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多说一件不算多

小说:元府女姝 作者:淼仔
    静夜悠悠的三更天里,是趁凉入睡的大好时光,如果还是睡不着,举头对月看星辰,静心静气的,也能补养精气神。

    南阳侯夫人今天冰火两重天,两个媳妇再次给她一正一反的感受,祁氏荣耀满面做客,冯氏房里鸡飞狗跳,把当婆婆也牵扯进来生一场气,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应该做的是睡下来回味祁氏做客的欢喜。

    可是一件事情比一件事情不省心,外甥马得昌又出事了。

    南阳侯夫人腹诽着前年出事耗时两年,这回出事又将如何,再让娘家出钱可万万不能,要知道娘家为出嫁的姑奶奶花费颇多。

    在南阳侯和马为夫人的低语低泣里,南阳侯夫人也应该过去劝解,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计较姑奶奶曾经的花费,可是她忍不住,这笔账是时候算算。

    南阳侯府对科举的重视,在上几代接近膜拜,一个家走下坡路,自己不能说没感觉,几代南阳侯都尝试着调动家中子弟科举的积极性,奈何中举得到官职这事情,不是积极了就会有。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各省秋闱能达到数万人,春闱落榜一大批,本朝殿试淘汰制,又落榜一批人,所以有个比喻叫鱼跳龙门,这龙门不好跳。

    落榜的大堆人里,找得出来苦读的c迫切需要改换门楣的,谁敢说他们没有积极性?

    世事之成功是功夫到了一定有,自己和别人眼里认为的积极性,不见得就是马到功成。

    而富贵日子从小滋润着子弟们,纨绔俨然是数千年来三从四德的劣根性遗传那样,一代一代的在南阳侯府这样的世家里传递,比如还有清河侯府c临江侯府等等。

    三从四德造成的负面影响,让下一代的女性看着上一代女性所谓的“谦逊忍让退步不争”,认为自己应该学祖母c学姑母c学母亲c学姐妹学邻居学有名的贞节女。

    自我在哪里?那几千年里何曾传播过女性自我这个名词。

    纨绔也是这样,也是一代一代的遗传下来,最后在骨子里。

    这一代的南阳侯曾抓过儿子的学业,以失败结束,之所以没学有些人七老八十的也纳妾再生一个有出息的,是南阳侯在他爹手里也是这样。

    身边俱是风流鬼儿,子弟们读书读到不耐烦,随便支支耳朵抬抬眼神,咦,伯父叔父舅父哥哥弟弟们在吃花酒,好嘞,我也听听曲儿去松松精神,再回来读书事半功倍,再就回不来了,听曲儿多快活,读书是苦的。

    几千年男尊女卑里闪现过多少优秀的女子,她们尽自己力量做了尝试但没能改天换地。何况是代代的纨绔?

    改起来好难,读书好难,混到三十岁左右慢慢醒悟,官职总是有的,过年过节勉强可以告诉祖宗,子弟们还是努力过的,这一代也就这样了。

    每一任南阳侯发现儿子读书不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为他求官职,这样过年过节告祖宗的时候,自己的责任尽到了,儿子以后如何,是他自己的事情,当长辈的没法跟一辈子。

    这其实是破罐破摔和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可是子弟们走不成科举又能怎么办呢?

    科举愈发的重要,有女儿的自然把目光放在女婿身上,寻个科举的姑爷这个更加实际,只要有女儿,是不是平头正脸都不重要,可以多送美妾不是吗?只要有嫁妆,家里有实干的官员托着不难。

    代代都是这种想法,南阳侯少年读书不成以后,过世的老南阳侯只能重视女儿亲事,马为当年在二甲里名次也算风光,栾家的姑娘除去美貌以外,还赠送大笔银两和一些许诺。

    清河侯府起了很大作用,清河侯冯斯稳扎吏部以后,马为才放的云南布政使,冯斯利用自己的关系,把马为仕途上需要结交的官员,从性格到妻妾喜好,夸张的说家里有几个老鼠洞打听出来,他们小圈内的临江侯等人也解囊凑银,把马为扶到一省大员这个位置上。

    南阳侯府更不可能少花钱,在解救马为c马得昌父子时,最初还以为民女好打发,马为的官职丢不了,大家肯帮忙都想在马为的治上取利南阳侯夫人的娘家也是如此想,南阳侯夫人慷慨拨银,直到去年马为丢了官职,马得昌还是没放出来,民女陆娟娘还是攒足劲儿不松懈,这个时候栾景又必须和民女定亲。

    南阳侯夫人问明白儿子去新集的原因以后,不用说勃然大怒,把姑太太恨在心里,又和丈夫怄气数日。

    亲戚间帮忙可以,可是把自己儿子也带进去,谁会答应?

    当时不是此时此刻,祁氏简直为光耀门楣而来。两万多的聘礼拨的南阳侯夫人差点病倒,青黄不接时遇到逃难的,等口吃的救命时,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小姑娘,水灵的贵些,五十两也能拿下,两万多银子

    娶民女,还八抬大轿从正门走,然后抬举她,和她认婆媳,当婆婆的那几天里神思恍惚,像中邪的模样。

    南阳侯夫人和姑太太马夫人隐然成仇,表面上过得去,也各自明白都有不忿。

    今天姑太太又跑来了,半夜三更的不让人睡,再寻思一下要不是春红作死作活,栾景也同样被拿走。想到这里的南阳侯夫人眼神冰寒,打定主意一文不出,姑太太的嫁妆不少,要是缺钱先从自己库房想想办法。

    南阳侯结束谈话,向着妻子走来,南阳侯夫人全身戒备,冷淡全摆出来。

    南阳侯低声道:“解决这事不难,得昌的小厮看的真真的,拿走得昌的是京都护卫,京都护卫上面不管有多少个将军,最终都归于镇国将军管辖。”

    南阳侯夫人还是不肯放松,瞅一眼姑太太还在原地抹泪,这就没可能听到夫妻低语,也压低嗓音道:“你别想指着祁氏为名头去见云世子,你我现在扮长辈,不能轻易低身份。我都想好了,护国公世子夫人年青,想不到给长辈送些什么,或者带句邀请的话儿,但只要她再祁氏两回,我就可以登门道谢,没有请帖有什么,我是长辈,去和媳妇的同乡坐坐何妨。你这就把这点子还虚无的情分弄没了,以后有你后悔的。”

    南阳侯点头称是:“我也正这样想,我的意思先哄着妹妹不要着急,等我明天问明白为什么拿人,找出症结才好解开,所以夫人你别绷着脸像不高兴见到妹妹,你去哄她几句,把妹妹送到客房里睡下来,天好早晚了,你我也就好睡了。”

    南阳侯夫人没有其它办法,道:“也只能这样,侯爷先请歇息,把姑太太只管交给我。”

    南阳侯笑着:“有劳夫人。”他先回房睡下,没过多久侯夫人回来,问上一问,说姑太太哭累了已经睡着,南阳侯放下心,他也累了一觉到天亮,燕燕来请安,夫妻们满面笑容嘘寒问暖,有心多说几句,还要招待姑太太,燕燕没有拜过婆家姑母,南阳侯夫人安心要给她一个隆重的圆房礼节,到那天再向亲戚们献出新媳妇,如果舅爷们以后知道圆房推迟,也要因为隆重而向婆婆有所好感。

    就让燕燕回房去。

    早饭后,南阳侯去衙门并打听昨夜忽然拿人的起因,南阳侯夫人继续周旋她不喜欢的姑太太。

    这一夜里发生许多的事情,那么再添一件也应该不多,此时的晨光里,离新集二十余天水路的郑家集镇外,走来风尘仆仆的郑掌柜。

    他不往家里走,绕着弯儿从集镇的外侧拐到一处宅院外面,门楼上写着“祠堂”这两个大字,郑家的族长也住在这里,他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光。

    看着郑掌柜的拿出一样样的礼物,摆放的八仙桌上满满当当,族长笑容可掬,喊着郑掌柜的排行:“老七,亏你一个人背来这许多的东西,往我这里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需要礼物,你还没吃早饭吧,在我这里吃饭,吃完回家,这些东西你拿走。”

    郑掌柜的拿来许多东西,也不同族长客气:“昨天我吃多酒,今早最好拿酒再投一投,这就好的快。”

    族长笑道:“这话说到我心里去,昨天坟山的亲戚来说话,为招待他我也吃多酒,一早他刚走,早饭也不曾吃,我正想着一个人吃酒没兴致,你来的刚好。”

    他的儿子已经成亲,喊出妻子和媳妇,让她们准备酒菜,日头开始铺大地时,郑掌柜的和族长酒过三巡。

    族长奉承着郑掌柜,不是因为他做生意有浮财,郑家集也是集市,做生意的亲戚不少,郑掌柜的不是数得着最有钱的几个。族长夸的是郑留根。

    “我喊坟山上的亲戚过来,告诉他今年中秋祭拜与往年不同,要加东西。他说往年的准备就不少,不用加,咱们郑家门里经商的多不缺钱。我说经商不稀罕,留根中了,咱们有了一个秀才,这事情怎么能不告祖宗?”

    族长哈哈大笑几声:“他一听就慌了手脚,要往你们家磕头,说秀才也是大老爷,以后见到留根要磕头,见到留根的爹也要磕头。是我拦下来,我说不是长根,是留根,留根不住在郑家集,他这才弄明白原来是小小年纪的留根,把他惊的一夜没睡好,一早起来我喊他吃过早饭再走,他说等不得了,昨夜像是有鬼掐他,说让祖宗等好信儿等的急,他昨夜怠慢祖宗没赶紧的回去告诉,这早饭就不能吃,这就得走。他给我看了红印子,说痒的难过,我倒好笑,分明是蚊子叮了他。”

    亲切的拍着郑掌柜的肩头:“老七,以前兄弟们里数你木讷,没想到你不吭不哈的憋个大屁出来,又生一个儿子居然能当秀才老爷,这真是祖宗积德,去年三房里小孙子拜坟山说看见冒青烟,我还说他胡说”

    说到这里有了一顿,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族长的脸色变了变,隐藏在奉承下面的阿谀出来三分,连声道:“看我这张该打的嘴,老七你别生气,你可不许告诉留根,我才是那个大屁,哈哈是我是我”

    自豪感从郑掌柜的脚底直升头顶,他不算郑家门里的

    有钱人,族长以前眼高于顶,从不和他论兄弟。

    如今又怎么样呢,三十年河东又三十年转西,风水轮流转,如今到我家,不想丁氏不但自带一份家产还自带一份福气,她生出的留根从小就机灵,饿了会哭,饱了会笑。

    什么?是个小孩都这样,不不,留根的机灵从小就能看的出来,他饿了会哭和别人不一样,他饱了会笑也笑得与别人不同,小时候看不出来,进学后就分出高下,丁氏邻居的儿子也读书,可他是个死心眼子的读书法,留根是个机灵聪明的读书法,读来读去的和元家老先生家的小姑娘做知己,新集学里童子几十,谁有留根这么聪明?

    郑掌柜的知道郑家门里只有铜钱响,没有读书声,祖宗积德这话他可不认,留根能中秋闱,一定是和慧姐做知己时学到比别人多,否则丁氏邻居家的儿子,他和留根同年,为什么不中?

    留根就是天生的聪明啊,过上一天聪明一分,又过上一天又聪明一分,这么多的聪明推动他,这不,去年有现成大船接他进京。

    什么,那船是护国公府接未来亲家元二爷的?不不,有福之人不用愁,留根赶上这趟,就是留根的聪明。

    留根这一聪明啊,就聪明的住到护国公府里管吃管住,他写信回来说岳父也认下,就等着回来后和慧姐定亲郑掌柜的露出傻乎乎笑容,光想想就足够开心。

    族长正阿谀着呢,一看这个人眼珠子定住,笑容不要钱的往面上挤,伸手晃一晃:“老七?”

    郑掌柜的傻傻发笑。

    族长打个哆嗦,这老七只怕是高兴糊涂了,以前听过说书,有个叫范什么的,又叫什么进的,知道自己中举就犯病,他的岳父赶来救人,打上一巴掌后手抽筋,好半天没过来。

    天上的文曲星是打不得的,文曲星的爹想来也一样。

    族长犯了难,我可怎么救老七呢?可我得救他。可我怎么救他呢?

    手不能伸,脚不能踢,我拿什么打醒他哎,有了,这现成的不是有筷子吗?

    族长实在怕报应回来的快,拿两个手指尖尖掐住筷子一头,战战兢兢伸出去,向着郑掌柜的面颊上一点。

    他拿的本身就不稳,这么一点,筷子掉向地面,“吧嗒”声起,族长同声跳起:“哎哟我的祖宗啊,我救人不能怪我不要怪我”郑掌柜的也醒过来。

    不是为吃酒来的,郑掌柜的有正事要说,他搂住族长肩头,族长面上接过他刚才傻乎乎的笑容,郑掌柜的向他附耳说了一席话。

    “留根现在不但是秀才,还就要和一个大人物家的姑娘定亲,”

    族长连声道:“我出贺礼,我会去。”

    “可是人家不见得瞧得上我这个门户。留根太聪明了,他现在跟着岳父和姑娘在京里呆着,他需要盘缠钱,就好一直陪着岳父,我把新集家里能拿出的银两都给了他,可还怕不够,留根现在住在国公府,那地方大了去,具体有多大?我还没去过。我需要钱,我知道长根母子手里有钱,现在是这样的局面,只要留根能定下亲事,岳家的权势大了去,他再也不中也能当官。”

    这个朝代的官职来源有几种,一种想当然是科举,第二种是捐官,拿银子过明路的买个官职,捐官名额的多与少,视当时朝廷的决定而定,捐官和科举相比不算稳妥得到官职的方式,和第三种方式相比,也差的十万八千里。

    第三种是举荐,栾景走父荫算在举荐里面,还有一种举荐是权贵们举荐自己的亲戚c朋友c陌生但慕名的名士c家下人等这种奴才。

    郑留根如果能得到云展青眼,是可以由举荐而得到官职。郑掌柜的这样想并不是异想天开,留根和元慧定亲后,又能把好操守辛勤读书,如果再也没有科举的运道,举荐而得到官职这种可能性极高。

    弄明白这一点后的郑掌柜,现在只需要办好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定把元慧定下来。

    这位是个生意人,读书上才华是没有的,从他骗娶丁氏而开铺子还得到儿子来看,圆滑倒是堆尖垒高的出来,他说不出来让留根提高品德的话,唯一想到的就是出钱。

    自从长根母子闹新集,丁氏生气不想和长根平分家产,暗暗防着郑掌柜,又借着给元慧的名义为儿子存私房,新集商铺的账面上再拿不出钱,郑掌柜的自然而然想到长根母子这里,现在一切都不重要,只有留根在京里宽宽裕裕的陪着岳父和慧姐,直到把亲事定下来那天,这件才最重要。

    郑留根赴秋闱,长根母子闻讯跑来辱骂,为的就是担心留根出息会多用钱,说不好的要把长根那份拿走,郑掌柜的想让长根母子拿出钱来,自己知道比登天还难,他就跑来见族长,带着不错的礼物,又讨几杯酒喝到二人接近酩酊,让酒托起族长的富贵向往,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

    郑掌柜的打算并没有错,而且相当实际,在这样的朝代出现不难,族长听完以后,浑身一震,先问了一句话:“那岳家的权势真的高?

    ”

    “高!”郑掌柜的斩钉截铁。

    族长哭了:“这么说,我郑家门里要出当官的了,”

    “是!”

    “不是出了五服的远亲,不是大舅哥小姨子干大爷的孙子这种关系的姻亲,就是自己的嫡亲里要当官?”

    “是!”

    族长号啕大哭:“祖宗积德啊,我总算等到了,从此以后来收税的班头们可以平起平坐,再也不要向他们磕头,县里举人老爷们红白喜事,也得有我一张请帖,给我一个座位,我总算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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