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掉悬在心头的一桩事,宁苏意轻松不少,转念想到得给穆景庭说一声,免得他继续为她奔忙。
只是不凑巧,车子刚好停在公司门口。
宁苏意暂时收起手机,拎着包下车,乘专属电梯到顶楼办公室,坐下歇口气,而后给穆景庭拨了一通电话。
响了大概十来秒,那边才接通:“酥酥?”
穆景庭赶着开早会,上午还得坐飞机出趟差,听到铃声响起,他拿着手机从会议室里出来,站在走廊里接听。
身处同样的位置,宁苏意自然晓得他时间宝贵,分秒不容耽搁,于是三言两语说明情况:“跟你说一声,不用帮我另找房子,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了。”
“这么快?”穆景庭惊讶,继而猜测出来,“熟人的房子?”
“小迟帮的忙,他刚好在钟鼎小区买了两套房,自己没住,反倒便宜我了。”宁苏意笑说。
穆景庭沉吟一下,说:“好,我明白了。”
钟鼎小区他怎会不知道,正是他公司开发的楼盘,三年前就售空了。井迟之所以能一下购买到两套房,还是托了他这层关系,在动工前就已经定下了。
那个小区的房子走的都是高端路线,地理位置又恰好在cbd周边,房价奇贵。当时他还纳闷,小区离y风投不近,离井家老宅所在的雍翠乐府也不近,井迟为何非要在那里买房。现下倒是悟了所有,那里距明晟药业的办公楼仅十分钟左右的车程。
穆景庭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往会议室走去。手将要触碰到门把手,倏地一顿,若他没记错,那两套房在相邻的上下两层
——
宁苏意当晚回去就跟邰淑英说明此事,她要搬出去住,肯定做不到悄无声息,得跟家里人讲清楚,免得他们担忧。
果然,邰淑英不大赞同:“你在外面住,没人照顾你我怎么能放心?”
宁苏意两手按着她肩膀,给予有力佐证:“妈,你别忘了,我在英国读了多少年的书,我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了?”
“不是,你为什么突然要搬出去,在家里住我还能时时刻刻——”余下的话湮没于喉咙深处,邰淑英猛然想到什么,“是不是因为你大伯他们?”
“您别瞎猜,我就是为了工作方便。”宁苏意不想让身边人为自己苦恼,宁愿说些谎话粉饰太平。
显然,邰淑英没那么好骗,她凝视着女儿的脸:“在妈妈面前也不肯说实话?”
宁苏意苦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还记得珍姨的孙子周岁宴前一天,我下班回来说包了一万块钱红包的事吗?”
“记得。”发生在前几天的事,邰淑英怎会忘记,“你当时说记岔了。”
“没有,我确实取了一万块现金放包里,去后院找你的时候,大伯回家一趟,偷偷拿了那笔钱,又悄悄走了。他以为家里没人知道他回来,不曾想被那位临时请来的做饭的阿姨撞见。”
邰淑英呼吸遽然一滞,难以置信。
“你爷爷不是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当零花钱?”她眼睫轻颤,着实被惊到了,想到这么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整日在身边乱晃,心里就毛毛的。
宁苏意语含忧虑:“我听堂嫂说,大伯以前爱赌,后来戒了,怕是一遭得了钱,又‘重操旧业’。你寻个机会跟爸说一声,让他注意一点。”
邰淑英看着她:“你真不在家住?”
“差点忘了跟你说,除了偷拿钱这回事,大伯白天趁我不在家,去我房间翻过东西。我今天早上去而复返,逮了个现行。”
邰淑英听得直皱眉,她和丈夫住在一楼,都很少去女儿的房间打扰,哪怕进去,也是她人在房间的情况下。
一个半熟不熟的大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别说宁苏意亲眼撞见,邰淑英光是听一听心里就膈应得慌。
“既然你坚持,那就搬出去住吧。你爸和爷爷那里我去说。”邰淑英叹口气,最终妥协了。
宁苏意叮嘱一句:“我搬走的真实原因你和爸知晓就行了,别跟爷爷说。他刚找回儿子,心里头正熨帖,说这些无异于兜头泼冷水。”
邰淑英心头泛起酸意,别过脸去不看她,片刻,把她的手拉过来团在掌心搓了搓:“委屈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我真没觉得委屈。子女像我这么大,哪个还窝在父母怀里,你们对我够照顾了。”宁苏意说,“房子都清理好了,我打算这周日就搬过去。”
“前几年给你购置的几套房产都没有离公司近的,你是打算住哪里?”邰淑英转而操心起她的住处。
征得母亲同意后,宁苏意心里松快多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井迟有两套房在那边,给我住一套。”
“跟他租的?”
“我是想租,他没同意,跟我闹脾气呢,说我与他的关系,谈钱生分。”
邰淑英笑了笑,打心底里觉得那孩子办事妥帖,对宁苏意也是情真意切,挑不出毛病。反观她家这个女儿,忒不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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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两天时间都腾了出来,宁苏意就把搬家的事给落实,联系上井迟,问他先前说的给她配备“搬家司机”的事靠不靠谱。
他打包票说:“放心,绝对靠谱,先收拾好你的东西,马上到你家门口。”
日常用品c衣物首饰,宁苏意这几天利用晚上回来的空闲时间收拾了七七八八,全都装进瓦楞箱里,用胶带封好。
余下的一些琐碎物品,随时都能回来拿,她倒不急于一时。只是搬出去住,不代表跟这个家完完全全割裂开。
毕兆云帮她搬了两个箱子下来,没忍住小声问:“是不是安安在楼上吵到你了?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让他晚上不许大吵大闹。”
宁苏意笑着安抚:“不是,你别多心。”她还是祭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我兼顾公司和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住的离公司近一点会比较方便,不忙的话还是会回来吃饭的。”
宁苏意看一眼时间,话锋一转:“到点了,搬家司机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
毕兆云说:“是不是司机来了?”
确然是“搬家司机”到了,宁苏意穿过挡腿的几个瓦楞箱,从容打开门,然而站在门外的人是井迟,且提前摆好了造型——单手撑住门框,身子向一边倾斜,微微歪着头,戴一顶白色鸭舌帽,一身黑衣黑裤。
宁苏意愣住,恍然醒悟过来:“你就是那个‘搬家司机’?”
井迟用一根食指顶了顶帽檐,露出一双澄澈带笑的眼眸。狭长的单眼皮,不笑的时候又冷又妖,一笑便如春日桃花盛开。
“没错。”他挑了挑眉,为能够骗到她感到得意。
宁苏意指了指摆满纸箱c无处下脚的玄关:“别闹,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搬不完,联系一货车吧。”
“一次搬不完就多搬几趟。”井迟站直,取下帽子戴在她脑袋上,“我帮你搬东西,顺道把你送过去,你在那边慢慢整理。”
一直默默观察他们的毕兆云这时才出声:“苏意,这是你男朋友?”
她不了解宁苏意的感情状况,单凭他们说话间的熟稔和眼神交汇时的神情来推断,两人关系甚密。
宁苏意被口水呛到,定了定神,否认道:“不是,这是我弟弟,井迟。他家与我们家交情很深,从太爷爷那一辈就交好吧?”
井迟颔首,肯定她的说法:“是的。”
宁苏意随后给井迟介绍:“这是我堂嫂。”
井迟规规矩矩c不带情绪地打声招呼:“堂嫂。”
毕兆云愣愣地“啊”了声,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一点尴尬,毕竟自己刚把他当成宁苏意的男朋友,还说出来了。
宁苏意瞧出毕兆云的无所适从,踮起脚尖伸手抓了抓井迟被帽子压塌的黑发,回头对毕兆云说:“你别理他,他平时就是一冷酷的小屁孩。”
井迟瞥她一眼,理所当然地反驳:“我是小屁孩,你是什么?”
宁苏意:“”
不过闲聊几句,几人就开始动手搬箱子,邰淑英和宁宗德也要帮忙,被宁苏意制止了。一个两个腰椎颈椎不好,哪敢劳烦他们。
东西确实多,井迟来来回回搬了四趟。
宁苏意正式进入新家,先没整理东西,而是到各个房间参观一遍。一百五十平的大跃层,视野开阔,楼下是客厅c厨房c两个带独立卫浴的客房,楼上是大卧室c书房,还有一个影音室和一个杂物间。
家具一应的色调都是深胡桃木c琥珀色c靛蓝之类的。
宁苏意进门首先注意到客厅通往二楼楼梯处的一幅巨幅壁画。
莫兰迪色调的人物画像——一个挽着发髻的女人侧坐着看向窗外,穿露背的法式红丝绒裙,靠近后颈的头发上别了枚珍珠发卡。
发卡的造型是蝴蝶结状,烂大街的设计,宁苏意记得自己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大门被推开,井迟抱着最后两箱东西进来。
宁苏意从二楼下来,再次驻足在台阶上,纤腰抵靠着楼梯扶手,双手抱臂仰面欣赏壁画:“这画里的人是谁?”
井迟望着她,回答:“你啊,你看不出来?”
宁苏意不禁莞尔:“还真是我。你找谁画的?画作名字是什么?”
画家不都喜欢给自己的作品取名字,
作完画还得留个落款和日期,眼前这幅画却是什么痕迹都没留,着实奇怪。
井迟目光左右瞟了眼,捋了捋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含糊其辞:“一个不出名的画家,画作也没名字。”
“啊?”宁苏意好奇极了,“那他是怎么画的我?又没见过我本人。”
“当当然是,我发了你的照片给他。”
“哦,这么说你有这位画家的联系方式?”宁苏意趿拉着拖鞋走下台阶,从冰箱里拿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深深地注视他的眼睛,“我还蛮喜欢这个画风的,回头想联系他给我多画几幅。”
井迟握着矿泉水,手掌心里的汗被冰凉的温度冷却,耳朵的热度却迟迟降不下来。没照镜子,估计是红了。
他被她逼得节节败退,泄气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早就猜到是谁画的吧,故意耍他。
“真是你画的?”宁苏意距离他不过两步远,字里行间揶揄的语气让他听得一清二楚,“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撒谎骗我?嗯?”
略微上扬的尾音,分明带着探寻的意味,让井迟一下心慌到快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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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撒谎骗人,心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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