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听来电铃声有节奏地循环播放。
叶繁霜靠着椅背,转头看她:“不接?”
宁苏意轻轻抿一下唇,把手机攥在手里,好比站在茫茫迷雾中,脑子里尚未有一个清明的方向。她单手捂住脸,拜托叶繁霜:“你帮我接吧。”
叶繁霜越发好笑,认识这么多年,她几时见过宁苏意这副模样,她一贯是快刀斩乱麻绝不拖泥带水的处事风格。
可见井迟在她心里分量不轻。
见她紧锁着眉心,叶繁霜到底不落忍,替她接了这通电话,并在心里自我暗示,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要让宁苏意自己处理。
“喂,井迟,是我。”
那边的人迟疑两秒,声音沉沉:“酥酥呢?”
“我们在外面逛街,她去洗手间了,包在我这里。”叶繁霜眼瞅着宁苏意,面不改色地满嘴跑火车,“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大姐说在医院看见她了,她她是不是看病去了?你陪她一起去的,应该知道情况,严重不严重?”
叶繁霜一时怔忪,心底喟叹一声,难怪一遇上井迟的事,宁苏意就优柔寡断,面对这么一个贴心的弟弟,谁狠得下心推开!
叶繁霜定下心,说:“她没事,你别担心,医生开了点安眠片。”
“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叶繁霜简直要笑出来,“你要不信,回头你自己问她。”
问完心中关切的事,井迟与叶繁霜没多闲聊,敷衍地道了声谢就挂断电话。
叶繁霜拿下附在耳边的手机,物归原主,悠悠地一声叹,瞥向宁苏意:“都听到了?小迟弟弟紧张你紧张得要死,一听说你来医院,人都急疯了。”
“别加戏,哪里有急疯了。”
宁苏意接过手机调成静音装进包里,方才开了免提,他们之间的对话她一字不落尽收耳中,没想到那么巧,去医院被井施华瞧见了。
“咱俩换换吧,我来开车,看你心不在焉我就害怕。”
叶繁霜提议,两人交换了位置,宁苏意坐到副驾驶,车子缓缓行驶在马路上,听见身旁的人问她:“接下来去哪儿?送你回家?”
宁苏意想到与井迟住上下楼,回去没准撞个正着,便有些心生抗拒:“不回去,随便逛逛。”
叶繁霜看她一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打算接受他,还是打算拒绝,能躲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宁苏意撑着脑袋:“我不想失去他。”
叶繁霜摇摇头,颇觉心累:“我感觉你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我不问了。”
两人找了家法餐厅吃了顿简餐,饭后逛了半小时公园消食,见宁苏意还不打算回家,叶繁霜便带她去美容院做了全套spa,当是让她放松身心。
叶繁霜趴在床上,身上裹着白色浴袍,裸露半个肩背,服务人员给她涂抹精油按摩。幽暗的房间里燃着香薰,味道掺着些许柑橘香,像极了宁苏意下午失手打碎的那瓶尼罗河花园。
“你真不想回去,晚上就去我那儿讲究一晚吧。”叶繁霜被按得昏昏欲睡,声音都比平时柔和慵懒许多。
宁苏意趴在另一张床上,手臂上下交叠,下巴枕在手臂上,眼睛半阖不阖:“不了,已经占用你一下午的时间,你明早还要上班,不打扰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
从美容院出来,时至九点一刻,换宁苏意开车,先把叶繁霜安全送到家,拒绝她的挽留,自己掉头回去。
驾驶室这边的车窗降下,夜里的秋风灌进来,发丝乱飞缭绕在脸上,宁苏意吹了一会儿才关上。
半小时后,车子驶进钟鼎小区。
宁苏意手指勾着车钥匙,进电梯时从光滑的壁面看见自己的头发实在凌乱,伸手抓着理顺了些,正想换只手梳理另一边,电梯门就开了。
昏冥冥的走廊,靠近大门处的一面墙壁靠着个清瘦的男人,若不是穿着白衬衫,宁苏意可能要走近了才能发现他的存在。
“井迟?”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似漾起回音,靠墙站立的男人动了动脚跟,后背顶了下墙壁,立正站直朝她看过来。
头顶的廊灯照在他脸上,额前碎发投落淡淡的阴影,让他一双眼隐在暗处,看不怎么分明。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多久了?”宁苏意踩着高跟鞋走来,微微仰头看他。
这一秒,那种纠结的情绪仿佛远去,他还是那个陪伴她长大的弟弟,只限这一秒。
井迟挨近她,声音低下去:“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没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只能上楼等”用最笨的办法,苦等在这里,见她一眼才能安心。
宁苏意开了锁,手握住门把,背对着他,心里隐隐难受:“明明知道密码,怎么不进来等?”
井迟没答,她没回来,在门外或是门内等有什么分别。
宁苏意侧过身让他进来,井迟站在门边没动:“处方笺呢,我看看。”
宁苏意从包里掏出两张单子给他,上面有医生的诊断结果以及开的药,确认没什么大问题才放心。
“以后别不接我电话,怪让人担心的。”井迟叠好单子递回去,声音低低,“我先下楼了,你好好休息。”
宁苏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住他。
井迟转过身,听见她说:“我手机静音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那会儿正处在不知所措的境地,只想逃避,于是就给手机设置了静音。
“哦。”井迟顿了顿,又说,“我还以为我做错什么惹你不开心了,你故意不接电话冷着我。”
“没有!”
毫无征兆的,宁苏意脑海里闪过那一晚额间掠过的一片温热呼吸,想来不是她的幻觉,更不是做梦,的的确确是井迟的杰作。
她否认的语速太快,惹得井迟起了疑心,微微蹙了下眉:“没有就没有,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吓我一跳。”
宁苏意慌乱找理由搪塞:“我困了,要去睡觉了。你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井迟嘀咕:“这么近要你送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道关门声,他捺下内心惶惶不安的情绪,踩过走廊一地的破碎灯光,走进电梯间。
宁苏意背靠着门,只想装死到底。
——
临睡前吃了一粒安眠药,许是太长时间没吃,效果竟还不错,宁苏意一觉睡到闹铃响起。
身子犯懒不太想动,宁苏意翻个身继续睡觉,眯了一会儿就想起今天是工作日,上午还有个会议,猛地一弹腿惊醒过来,摸到手机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
宁苏意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漱。
手机响了一声,她握着牙刷出去,从被子上捞起手机。
井迟:“做了早餐,下来吃。”
宁苏意愣了愣,电动牙刷没拿稳,戳得牙膏沫横飞,她连忙塞进嘴里,单手打字回复一个“好”字。
放下手机,她呼口气,平静地去浴室漱口,花十分钟化了个淡妆,再换上一身休闲款的浅米色西服,束起低马尾,简单干练,雅然如清晨沾着露水的白栀子。
宁苏意乘电梯到楼下,站在门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推门进去。
井迟刚把碗端到餐桌上,清淡的阳春面,卧一个荷包蛋,没放她不喜欢的葱。一旁的玻璃小碗里切了几样她爱吃的水果,猕猴挑看起来好新鲜。
“再不来面都要坨了,快坐下吃,吃完我送你去上班。”井迟推着她肩膀,将她按在椅子上。
不知道他心意前,面对这样的场景,宁苏意再坦然不过,兴许还能与他玩笑两句。但是现在,她只觉心口发梗,嘴里也尝不出滋味。
她慢吞吞吃完碗里的面,又吃了几口水果,开口说:“我给徐叔打了电话,他五分钟前到楼下了,你不用送我。”
井迟坐在对面,闲散地靠在椅背上,静静端详她。
宁苏意别过脸,从包里摸出口红,借口去卫生间补妆躲避他的审视。
她关上卫生间的门,双手撑在盥洗台沿,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演技实在有够拙劣的。
莫名想到井迟曾经说的话:我真正用心骗你的时候,才不会叫你看出来。
比起来,他才是演技精湛,竟骗得她毫无所觉,若非从第三人的口中得以佐证,她不知要被瞒多久。
宁苏意敛目,慢条斯理旋开口红盖子,对着镜子补吃面时蹭掉的口红。
深吸口气,她压下门把推开门,走出去,井迟不在客厅,厨房里也没他的身影。宁苏意望了一眼二楼,又低垂视线看腕表,打算等他下来,她打声招呼就走。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猝不及防感觉到后腰处抵了块板子,手绕到后面沙发缝拿出来,是深空灰色的ipadpr一,手指触到屏幕,不小心点亮了。
宁苏意正要放在一旁,视线却被壁纸吸引。
是毕业典礼那天,两人在剑桥的校园里拍的一张照片。身后是连绵的茵茵草坪c蓊郁绿树,她头戴学士帽,怀里抱着毕业证书,面对镜头笑容粲然,而身旁的井迟,手臂揽着她的肩膀,微微偏头笑看着她。
这张照片是用井迟的手机拍的,他并没有发给她。
是以,她从来不知道,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
的目光那样深邃而温情脉脉,与他平日里看她的眼神截然不同。
二楼的房间里,井迟耐不住内心煎熬,总觉得宁苏意近日对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选择从叶繁霜那里下手。
她昨天和宁苏意在一块,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井迟弟弟,大早上的给我打电话有何贵干?”叶繁霜正准备出门去上班,一手拎着提包,另一只手带上门。
井迟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酥酥都告诉我了,你说我找你干什么?”
叶繁霜神情一滞,沉吟了下,说:“那你们现在是算了,我就知道,她拒绝你了对吧。她要是喜欢你,昨天就不会那样伤神。那个,你也别太伤心,恋人做不成还可以做朋友嘛,反正你们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虽然可能会有点尴尬,但我想时间久了应该就会恢复如初”
越说越乱,到最后叶繁霜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眼睛一闭,干脆总结陈词:“总之,你也别逼她太紧,她挺不容易的,既不想失去你又不想你难过。唉——”
三两句话,井迟全明白了。
他喉结滚动,无声吞咽一口空气,搓了搓眼角,哑声道:“所以,她知道了我喜欢她对吗?”
叶繁霜愣住,后知后觉领会到他话里的含义,终于反应过来,提高音量吼道:“井迟!你套我的话!她根本没跟你说对不对?”
手机里传来“嘟”一声,提醒她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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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霜霜内心一s:艹啊,完球了,酥酥,呜呜呜tv我对不起你,谁能想到弟弟会耍诈呢!!!这个心机b一y!!!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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