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滴答。
宋秀才一泡尿撒完，一身轻松，脸上不由浮现出舒爽之色。
他低头看着滴到鞋尖上的尿点，感到后腰隐隐作痛，不由叹息一声。
那肥猪每天入夜后，一上床便如同饿鬼般，死缠烂打，逮住他就要。
有时候他能躲过，有时候却实在躲不过。
而每天子时过后，对方又会准时醒来，强迫他再来一次，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就算他很累，那一次对方仿佛是铁了心了，用尽招数，很快便能让他不行也行。
这样的鬼日子，他过了差不多有半年了。
身体日渐消瘦，黑眼圈一天天加重，要不是舍不得李家的优渥生活，他早就逃了。
宋秀才扶着后腰，龇牙咧嘴的提上裤子，转身出了茅房。
不知何时飘来一团灰云，将月亮挡住，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四下一片昏暗，朦朦胧胧。
宋秀才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喃喃：“差不多到子时了吧。”
他感到后腰又开始疼了，脚底也有点软。
宋秀才揉了揉眼睛，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沿着脚下的灰白色石子铺就的小径，缓缓向房中走去。
呼
一股子冷风吹来，带着些湿润的气息，似乎是快要下雨了。
道旁的草木花卉，在冷风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半夜起夜，宋秀才只穿着贴身的衣物，不由感到全身发凉，打了个冷战。
他缩了缩肩膀，不由加快了步伐。
咔嚓
咔嚓
回房子的路上，要路过厨房，在即将到达厨房时，宋秀才忽然听到前面有一声声异响传来。
那声音寂静的黑暗中，分外明显。
“什么声音”
他不由脚步一顿，仔细倾听。
声音来自前面的厨房，似乎有人在吃什么东西。
从声音的密集程度，他眼前自然而然的联想到那人狼吞虎咽的模样。
“下人半夜起来偷吃东西”
宋秀才不由猜测，以往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嗖嗖的冷风透过他衣服的缝隙，不断吹进来，寒意逼人。
宋秀才本来打算去厨房看一眼，经冷风一吹，不由紧了紧衣服，只是喊了句：“什么人”
话音传出，顿时，那咀嚼声立刻停了下来。
宋秀才微微一笑，估计那偷吃的下人已经被吓破胆了。
他打了个哈欠，现在只想赶紧回去睡觉，也懒得管，于是迈动脚步，向屋子走去。
可他没走几步，身形又再次停住，回头向厨房看去。
咔嚓
咔嚓
那咀嚼的声音再次响起，那种感觉，像是在啃又脆又香的苹果，又像是在吃香酥可口的小鱼干。
“吃什么东西呢这么香”
宋秀才本来都准备走了，可听着那咀嚼的声音不断传来，画面感极强，很有诱惑力。
光听声音，就让他口中唾液不断分泌，莫名的感到肚子也有点饿。
“不知道哪个家伙，胆子倒是很大，被发现了还不走。”
宋秀才眉头一挑，迈动脚步，向厨房走去，“搞得我也有点饿了，去拿点吃的再说。”
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他便是来到厨房门口。
离门口还有几步，宋秀才便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面色不由一变。
可是，那血腥味钻入鼻子中，宋秀才却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不由咽了口唾沫，一股无法形容的饥饿感，从心底生发出来。
他眼前莫名的浮现出各种肉食的画面，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对鲜血生肉的渴望。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秀才感觉到有点不对，心底发毛。
他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双脚，不再往前走，可是心头的饥饿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不断的冲击着他的理智，驱使着他不断向前走去。
咔嚓
咔嚓
声音不断传来，宋秀才眼睛开始微微发红，那种想要啃食生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种情绪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面色变得惶恐而惊惧。
随着逐渐逼近，透过半掩着的厨房门，宋秀才依稀看到一个有着宽阔的后背，一身白花花肥肉的人影，
正背对着他吃东西。
伴随着对方的动作，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不断的颤动，如同波浪般起伏。
“这是”
眼前的人影，宋秀才眼神一动，再熟悉不过，正是李小姐。
不过，宋秀才看着对方的背影，心头却莫名的感觉有点不对劲。
眼前的人，明明是宋小姐，但却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他说不出来，却本能的感到一阵恐惧。
他害怕的厉害，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脚步，一点点向对方逼近。
“你你”
宋秀才终于走到了对方背后，脚步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他心头的嗜血欲望，也随之消散一空。
背对着他的人影，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止，随后，一声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公子，你来了。”
那声音带着丝丝魅惑之意，钻入耳中，让宋秀才身体不由一颤，这个声音他可是非常熟悉。
可是
可是
这个声音怎么可能出现在李小姐身上
这分明是小翠的声音才对
宋秀才瞪圆了眼睛，头皮发麻，心脏咚咚跳动。
“公子，奴家等这一天可是等好久了，本来准备吃完东西，再去找公子呢，没想到公子闻着味就过来了，可是让奴家欢喜得紧。”
那声音甜得发腻，仿佛情人耳语。
宋秀才感到嘴有点干，表情隐隐有点扭曲。
那背对着他的人影，缓缓转过身来，明明满脸横肉，却硬是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样，目光带着无比的温柔与爱意。
可令人惊惧的是，此刻李小姐手中却拿着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头，唇边满是鲜血。
而在她旁边的阴影里，躺着一个穿着灰扑扑衣服的下人，已经昏死了过去，一只手掌不翼而飞，手腕处露出白生生的骨茬。
刚才那咔嚓咔嚓的咀嚼声，来自于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你你到底是谁”
看着眼前恐怖的一幕，宋秀才魂都要飞走了。
对方的神态举止，他非常熟悉，和小翠一模一样，可这具身体，明明是李小姐的。
这股融合在一起的强烈反差感，让他几乎要魂飞魄散。
“哦，忘了，我还穿着衣服呢，怪不得公子不认识我。”
宋小姐微微一笑。
随后，她伸手入怀，在胸膛一抹，仿佛打开了什么机关一般，身体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飞快的缩水。
随后，一条青黑色的手臂，从皮囊中探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呼的钻了出来。
“公子，我是小翠啊，你不认识了么。”
那青面獠牙厉鬼舒展了一下身躯，甜丝丝的道。
宋秀才浑身抖动如同筛糠，牙齿打颤，想要尖叫，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以前我是小翠的时候，不能和公子在一起，只能看着公子和那肥猪成双入对，小翠那么爱公子，心里可是羡慕嫉妒的紧啊。”
那青面獠牙的厉鬼咯咯笑了起来。
“所以，这半年来，我便用了一下那肥猪的身份，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用，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半年”
宋秀才心头一惊，半年多前小翠被打死，最近，管事和丫鬟接连死去，人们才怀疑小翠化为厉鬼，前来复仇。
可现在厉鬼说半年前，难道半年前小翠就化作了厉鬼
“对啊，半年前奴家被乱棍打死，奴家满腹仇恨，那时候就想着以后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些欺负过我的人。”
青面厉鬼阴森森道：“没想到，苍天有眼，奴家还真死而复生，可惜，奴家换了这副模样，又怎么亲近公子。
好在，奴家死而复生后，生来就有了一样“剥皮制衣”的本领。
我第一时间就将肥猪给吃掉，然后用她的皮给我做了身衣服。”
那青面厉鬼的声音和小翠一模一样，语气也很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肥猪样貌，身段，才学样样不如我，不就是靠着这身皮，靠着李家大小姐的身份，才能迫使公子和她在一起么，才能让管事当她的狗奴才，才能让家中下人都围着她转么。
这身份，奴家便也借来享受享受。”
宋秀才头摇的向拨浪鼓，听到这般离奇的事情，将害怕也短暂的压了下去，不可置信道：
“怎么可能人的外表可以代替，身份可以代替，可是脾气举止动作这些却无法模仿，这些天和我在一起分明是那肥猪，不可能是你”
“公子却是有所不知。”
青面厉鬼目光温柔，仿佛在看着情郎，笑吟吟道：
“奴家除了剥皮制衣的本领外，还有一套与之配套的本领，乃是通过吃人，可以继承对方的所有记忆，而且我可以设定时间，让不同的记忆在特定的时间轮换掌控身体。”
青面厉鬼笑嘻嘻道：“所以，白天的我，是以林小姐出现的，每晚子时后，真正的我才会出现，奴家嘴笨，不知道你明白了没有。”
宋秀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在一块生活了半年，他都没有发现林小姐有什么不对劲。
随后，他又是联想到，为什么每天子时后，林小姐都会突然醒来，来一番雨打烂芭蕉。
有时候，他明明身体不允许，可在对方的挑弄下，不行也行，显然，那也是厉鬼的手段。
这么说，他岂不是做了半年的亡灵骑士
宋秀才看着眼前青面獠牙的鬼物，心头不由泛起阵阵恶心之感。
不过，为了活命，他却强忍着害怕和恶心，脸上却没有透出丝毫端倪。
如今之计，他唯有期待着化身厉鬼的小翠，念及旧情，不会伤害他。
这一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毕竟，这半年来，对方要弄死他早就弄死了，现在他还活的好好的，可见对方还对他余情未了。
虽然镇邪司一直反复强调，妖鬼之物没有人性可言。
可是，民间传说中，却往往不是那回事，一些志怪小说中，常常会塑造一些有情有义的妖鬼角色。
世间最难以掌控的就是人的念头，就像镇邪司严令禁止不准参拜祭祀一些幻想的鬼神，可民间却屡禁不止。
“这半年来，奴家每天白天和公子成双入对，那狗奴才管事对我毕恭毕敬，那丫鬟也是小心翼翼的伺候我，这日子，可真是滋润。”
青面厉鬼幽幽叹道，“可是，公子的身体不允许，以后这样的日子，都不会再有了，所以，我也就提前了结了那两个狗奴才。”
她含情脉脉的看向宋公子，道：“现在，轮到公子你了。”
“什么意思”
宋秀才刹那间脸色发白，额头冷汗直冒。
青面厉鬼伸出青色的手臂，用手掌抚摸着宋公子的脸庞，包含无尽爱意道：“公子，你喜欢奴家么”
“喜欢。”
在那手掌的抚摸下，宋秀才感到一股滑腻的触感袭来，鼻端传来阵阵臭味，胃液翻涌，表面却点头如捣蒜。
“你可愿意和奴家永远在一起。”青面厉鬼又问。
“愿意”宋秀才义正言辞道。
“那就好公子果然还是疼小翠的。”
青面厉鬼喜出望外，道：“公子这半年来，和奴家朝夕相处，虽然奴家小心控制，可你也早已阴气入体，眼下却是活不久了。
不过，奴家却是有办法。”
宋秀才刚一听到自己活不久了，吓了一跳，后面青面厉鬼话锋一转，不由喜出望外，“什么办法”
“那当然是”
青面厉鬼身体前探，柔声道：“那当然是吃了公子，吸收了公子的记忆，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了。
爱我，就和我融为一体吧。”
“你”
宋秀才面色大变，身体连忙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丝丝缕缕的阴气包裹住，如同置身蚕茧当中，根本动弹不得。
“公子，可能有点疼，你稍微忍一下。”
青面厉鬼语气颇为心疼的道：
“奴家也是为了和公子能永不分离，在不得以如此。”
宋秀才面若死灰，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了。
青面厉鬼嘴巴越张越大，露出满嘴细密的锋利牙齿，腥臭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宋秀才脸上。
她猛地一口吞了下去。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厨房门被撞开，木块粉碎，一道强壮高大的身影，如同猛虎下山般，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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