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喘了口气,说道:“晋王和郜国公都说有要事要面见陛下。”
听到这个消息,宋幕和谢恪卿猛地一对视,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凝重。
而就在此时,屏风后的龙榻之上,那轻放在明黄锦衾上的玉白手指,微微一动。
“臣求见陛下”
晋王看着大门紧闭的太极殿,目光晦涩地垂下头,抱拳大声喝道。
走在他身后的郜国公看了晋王一眼,随即掀袍跪下身,朝着大门伏身喊道:“臣,高正行,求见陛下”
“国公怎么来了”晋王双眉一挑,似是很不解地看向郜国公。
郜国公起身,然后朝着晋王抱了抱拳:“见过晋王爷。”
“国公不必多礼,想来今日你我前来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晋王抿了抿唇,转而看向戒备森严的太极殿,眼睛一眯,朗声道:“听闻陛下染了风寒,臣心中放心不下,特来看望陛下”
“晋王心意,陛下心领了。”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晋王抬眼看去,只见一道挺秀修长如青竹一般的水青色身影立在从殿内走了出来。
看到是谢恪卿,晋王的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但很快他便爽朗一笑:“谢相大人也在啊”
“微臣见过王爷,国公爷。”谢恪卿缓缓走下阶梯,来到他们跟前施了一礼,随即他看向似笑非笑的晋王,沉声道:“陛下刚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还是不便打扰的好。”
“陛下身子如何了”晋王负手朝他问道。
“龙体无甚大碍,只需再调理一段时日,在此期间,一切朝务微臣代为打理,晋王若是有朝务上的问题,尽可以问微臣。”谢恪卿有礼地朝他说道。
郜国公心系高元蔻入狱的内情,不由得有些急切:“谢相,若我有要事不得不面圣呢”
“国公爷是为了令侄女的事来的吧”谢恪卿看向郜国公问道。
郜国公连忙点头称是。
“您放心,此事陛下自有决断。”谢恪卿不知内情,只能先安抚郜国公。
“这”郜国公皱紧眉头,心中重石仿佛又重了数斤。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次陛下称病不出与高元蔻入狱之事定然脱不了干系
一旁的晋王扯了扯嘴角,略有些嘲讽地看着谢恪卿:“谢丞相,这几日陛下不上朝,您代为处理政务已惹得不少闲言碎语,如今本王也未能亲自见到陛下,单听你一面之词,就算本王信你,这朝野上下怕是也不能信服啊。”
说着,他上前两步,深深地看着他,忽的诡秘一笑:“莫不是,陛下真出了什么事”
“王爷请慎言”谢恪卿蓦地出声打断了他,随即扬起下颌,温和清隽的面容隐隐透出一股子凌厉气势,他淡笑着说道:“陛下身子微恙,不宜劳累,待病愈后不日便会上朝,微臣只是代为处理一些政务罢了。”
“那便让陛下亲口下旨,本王才可安心呐。”像是笃定了什么,晋王的神情愈发张扬放肆了起来。
随后,他上前两步,负手立在太极殿前,朗声道:“若陛下睡下了,那本王便侯在这殿外等陛下醒来。”
“晋王,您就这般不信微臣么”谢恪卿紧紧地盯着晋王,一向温润清明的眼底划过冷色。
晋王勾起嘴角,扬起下颌,带着一丝挑衅:“本王哪里不信谢相,倒是谢相,世人皆言你有古君子之风,风光霁月,怎的如今却似有隐瞒之态”
“晋王言重,微臣怎敢。”谢恪卿垂下头,掩去了眼底的锐利。
晋王心中笃定当今皇帝定然出了事,本想入宫打探虚实,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见到了这位谢相大人。
他一向讨厌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只觉得他面上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脱俗模样,背地里还不是搅弄风云,醉心权术的伪君子一个
他倒是想看看,这超凡脱俗的仙人被拉下九重云端,摔得一脸狼狈是什么模样
就在晋王得意洋洋之时,一道声音骤然响起,犹如雪山之巅的清泉,清冽彻骨。
“皇叔是要见朕”
那冷冽的声音令晋王下意识地浑身一颤,一股渺茫寒意从头顶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几乎是僵直着身子转了过去,脸上的笑变得僵硬又牵强,却又不得不维持着,看上去有些滑稽。
立在太极殿门口的人,一身玄色中衣,身形是少年人的单薄清瘦,乌发如墨云一般流泻在肩头。
他的美是当之无愧的瞩目,少年的清冷稚美混杂着至尊皇权所滋养出的瑰丽雍容,饶是病容晦暗苍白,也难以消减半分。
他就这么立在雕梁画栋的巍峨宫殿前,没有身着龙袍头戴冕旒,但一身气势却异常压迫,是属于真龙天子的威严。
晋王一个愣神,双膝一软,在这帝威压迫下差些跪地。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恪卿和郜国公皆跪下身喊道。
晋王猛地回过神,后暗自懊恼,怎么被这小子唬住了
“皇叔见到朕,似是很惊讶”皇甫胤沉沉地看着他,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晋王不禁讪讪一笑:“见到陛下无碍,臣就放心了。”
皇甫胤苍白的脸色似笼罩着一层寒霜,他深深地看着他,幽邃的瞳仁宛若一洞空渊,将晋王看得背脊发麻,别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刚才朕听到皇叔似对谢相代为朕处理朝政之事存有疑议”皇甫胤扶着宋幕的手缓缓走下台阶,直直来到晋王面前,笑意温然,语气却暗藏锋锐。
“呵呵,这臣也只是怕有心人在陛下病时趁虚而入。”晋王就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皇叔忠心,朕自是知道。”皇甫胤深意地说完,无视晋王难看的脸色,看向谢恪卿:“是朕吩咐谢相在朕病中代为摄政,如此,皇叔可放心了”
晋王垂下头,掩去眼底的阴沉和不甘:“既然是陛下亲自下旨,臣自然放心。”
“朕听闻最近边疆不太平,有漠北沙匪频频侵扰边境小城,朕在此之前一直想遣得力之人前往边疆驻守,晋王可有合适人选”
晋王心头一跳,眼中迅速掠过惊疑之色:“这,臣不知。”
“朕觉得兵部的赖忠和与文将军都不错,晋王觉得如何”皇甫胤含笑看向脸色骤变的晋王,问道。
晋王的脸色活像阴暗墙角上的青苔,连牵强的笑容都难以再维持下去。
“赖大人熟读兵法,文将军善用兵,皆是守城良将,臣觉得甚好。”一旁的谢恪卿思索了一阵,拱手朝皇甫胤说道。
“这”晋王急切地正要说什么,却对上那双幽邃冷厉的凤眸,眼底的光异常摄人,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
兵部侍郎赖忠和c三品云麾将军文兴那可都是他的心腹,也是他不可或缺的朝堂势力
晋王咽了口口水,想要制止的话到底也没有说出口,只能咬着牙垂下了头。
“如此,这件事便请谢相去办吧。”皇甫胤看向谢恪卿,淡淡地道。
“微臣遵旨。”谢恪卿连忙俯身应道。
晋王被这么摆了一道,心中极其不爽快,也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便朝着皇甫胤抱拳高喝一声:“陛下,那臣就先行离开了。”说完他狠狠剜了谢恪卿一眼,便拂袖而去。
望着晋王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皇甫胤才收回目光,在一旁已然守候许久的郜国公见此连忙上前,掀袍跪下,恳切地道:“陛下,元蔻惹怒陛下,与臣脱不了干系,臣特来请罪”
皇甫胤慢慢转过身看向他,墨染似的凤眸中掠过一道阴晦:“你说什么”
“元蔻被下诏狱,定是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但臣自知她是高家人,臣作为高家之主,自是有罪”郜国公说着,伏下身重重地道。
“高元蔻被下诏狱”
皇甫胤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的话,绝色的面庞上陡然浮现了一丝令人心惊的戾气。
“谁”单单一个字,却令周遭的风骤然多了丝蚀骨的寒冷。
宋幕一个瑟缩,连忙弯着腰,放低声音答道:“是德妃娘娘。”
话音刚落,那双布满阴鸷的凤眸便猛地看向他,眼底四散的煞气骇人异常,令人难以直视,宋幕心中一颤,连忙跪下要解释。
“替朕更衣,朕要去趟大理寺”皇甫胤转过头,没有多言,转身往太极殿走去,宋幕赶紧应声,连忙跟上了他。
看着那道清瘦修长的身影,谢恪卿似是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脸上浮现一丝深意的微笑。
“谢相,您为何笑”
郜国公本来就对皇甫胤那突然的反应隐隐感到了什么,如今又看到谢相大人意味深长的笑,心中自有了两三分计较,只是不想表露出来罢了。
谢恪卿敛了笑,随即看向他道:“高小姐,倒是个有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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