能成功。
但实验并没能找出意识置换的中间过程——也就是说,找到意识置换进行到一半的某些证据。
意识置换这种现象,仿佛要么就是成功,要么就是失败,没有中间状态。
对于严教授来说,这个实验也算是失败了——因为只有找到意识置换的中间状态,才有可能对意识置换的传播原理,产生突破性的进展。
现在,所有这方面的研究都已经暂停了,原因严教授没有说,但林晓在来的路上猜过了——这样的研究肯定是需要全人类在一起进行的,每个国家希望搞小圈子的科研,不仅效率低下,而且因为政治原因彼此也无法交流成果。
实验小组解散了,但是编制并没有散。
严教授昨天在听证会上的建议,上面同意了,并决定就让他们先把工作承担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愿意,以后就可以离开园区,甚至离开身体在梦里按下按钮,以另一种方式为国家做贡献了。
程成在会议上担心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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