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讨伐大会

    钟雪晴思考了一下，突然醍醐灌顶：“之前听园长说，东东从小跟着奶奶住在农村，所以不会说也听不懂普通话，只会方言。会不会是因为ra和他的奶奶很像，所以他对ra有亲近感”

    熊梦雪连连点头：“还真的有可能哦”

    钟雪晴庆幸地说：“不管怎么样，东东喜欢ra，在ra身边就很乖，那就是件好事。”

    “这倒也是。”熊梦雪赞同。

    她俩看着在ra怀里天使般温顺纯良的小祖宗东东，又看着被一根棒棒糖收买而安安静静舔食糖果的小霸王kg，感觉之前可能是她俩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把情况想得太悲观了些。

    好吧，其实她俩的预估并没有偏差。小霸王kg吃完了棒棒糖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趁大家做操的时候，开始满教室飞奔，一个不小心，就撞翻了公主病sarah。

    公主病sarah躺在地上不起来，哭声震天动地，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kg都一时之间被这震耳欲聋的哭声给震慑住了。

    离得最近的钟雪晴赶紧迎上去，心惊肉跳地把sarah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检查，看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熊梦雪则把始作俑者小霸王kg给控制住，不让他再乱跑，并且苦口婆心地教育他要向sarah道歉。

    “sarah，哪里疼”钟雪晴心急如焚。

    “屁股疼。”sarah揉揉自己的屁股，无辜地说。

    钟雪晴再三检查，确认sarah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还好，sarah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虽然哭声振聋发聩c直上云霄，但并没有真哭，根本没两滴眼泪。钟雪晴还想安慰她几句，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挣脱钟雪晴的怀抱了。

    “我的公主棒呢”sarah冷着脸不客气地问。sarah说话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时挺像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的，所以钟雪晴c熊梦雪私下给她取个外号叫“公主病”。

    钟雪晴帮她找了找，正想帮她捡起来，sarah抢先一步自己捡了起来：“不许碰我的公主棒”

    钟雪晴简直想给自己脑门上贴几条黑线，但她还是好心地问：“你现在做操，拿着公主棒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放到你的座位上”

    “不用了”sarah想也不想地拒绝。她是个很有原则的小朋友，她的公主棒高于一切c生人勿近c从不离手。

    一片好心却惨遭拒绝的钟雪晴也只得作罢。这时，厨师刘师傅来送早饭。ra见状，放下怀里的小祖宗东东，想去给孩子们分餐。东东见ra要走，抱着她的腿不放，嘴里大喊大叫，急切之情溢于言表。熊梦雪见状，不再急于教育捣蛋的小霸王kg，而是让ra就先照顾东东吧，她去帮忙ra分餐好了。

    ra谢过熊梦雪，告诉她，餐具是按学号摆放在消毒柜里的，让她别弄错了。熊梦雪点点头。

    熊梦雪把孩子们的碗拿出来，把红豆粥打进碗里。ra有点不放心，抱着东东过来看，赶紧说：“rcy，你打多了，待会儿会不够分的。先把每碗少打一点，孩子吃完再加。”

    “好的好的，谢谢提醒。”熊梦雪笑着说。

    实话实说，这给将近二十个孩子分餐，也不是件容易事。这分量吧，没分过餐的人就不好把握。而且，这胳膊拿着不锈钢的勺子不停舀来舀去，也累得慌。熊梦雪这才一会儿，汗都快冒出来了。

    “ra，你每天也挺辛苦的。”熊梦雪有感而发。

    ra笑着回答：“你们都辛苦。我还要谢谢你和yuki每天帮我搬床呢。要不是你们，我这副老身子骨，怕是更吃不消。”

    “哪里啊，ra姐你这么年轻，我就盼着我到了您的年纪，能有您这样的状态呢”论嘴甜，熊梦雪那还是颇有心得的。

    ra被熊梦雪的话逗笑了：“我要是天天被你们这么哄，我都要真信你们的话了。”

    “哪里是哄，我说的都是真话您就是年轻嘛”熊梦雪乐呵道。

    和谐温馨c互帮互助的同事关系，也是让熊梦雪c钟雪晴能坚持下来的一大原因了。不说别人，至少她们一个班的四位老师，是真真正正像一家人一样，各司其职又不分彼此，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只想着如何把每天的工作做完c做好。倘若有一个人有二心，想着投机取巧c偷懒耍滑，那么她们这个小团队都不可能像这样和谐有爱。对她们而言，在工作中能遇到彼此，也是一种福气了。

    那一边，arie和钟雪晴带孩子们依次去上厕所和洗手。天越来越冷了，孩子们洗手时，手都冷得缩成一团，不愿意触碰寒彻心扉的冷水。钟雪晴心想，孩子们碰这么一会儿的冷水

    都觉得受不了，而她自己碰冷水，手都冻伤了，也真不知道ra天天用冷水洗那么多的杯子c碗还有毛巾，是怎么受得了的。唉，好歹她们三位老师还年轻，相对于她们而言，ra干的活更累c更辛苦，而且工资还没她们高。所以啊，钟雪晴是真的很佩服明明就是富婆，却这样吃苦耐劳的ra。

    小朋友们开饭了，不用说，ra代替钟雪晴和熊梦雪，成为了东东的贴身保姆，负责给他喂饭。不过，有ra在，东东真的变了个人一样。看来，钟雪晴猜得没错，估计东东真把ra当作奶奶了吧。而且，东东大概也真的很喜欢奶奶吧。

    其实想想，东东的行为习惯背后，虽然有孩子自身的缺憾，但追根求源，却是家长的问题。东东的爸妈因为工作忙，而把东东放在农村老家。然而老人缺乏教育观念，以为给孩子吃饱就行了，让东东长期处于散养的状态。东东做错事老人也不管教，而导致他是非观念缺乏，行为习惯不当。并且老人不会说普通话，所以东东也是一口方言，和大家无法交谈，更无法融入。东东虽然来了城市，但他在亲近自然的广阔农村中撒丫子野惯了，如今把他关进幼儿园封闭的教室中，对他而言，估计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折磨。况且，早上，别的孩子上幼儿园，要么与爸爸妈妈依依惜别c难分难舍，要么与爸爸妈妈飞吻告别c挥手再见。只有他，跟没事人一样，对父母的离开熟视无睹c毫无波澜这也是因为，他从小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因而对自己本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母反倒并没有什么感情。

    这么一想，钟雪晴对东东又有些同情。毕竟，这个孩子如今所呈现出来的状态，说到底，终归是大人有错在先。

    小霸王kg抢了小迷糊harry的花卷，一口塞进自己嘴里。小迷糊harry发现自己手中的花卷不翼而飞，他抠着圆圆的脑袋，一边东张西望地找花卷，一边不住呆头呆脑地重复着：“不见了，不见了，馒头不见了”

    主班老师arie发现情况后，喝止了kg。不过被kg咬过的花卷再给harry吃肯定是不行的，于是arie重新给了harry一个花卷。

    不过，kg也受到了来自同龄小伙伴的指责。星星眼小帅哥star仗义执言：“老师说不能抢其他小朋友的东西。”扎蝴蝶结的小机灵endy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我们不喜欢和欺负人的小朋友玩”

    主班老师arie被这俩正义感爆棚的孩子逗笑了，熊梦雪也忍俊不禁：“我们相信，kg也能够进步的。如果他能改掉缺点，那他还是我们的好朋友。”

    公主病sarah白了小霸王kg一眼，怨气幽幽：“他刚才把我撞倒了，还没给我道歉呢”

    这个口子一开，大家对小霸王kg的检举揭发就如大堤决口般，汹涌而至c绵绵不绝。

    “他昨天，还把我的新鞋子踩脏了”娃娃头小姑娘d一ra大声控诉。

    小哭包andy也愤愤不平：“他昨天用脚踢我”

    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对小霸王kg强烈地表达着不满，大家义愤填膺c不甘示弱，kg怒目而视c龇牙咧嘴。然而，对方人多势众c有理有据，他自知理亏c双拳难敌四腿。眼见着好好的早饭时间都要变成讨伐大会了，主班老师arie赶紧出来主持大局，让大家“小嘴巴，闭起来”。

    小话痨iia声问道：“老师，嘴巴闭起来，那我怎么吃饭啊”arie望向iia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他说得好对。但也不知道iia真的在虚心求教，还是在挑战权威。她没理会iia只让大家安安静静地吃饭。

    一场由小霸王kg引发的闹剧暂时收场。

    但钟雪晴的思考还没结束。她在想小霸王kg的行为习惯，除了有他自己的问题外，也和家庭教育有一定的关系。听园长说过，kg在家不听话时，他爸二话不说就是打。所以，kg也学习到了用拳头解决一切事情这一简单粗暴的交流方式。而kg的妈妈又管不住他，他一有什么不当的要求，他妈不满足他时，他就开始撒泼耍浑，于是他妈干脆满足他，以图安宁。久而久之，kg就在无法无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前还怕他爸，现在连他爸都不怕了。唉，钟雪晴只能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孩子的不合理要求，父母绝不能毫无底线地满足。否则，孩子吃定了父母，只会越发肆无忌惮，而父母如果也越发宠溺纵容孩子，最终只会害了孩子。而等父母幡然悔悟，想要教育孩子时，孩子已经恶习缠身，再想改变又谈何容易。亡羊补牢的故事，大家也都烂熟于心。

    “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观念，钟雪晴也不敢苟同。她不是觉得父母一定不能打孩子，但也不认为父母可以全然无视孩子的感受c动辄打骂孩子。这个打的度，以及什么时候该打c该怎么打c打多重c打完如何安抚，那都是一门学问。尚未为人父母的钟雪晴也还没想明白。这门学问着实太深，值得好好推敲。

    还有就是，就算是打骂，那也是孩子的家长

    才能行使的权力。她钟雪晴作为一个卑微的小小幼师，可是万万不敢打孩子的。她只觉得，小霸王和小祖宗别误伤了她和其他孩子，她就谢天谢地了。

    其实，就算误伤了她，也没事。只要不误伤别的孩子，她就感恩戴德了。她对自己的定位一向很准确的，可不敢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课程继续推进。晨会课上，主班老师arie向大家介绍了小祖宗东东，希望大家能够多帮助东东，和东东做朋友。东东也不知道大家在干嘛，只是窝在ra怀里傻笑。

    英语课上，外教老师寓教于乐，和大家在游戏中继续学习字母。经过上周的学习，孩子们已经认识a，b，c三个字母了。当然，说“认识”不太贴切，只能说外教老师教授了孩子们三个字母，但有多少孩子能掌握，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孩子们在英语课上还是很开心的。况且外教老师是个发自内心喜欢孩子的人，钟雪晴她们都能感受得到。

    而孩子们经过一周的学习，也有了一定的进步。上周，只要是上课，老师们有一半的时间都跟在孩子们的屁股后面，把下位的小朋友再一一捞回他自己的座位上。而这周，虽然管不住自己c随意下位的小朋友依然大有人在，但至少，和上周相比，情况已经有了一些好转。

    孩子们的进步虽然很缓慢，但只要你善于观察，就一定能发现。所谓“静待花开”，就是如此吧。

    比如，小哭包andy哭的次数逐渐减少，笑的频率越来越高；傻大姐judy知道自己的英文名，并且能大方地告诉大家“我的中文名字是黄雅娴，英文名字是judy”；扎蝴蝶结的小机灵endy不再让熊梦雪给她的妈妈打电话接自己回家，还能安慰想妈妈的娃娃头小姑娘d一ra“妈妈下班了就来接你”；双胞胎姐妹花虽然还是没法和其他小朋友分享食物，但是至少已经知道不能把公共盘里同一桌小朋友的食物据为己有了

    每当钟雪晴心中的天平朝着辞职和放弃的那一端动摇时，她的职业道德c同事的善良亲切以及孩子的笑脸和进步，就再把她心中失衡的天平给扳正。

    大概很多挣扎的人都一样，一边想要放弃，一边咬牙坚持。举步维艰，艰难度日，但依然持之以恒c锲而不舍，这才是最最现实的生活吧。

    上午的体育活动，老师们依旧在室内进行。园长也进了班，想看看东东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情况如何。小朋友们最喜欢的滑滑梯再次闪亮登场，大家都开心得手舞足蹈。小祖宗东东虽然喜欢生活老师ra，但他毕竟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他看到滑滑梯就开心得喜不自胜c乐不思蜀，完全把ra抛诸脑后了。

    老师们分散开来，每个老师负责看管几个孩子，让孩子们一一排队玩爬爬乐c滑滑梯等器械。

    熊梦雪见小迷糊harry不小心摔了一跤，赶紧把他扶起来，确定孩子没事，就鼓励他男子汉最坚强。她刚安抚好harry，这一抬头，看清不远处的景象，她的一颗心都要冲出嗓子眼。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她情急之下边跑边大声喊道：“东东，快下来”

    然而，已经于事无补了。在她叫喊的同时，东东一个没站稳，就从将近一米高的置物台上，头朝下地栽了下来。

    熊梦雪感觉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都要停摆了。

    她眼睁睁看到东东从空中下落的全过程，明明只是一刹那，她却觉得一眼万年。可惜，这不是看电视剧，无法按暂停键；她也不会超能力，没法解救这个孩子。尽管她在竭尽全力地奔跑，但依然改变不了东东头朝下栽倒在地的结局。

    她以为东东玩完了。

    她以为自己和钟雪晴她们的职业生涯也要就此葬送了。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在惶惶不安c声声忏悔中度过了。

    在她奔向东东的短短几秒内，她几乎已经对自己的后半生定下了凄清哀婉的基调。而正在这时，东东没事人一样自己爬了起来，连脸上都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仿佛刚才从一米高的置物台上摔下来的人不是他一般。

    熊梦雪的心稍稍安下来些许，她赶紧蹲下，查看东东是否受伤。好在东东正好摔在爬爬垫上，头没事，没流血。而其他老师和正好在这儿的园长也都不约而同地迅速围拢了过来，大家围观大熊猫一样把东东围得水泄不通。

    园长急忙抱住东东的头，查看是否正常。她摸了摸，还好，没破皮。而毫发无损的东东已经想挣脱园长的怀抱冲出去玩了，大家悬着的心这才安下来。

    园长对主班老师arie严厉说：“你们怎么都没派人照顾东东”

    arie也窝了一肚子火，毫不客气地回答：“还要怎么照顾ra之前一直都贴身照顾他，就现在让他玩一下体育器材，谁知道他就爬上来了。”

    熊梦雪见气氛比较尴尬，就帮忙解围：“我一看到他爬这么高，吓得半死，赶紧往这边赶，结果也没赶上。要是我早点看到就好了。”

    钟雪晴

    也解释道：“东东动作又快，我们几个老师不可能只照顾他一个，还要照顾其他孩子，所以可能没分开身。大家都不想看到这种情况的。”

    ra也补充道：“我抱了他很久，也抱累了，刚好他自己想玩体育器材，我就让他玩了，哪知道他到处乱跑c乱爬呢我也不可能只照顾他一个人。这孩子还不懂事，脑袋里都是糊的，说也不听，我们也很难做啊”

    园长刚才是情急之下，话说重了些。现在听老师们这么说，她也知道东东这个孩子自身是很有问题的，完全不受控制，所以也就没有继续和老师们争论下去。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只是说：“东东没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先别跟东东的家长说，我们今天例会的时候再详细讨论这件事。你们先继续上课，一定要保证孩子的安全”

    老师们点头，回答知道了。园长走后，老师们上课的心情也被彻底破坏掉了。但是上课为大，所以老师们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先忍着。

    熊梦雪和钟雪晴负责把从别处搬来的塑料滑滑梯还回原处时，两人见缝插针地聊了聊刚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