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七千五百两这个本金数字,从贺峰听到的那一刻,就在他的脑海里转悠不停,他曾想过无数节俭的方法,此时他看到桌上的饭菜,那些节俭打消九成九,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节俭自己其实是节俭大家,他自己为儿子愿省口中食,不能要求全家都这样。
还有铺子里伙计每日辛苦,牙祭肉省掉就没有伙计。
新集的伙计不是每个人每一天都有肉吃,所以枣花每早给伙计们一块肉,她觉得已经很大方,这是对待请来的掌柜待遇,学徒小伙计只能看着,能吃饱就不错。
默默吃完,大家都说他累了,等他回房歇息后,再说进京的热闹,贺峰夫妻往房中去。
有个堂弟忽然想到,有一件要紧事情要贺峰拍板,追在后面过去,见到贺峰夫妻把房门关上,堂弟还纳闷:“昨天回来今早换过衣裳了,这大上午的也犯不着在家里洗澡,这天气凉了的,澡堂子里洗多痛快,好好的关什么门?”
紧走几步,他打算叫门,就听到一声“扑通”沉闷而出,像是有谁摔了一跤。
“哥,你房里怎么了?”
“没事,你大嫂做饭弄脏衣裳,取衣裳换时把衣箱扯翻。你有什么事吗?”
“今天河工差使又来了,咱们出人还是出钱?”
河工年年在修,差使就近分摊,冬闲的时候为防止闲人生事,按照大长公主过往的旨意,更愿意民间出人,给冬闲的人一个活计,上河工的人管饭,还可以分到一些钱,各省根据物价不同。
商户们宁愿出钱,他们忙时还要多雇人,自家的人一个也不愿意出。
商户们出的这笔钱,也刚好分给做工的人。
贺家在集镇上住着的,都没功夫出人,贺峰堂弟为什么还要问呢?他们乡下有亲戚,家里有长大的小子,有闲下的壮劳力,他们愿意一家上工好几个,但是河工分配一家只出一个人,一个以上的需要就地县城的公文,新集镇上的官员出公文都不行,一般的乡下人怯见官,进到衙门就说不好话,就亲戚们互相询问,你家要是不出人,我家帮个人,你家本应该出钱还可以省下来。
前年河工分摊下来,贺家出人,去年就出钱,乡下亲戚家的小子往店铺里当学徒去了,如果有人认真了解过,这样朝代里当学徒很苦,没有假期,没有工钱,遇到刻薄东家挨打不说,还有可能吃不饱。
帮东家带孩子扫地做饭做一切的活,是普遍现象。
有人可能要问,那为什么还要当学徒呢?
学徒出师就有工钱,比这个朝代种地是看天吃饭的收入稳,学徒几年有了经验,同行业的店铺都可以打工,如果稳扎稳打技艺精深,可以当个二掌柜,再进一步就是独当一面的掌柜,东家反倒要敬着你才行。
大商铺的掌柜很多都有年终丰厚分红,是店铺的实际掌权人,东家根本不管,到年终收钱就行。
在这个朝代的普通认识里,包括大多人不认字的情况下,如果不能种地发家,当学徒是穷人孩子的首选。
读书?
不是所有地方都是新集,流传着元老太爷只进了京,就背回一行囊钱。
在这样朝代的大多人想到的,有份手艺能安身。
今年贺家出人还是出钱,这个需要贺峰问问亲戚们,再定下来。
贺峰说声知道了,把堂弟打发走,贺大娘子在这说话的功夫里,也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扶住椅背,感觉这样不会再摔,战战兢兢问:“当家的,你刚才说的是真话,两万多的本金?”
“两万七千五百两,两万多可怎么行,你把七千放在哪里。”
贺大娘子腿上又是一软,差点又摔,整个人趴在椅子上不会动了,呜呜咽咽的道:“这可怎么攒啊,元老太爷那么大的能耐,家里也拿出不来一万两啊。”
“慢慢攒呗,从今天开始省一文是一文,我今天的新衣裳都不做了,”
贺大娘子道:“那你过年祭祖穿什么?”
“把旧袍子浆洗浆洗,”
“去年前年你说给宁哥赶考省钱,你就没有做新衣裳,你如今没有浆洗后还能穿出去的衣裳。”贺大娘子道。
贺峰咬咬牙:“我进京这一身就不错,我过年穿这个。”
“这是夹衣裳。”
“里面套袄子。”
贺大娘子叹气:“也只得这样,我也不做新衣裳了,省些布料也是钱。”
贺峰皱眉:“宁哥他娘,宁哥立家业了,你叹的什么气。”
贺大娘子叹着气笑:“我叹的是你眼光,夜里也答应我定绿竹,这是秀姐和燕
燕照顾媳妇,”
“还有慧姐,”贺峰忙道:“可不能把慧姐忘记,财大气粗嘛,不能丢下。”
说到这里,贺峰想起来一件事情,尤家的婷姐也确实是个小股东,他刚才在元家没见到黎氏,再特特的向黎氏一个女人家报喜就没有必要。
他就丢下来,这是尤家的喜事,尤大人在京里,他往燕燕店铺里看视时,贺峰见到他,问尤认要不要帮带家信,尤认说刚寄过信,这趟就不必了。
尤大人的家信里,他自家会说。
贺峰继续和妻子说省钱的事情,两万多本金吓坏人,可是孩子们有这个机会,夫妻们硬着头皮也要扛。
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可没处找了。
彤云居是京城有名酒楼之一,有人说它背后的东家是皇亲,位置没的说,坐落在内城里离达官贵人府第也近,几家王府的先生们经常往这里来吃酒,郑留根宴请父亲和族长就在这里,饭菜那是没的说。
皇家周围最近的府第是王府c郡王府,及公主府第,护国公府离皇宫没有王府近,但是公主府第选址在护国公府隔壁,横跨当年的两条街道,公主府离皇宫也近。
除去酒菜的美味和昂贵,这里还提供歌女舞伎c说书的弹唱的,另有密室可以赌博c说话c商谈事情,这是一个有身份的酒楼。
日落黄昏晚霞染天,尤认跟着卫王府书房的先生们走上楼来,耳边听着歌舞升平,面上也愁容不改。
他哪有时间写家信,把慧姐的盛情向妻女报喜呢?几天里他向卫王世子请辞数回,均被唐谓驳回,心心念念里不死心,还是想侍候秀姐女婿的尤认把家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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