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合上眼,小皇帝那脆弱又依恋的一声声“皇姐”就在耳边回荡,久久不散,又想到他遭人暗算,疯癫成魔,皇甫毓就一下子杀意横生,磨得她是心烦意乱,最后放弃了入眠,坐起身来。
“臭小子,真是蠢笨,坐上皇位都不能坐稳!”皇甫毓骂着自家小皇帝,但是到底还是掩不住心底的在意,想着,便趁着天还未亮,不易惊动他人,躲过在侧房守夜的绣球,再一次翻墙出了院子。
一路跑到了天香坊,却见坊内人头攒动,竟是比平日里多了一倍。
她随意拉住了一位花娘,问道:“今日这是什么日子?怎的这般热闹?”
花娘瞅了她一眼,媚眼一弯,嬉笑道:“姑娘竟不知?今日可是清商公子回来的大日子,还开了画舫,要请有缘人入画舫听琴呢。”
“清商?”皇甫毓微微一愣,脑海里浮现那个兼寒梅冷傲与春晓繁花之色的男子。
他,为什么会在天香坊?
“是哪个清商?什么时候来的?”她继续向那花娘确认道。
花娘奇怪地睨着她:“还会有哪个清商?自是从前锦华公主府上的那位清商公子,自从锦华公主去了,公主府寥落,他本乃异国进贡的乐人,无处可去,便来了这天香坊。”
原是如此皇甫毓点了点头。
就在她打算上楼寻慕白时,目光不经意一瞥,便看到了个熟人正是她的“父亲”——高三爷,他坐在二楼的雅座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的悠闲自得,分明就是老纨绔的模样。
她连忙背过身子,有些心虚的整了整脸上的面纱,确认不会掉落后才下意识地往角落走去。
这父女共上青楼,还真当是天下第一荒唐事呢!
天香坊临水而建,往外看去便是一片碧澜湖,这今晚明月高照,落于微波荡漾的湖面之上,伴着楼中丝竹渺渺,衣香鬓影,颇有良辰美景的意味。
一艘画舫映着潋滟碧波迎风而来,晚风拂过,吹起画舫上的鲛绡纱帘,轻轻摇摇,有细细碎碎的琵琶调音声自那帘后传来。
不见舫中人,却已引得人心醉。
就连要去寻慕白的皇甫毓,都被眼前美景吸引,驻足而望。
不多时,那画舫的纱帘慢慢由一旁女婢掀开,一青影自舫中而出,远远望去,那身姿颀长若修竹,青衣墨发,衣袂迎风而起,当真似月下仙人。
所有人的目光皆顺着那人而去,但皇甫毓心系要事,也顾不得看这位旧人,正要上楼时,突然沉沉鼓声响起,顺着鼓点,画舫靠岸,那一身天水青的男子踏着月色而来,他微微扬着下颌,眉目沉静,毫无笑意媚态,但也在不动声色间能动荡了千万人的心。
众人见到清商都微微失了神,但是自他走过之处,还是不自知地让开一条道,生怕冒犯了那好似月中仙的人物。
忽然之间,清商似是感应到什么一般,一双清眸朝角落落去,不偏不倚,正正对上皇甫毓的双眼。
几乎在一瞬间,皇甫毓垂下眼避开了清商的视线,随后迅速上了楼。
清商望着那跑得迅速的娇小身影,冷情的薄唇边,悄然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在门前敲了几声暗号,慕白便来开了门,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看到她来微微一愣。
将她放进屋子后,慕白来到小几前为了倒了一杯热茶,朝她问道:“你从皇宫回来了?”
“回来了,果然如我所料,皇甫胤是被人下毒致使性情大变。”皇甫毓一脸的阴沉,随后她抬起眸子看向他,眼底一片森寒:“我怀疑是晋王所为。”
慕白沉思良久:“若是晋王在宫里安插了人要对皇甫胤下手,那定是会被宋幕发觉的。”
“现在我只觉得心底发寒。”皇甫毓握住那上好白瓷制成的杯子,茶水滚烫,却暖不了她半分:“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却探不出皇甫胤中毒,大内森严,却有人敢堂而皇之对天子下此狠手!”
她气得身子微颤,连杯中茶水溅出也不自知。
慕白看着甚少失控的她如今竟这般,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她被茶水烫红的虎口,慢慢伸出修长的手指,抽出了那杯茶水。
“我知你恼恨有人对他下手,但如今敌在暗你在明,事情还不明朗,想来是要从长计议。”慕白说道:“十一也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会与宋幕说,将他安排入太医院。”
皇甫毓点了点头,随后听到窗外的幽幽琵琶曲,目光自窗外而去:“对了,清商他,是你许他入了天香坊?”
“是,那时公主府人去楼空,他抱着一把琵琶而来,立于坊前,求我将他收入坊
中。”慕白垂下眼,蒲扇般的睫于眼下落下重叠的影:“他着实执着,我念他曾是你府中人,便留下了他,他也甚是出众,不过一年,便身负盛名,前月还有扬州刺史一掷万金邀他前往扬州,只为听一曲他的琵琶。”
“一曲万金,啧啧,哎当时竟未来得及听到他奏一曲,亏啰!”皇甫毓托着腮露出万分遗憾的表情,看得慕白冷笑一声:“行啊,那以后我也让清商为你弹一曲,也不需万金,千金即可。”
“不了,不了。”皇甫毓摆了摆手,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还是慕白公子的琴音甚对我心。”
慕白别过头不去看她那双流光溢彩的眼,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嗤一声:“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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