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与诸位说了,现在能否请你们移步片刻,我与这小子还有些私事要说。”石慕山环顾四周,可这看似询问的言语中哪有商议的意味。
云逸清咳一声,拍了拍云络,一抱拳,识趣的说道:“理当如此,那云某这边就不打扰了,石兄请自便。”
说罢,这三人果真就陆续走出了车厢,将这里留给了这一大一小。
“小子,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与你说这些。”
“但我又怕现在不讲的话,以后或许就没机会说了,那这些事你就再也不会知道了。”
人都走光了,位子自然都空了出来,石慕山便坐到了孟一凡对面,对这个少年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少年没有接话,就那么抿着嘴,倔强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汉子。
石慕山仰起头,躲过少年的视线,“呵呵,是了,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汉子本想假笑几声,再酝酿着该如何开口,却被自己带入到久远的回忆中,不自觉便开始娓娓道来。
“以前姐姐总是会跟我说很多,什么相濡以沫,什么白茶清欢,什么千山万水,什么风行过万里可那个时候的我,根本就听不明白这些。”
“后来有一天,姐姐非常高兴的跟我说,她决定要与那个人一起奔赴山海,生死不弃,那年我六岁。”
“但那一次我听懂了,姐姐要走了,最后我也没能留下她,也还好我没能留下她”
“只是不曾想,那一走竟是永别,是了,自那以后,再没机会能听到那一声慕山了。”
“我叫慕山,她叫慕青,她是我姐姐,也是你母亲。”
汉子揉了揉眼睛,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就是进沙子了。”可听到少年急促的呼吸声,还是忍不住透过手背偷偷向对面看了眼。
只见那少年此时正张着嘴,瘫坐在地上,他的双手无力的垂在一旁,虽然没发出一点哭声,但他即便是仰着头,泉涌般的泪水依旧不断从眼角落下此情此景下,汉子哪怕被磨炼的再铁石心肠,此刻也是压抑不住了,上前便紧紧抱住那个在那无声痛哭的少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多年的回忆如同走马观花,最后一齐涌上心头,让人猝不及防,这下汉子的防线瞬间就被彻底击溃,一大一小就那么相互依偎着嚎啕痛哭,在这小小的车厢内再无顾忌。
末了,少年带着哭腔问道:“王那我是不是该喊你舅舅啊”
“都随你。”
汉子轻抚少年的脑袋,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温柔之色,“后来,石家覆灭后,族叔拿他和他儿子的命,换我逃了出来。在与我分别之前,他给了我封家书,说是父亲给我的,可父亲却没有在上面留一句话,我想那些话可能是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晚上,就已经跟我说完了吧。
那是姐姐的家书,上面写着她在落云洲”
“于是,我花了十五年,从中洲跨越扶摇,来到了落云,终于,我来到了姐姐隐居的地方呵呵,或许是造化弄人吧,即便是跨越千山万水,我们终还是没见着最后一面。”
“对了,老爷子说这是姐姐留给你的。”
石慕山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孟一凡,“你父母交待的,若你最终还是踏上了修行之路,就把这个给你,老爷子知道我的身份后就先放我这了。切,还跟我说什么物归原主。”
少年怔怔伸手接过,这是一颗雪白珠子,玉石质地,触之有股温润之感。孟一凡抓着它轻轻靠在胸前,红着眼眶对石慕山轻轻点了点头。
“还有,我教你的呼吸之法和清静经,一为锻体,二为炼神,都是我们的修行之本,切记不要懈怠了。”
“还有”
孟一凡将石慕山打断,口中带着些哭腔说道:“王叔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石慕山别过头去,不想让这少年看到自己的表情,“哈哈,不然你觉得我能跟你一起去”
“为什么不能”
“除了在冰屯村住了这么些年,在那之前,你舅舅我从来都像是个过街老鼠,四处乱窜,你也想变成小老鼠吗”
石慕山捏了捏孟一凡的鼻子,打断了少年幼稚的言语,神色温柔。
“可我不想。”
云龙山脉以南,到了此地后,天地间已不再是满目皆白,除了那些山峰的顶端,依旧像是戴着一顶顶白帽子外,入目之处还有山川,还有河流,甚至有郁郁葱葱也掺杂在其中。
一辆马车正从云龙山脉自北而南的官道上疾驰而下,一个脸上满是络腮胡的汉子
从车内窜出,随后漂浮在空中与马车并驾齐驱。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在这里分开吧,今后这小子就拜托二位了”石慕山对云c李二人一抱拳,一脸笑意的再看了眼那少年,冲其眨了眨眼睛。
“小子,记得,好好活着,记得听先生的话,再见面的时候,我想看到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石慕山身影就开始变的越来越来模糊,直到最后一个“汉”字响起,随着一阵风吹过,那个笑脸也彻底消散。
“会的,大胡子。”
少年望着石慕山先前停留的地方,嘴唇微动。
说起来孟一凡这行人一路顺遂,倒也没遇上什么不能赶路的坏天气,所以到达云龙府地界的时间,比预计的还快了一日,如今石慕山也依照约定,在这云龙府地界处与众人分道扬镳。
这几日里,为孟一凡日后在罗兰学院需要用到的合理身份,一行人考虑了许久,终是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黑袍男子将车厢门合拢后,对还伸头看着窗外的孟一凡笑道:“一凡,还记得我们到达帝都后,你所要用的身份么”
“记得,记得,先生您这一天要问八百遍的,我能不记得嘛。”
少年双眼一睁一闭,回头看向黑袍男子,见李随风虽面带笑意,但平和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自己身上。这些天下来,孟一凡已经大致摸清了自己这位先生的性格,只能有气无力道:“我叫李逍遥,是你那被家族除名的已故大哥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你在回去的路上恰巧找到了我”
李随风点了点头,“嗯,不错,看来已经习惯了如此回答,那我以后便不问了。”
李随风看了看自己与孟一凡相同的发色,愈发满意。
李家,落云帝国四大远古世家之一,嫡系子弟的特征为黑发黑瞳,世代传承风系天赋。远古世家为保证嫡系子弟的血脉纯正,立有族规,李家嫡子不得与各世家之外通婚若有违者,一律族谱除名,且逐出家族
李随风的三哥,便是一位视族规如无物之人,其名为李随文,这人倒真真是名如其人,李随文虽是从小就表现出极佳的修行天赋,却始终无心与此,唯独钟情于诗词歌赋c采风远行
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他那一身天赋摆在那里,虽说有些可惜,但日后再不济也能混到个六七阶。真正令其父担忧的是,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极其厌恶族规,认为那是刻板守旧,那是泯灭人性及冠后,李随文更是扬言,日后自己的婚姻之事,绝不会听从家中安排。果真,最后他不顾家人反对,娶了一位没有任何修行天赋的外族女子,且还是一位清倌人
其实这种事在高门阔府中也不算什么,这些世家子弟哪个在外没几个相好只要你把这里东西摆在明面上来,且老老实实的给家中诞下嫡系血脉,老祖宗们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会去说你要命是这李随文不光任性,脾气还犟,就是不愿认错,就是不愿服软,就是要明媒正娶
如此这般,哪怕他爹是当代家主,此事也无法善了,只得按照族规将其逐出家门,且李随文还被要求立下重誓,从此与李家划清界限,老死不得相往来,在族谱上更狠,不是除名,而是直接标注其已故。
从此,这件事也成了世家子弟间茶余饭后的笑料,只因那李随文真真是从古至今的第一人,违背此条族规而被逐出家族的嫡系子弟,在他之前还真没有过。
“诶,李叔啊,不是我说哦,那天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而且还有那两个讨人厌的双胞胎,这家伙能蒙混过去吗”红发少女撇了撇嘴,她对孟一凡这个身份能否蒙混过关深感怀疑。
李随风道:“嗯,无妨的,这件事早已处理周全,那日石兄与那位老前辈其实一直就在厅外,在场的人离开之时记忆都会被修改,他们根本就不会记得有个叫孟一凡的少年,且参加过那场测试,这点你们不必担心。”
孟一凡对这两人交谈的内容毫不在意,那天老爷子就说没问题了,那肯定就是没问题了嘛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继续将脑袋探出窗外,看着外边的黑白世界,看着那个汉子停留过的地方,那儿还回荡着阵阵涟漪
这几日孟一凡倒也没闲着,除了和石慕山唠长唠短,和云络嘻哈打闹外,也有很认真的在做修行魔法的准备工作,甚至在冥想之余还想尝试着看看能否释放魔法,结果是让石慕山乐的不行。
最后还是石慕山笑够了才告诉孟一凡,魔法师也是分等阶的,并不是说他如今觉醒了天赋且精神力还算尚可,就能够随意释放。尤其是他的空间魔法,在所有魔法中都算是十分复杂的那种,哪怕是最初级的空间魔法,也不是现阶段的孟一凡能够掌握的,按石慕山的原话说就是:“你小子没到五阶的水平是别想放出一个空间魔法,我说的”
大胡子都这样说了,那孟一凡肯定是不服啊百般尝试下,还真让他有了一些收获。
那个消失的黑白世
界他又找到了不对,不对,那个世界一直都在,从未消失。应该说是开启那个黑白世界的方式被他找到了。
只需要集中精神力,然后在脑中构建一遍想要看的那个世界,双眼一闭一睁,就能自由切换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本质还是现实,那会孟一凡可是高兴坏了,当即就给这个能力取了个名字。
“决定了,那就叫真实视界吧怎么样,大胡子,就问你服不服”少年得意的向那个汉子炫耀着。
“切,你这算什么魔法,顶多是眼神跟人家不一样吧,村里的老刘还看啥都是黑白的嘞,人家还是全天的你还差的远呢少年”
石慕山嘲笑完少年,却是不等他反驳,便低声与其述说起了自己的猜想
“是啊,大胡子也走了。”
那道涟漪终是平静了下来,也将少年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开启真实视界后,不光能看到他人天赋属性,还能看到魔力流动的轨迹。
孟一凡将真实视界关闭,他确定石慕山真的已经离开了。
甚至连离去的痕迹都已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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