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高也咄咄质问,荣府新任管家荣余再也绷不住气势,吓得赶忙跪到地上,门边跟着一道过来的其余家丁,也跪地连连叩首道:“官爷明鉴呐!小的们全不知情啊!”
高也蹲到荣余身边,“说吧,怎么回事!”荣余仰头惶惶,“自夫人说要回娘家之后,荣管家就不让我们任何人再靠近此处了除了这两日官爷您来,我们都不曾踏足”
“他可有解释为何不让你们靠近?”
荣余晃晃脑袋,表示不知,高也看他神色诚恳,没有撒谎的迹象,遂不再逼问,仍旧回身自去探查。
巡视数圈,高也都未发现异常,正想着屋内是不是存有某种密道,荣厉因害怕里面的秘密暴露所以不让人靠近之时,高也的目光忽然在床榻上横着的两只积灰厚重的瓷枕上落下。
靠外的一只,枕头边楞上和面上都有黑渍,靠里的一只,则除了灰尘,再无别像。
他狐疑着走过去,掏出一方干净的布帕,裹着外边那只瓷枕,将其拿起细细看了几眼。
看他颇有兴趣,荣余不无得意地解释道:
“官爷,这枕名叫蓝鸳,一式两只,分左右雌雄,是我们夫人出嫁之时唯一的嫁妆。
据闻是祖上传留下来的东西,材质特殊,尤为珍贵,只怕您找遍整个高禾国,也绝找不出一模一样的两只!
所以这几十年来,即便老爷多次想换,夫人也一直不肯答应”荣余的话没有说完,高也复将目光落向枕面,但不论怎么看,都觉得普普通通,并无特别之处,正要再问,荣余已经看出他的疑惑。
“这对蓝鸳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本体鸳鸟身上的每一纹每一线,原本都是紫色,可一旦触及汗液c石墨之类,就会渐变成蓝色,您不妨凑近几分细看一下”
荣余边说边抬手指鸳鸟纹案的同时,自己也凑上前准备细瞧。
可不待他看清其上鸳鸟的色泽,高也惊问的声音忽然响起:“这瓷枕,怎么有裂痕?”
一边说,高也一边伸手指上了瓷枕右侧枕边c右下角斜裂往上的一条细纹,满含困惑地继续问道:“就你们荣府这般殷实的家底,家中主母,竟会睡这样一方有暇疵的瓷枕?!莫非荣夫人,其时不如传闻之中那般穷奢极欲?”
荣余边听高也说话,边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接在手里,定睛看到那条细纹,不由面露惶恐地捂嘴后退了两步,东西险些从他手上掉落。
注意到荣余异样的反应,高也面上自被知府郝明堂责骂后就一直不曾散去的凝重,在这瞬间,一扫而光。
又不多时,让荣余找来那个因将茶水泼到荣兰氏身上,而被呵斥责骂,后又被荣厉安排去了灶房做工的丫环小菊,简单问过一些事,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推想后,高也便带着小菊c荣余和那被唤做蓝鸳的两只枕头,匆匆赶回了衙门。
彼时小明往各商铺调查还未回来。
知府郝明堂监斩完犯妇何燕已回到内堂休息。
黄三儿刘行等人则将何燕被砍下来的脑袋和身子抬去乱葬岗掩埋。
高也回衙后,先让管家和丫鬟在院庭内稍作等待,自己先拿着东西去了义庄寻令史老周。
彼时老周正在烤灼工具,见高也出现,也不用他开口,直接从案台上杂乱的一堆东西中,拿出一样来递到高也跟前:“给,这是在那卫明天的头上和喉下发现的!”
见其由布巾包裹,扁平如无物,猜测该不会是眼球儿之类的骇人之物,高也这才松开捂鼻的手,放心接过,同时将腋下夹的木盒交给令史,“你看看这对瓷枕上,除了灰尘,有没有染过血,或者说别的什么东西!”
令史狐疑,不知高也此举何意,但还是照他所说,开始查验。
看令史果然忙起来,高也没有打扰,默默走到屋外,一屁股坐到地上,对着仍旧大亮的天光,打开布巾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当看到那片裹满了盐粒的普洱小叶,和那咽而未下的两样东西,高也竟是不由自主地狂笑猛抽起来,险些将自己笑翻在地。
在他还在“癫痫”似的抽搐之时,令史已经抱着装了瓷枕的木盒出来,没有多少表情地轻踢了高也一脚。
被他唤醒,高也止住笑,拍拍屁股起身,“怎么样,可有发现?”
“没有血,雄鸳面上那积灰变黑的痕迹,是汗渍和茶水留下的,另一方雌鸳,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得到想要的答案,高也原本已经按压下去的笑意再次爆发出来,他激动万分,不待接过瓷枕,就上手抱住了素来被他嫌弃身上太臭
的令史。
令史则被高也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猛然一缩,后退两步,戒备不已地上下打量着他,“你中邪了?!”高也哈哈一笑,没有解释,将那几样证物重新包好放回怀中,又复将木盒夹在腋下后,冲令史深躬一谢便飞也似的跑开。
看他跑远,令史脑中又回想起方才被抱住的画面,不由摇头一笑,后噙着嘴角回到案台边继续灼烤用具。
一柱香之后,待高也将所有情况逐一同知府说明,郝明堂终于眉开眼笑,再不推托,竟主动让立即准备开堂。
但因其时还有一些小事需要确认,且黄三儿刘行等人掩埋何燕未归,又传唤所有人证上堂需要时间,高也便提议不然九月廿日辰时再开堂审理。
心里有底之后,郝明堂答应得十分爽快,“此次你可谓功不可没,便听你的,也的确不急在这一时!”
高也颔首谢过知府,就匆匆离开衙门,先往各处通知各人。
兰家三口c城北刘岳氏c小渔村村民祁成和村妇李月娥等,都在其列。
当他知会完兰士宏等人,要往城北去寻刘岳氏之时,途中正遇上沿着东西横街匆匆奔行的小明。
“头儿!”小明先看到他,忙慌慌跑近,“你往何处去?”高也用下巴指了指刘府所在的方向,没有回答,却直接问小明可有收获。
小明点了点头,说完又不太确定似的挠挠脖子,“收获倒是不少,但不知到是否与案件存有关联。”
高也颔首,“可探到些与一种名叫蓝鸳的瓷枕有关的消息?”
小明闻言想了想,“枕具店我倒也去问过,但没听得说什么蓝鸳瓷枕呐!”
高也望了望城北的方向,转朝小明来时的路:“那铺子可远?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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