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忍耐的,江棠都会尽量忍耐,即使面对自己讨厌的人,只要对方不与她难堪,她也不会当众与人难堪,但面对眼前的男人,她的眉眼间是绵薄的凉意,只差把“讨厌”二字印在脑门上,愣是抿着绯唇不回应他的招呼。
一旁的前台小姐并未注意到江棠脸色变化,微笑着出声打招呼,“薛先生,您好”。
对于江棠的态度,薛京辞似乎也不介意,只是礼貌性朝前台颔首回应,淡声道,“我来找唐总。”
因为上头是有特意交代过,所以前台无需致电确认薛京辞是否预约,直接领着江棠和薛京辞乘坐专属电梯。
江棠并不愿意跟薛京辞独处,可也不好当着前台的面拒绝进电梯,便站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她低着头,盯着自己手提包,连一抹眼角余光都不愿施舍给薛京辞。
密封的空间里,气氛安静而尴尬。
薛京辞侧首看向江棠,淡淡地出声:“你和唐游川……认真的?”
江棠终于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清冷得彻底,她唇瓣张合,扯出嘲弄的弧度,“与你何干?”
“我只是有些惊讶,毕竟他应该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薛京辞像个没有脾气的人,声调始终不疾不徐的,说到此稍微一顿,继而谨慎开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当年江氏濒临破产时,江柏峰把江棠骗去陪人喝酒,试图卖女求荣这事儿,薛京辞还记忆犹新,那么犟的性子,愣是没有当场翻脸,只是因为她病重的爷爷需要钱救命。
说来江柏峰这人也真够狠,不惜拿来自己亲爹的性命当筹码威胁自己的亲女儿。
薛京辞这问题的背后藏着另外一层含义,如果是遇到困难,他会帮忙。
可惜,江棠并不稀罕,也不需要。
从前最困难的时候,江棠也曾想过要不要放下恩怨去找他,不过幸好她没有开这个口,也幸好唐游川当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江棠笑出了声,讽刺且凉薄至极,“薛京辞。”经年之后,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不带任何情感起伏,“你是眼神不好,还是脸皮太厚,看不出来我有多恶心你吗?”
薛京辞眼眸微动,看着她脸上不加掩饰的嘲弄,淡声道,“我知道。”
他知道却依旧若无其事凑上来,是怕膈应不死她吗?
江棠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薛京辞神色淡淡,启唇出声道,“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跟我说,”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就当我还你人情。”
“别把你那廉价的负罪感转移到我身上。”江棠面上看似平静无波,抓着包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白皙而削瘦的手背,青筋隐隐突显,“我不会原谅你,而你真正亏欠的人也不可能会原谅你。”
话音落下,电梯里霎时蔓延出一阵死寂的气息。
薛京辞常年浸淫娱乐圈,又身处高位,他甚至比职业演员还要擅长隐藏情绪,那虚假的面具经年累月戴在脸上,几乎已经与他的皮肉融为一体,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真假,旁人更是难以动摇他半分。
此时却被江棠轻飘飘的一句轻松击碎,温淡冷贵的面孔猝不及防地闪过一抹狼狈,不知是为了避开江棠的审视,抑或下意识的行为动作,他快速转过头,面向了电梯门,右手无意识地抚上左手那块腕表。
江棠捕捉到他泄露的情绪,眼底除了浓浓的讥讽与厌恶,再无其他。
幸而专用电梯速度快,大大减少了两人共处一空间的时间,电梯门徐徐打开,江棠一眼都不再看薛京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助理接到通知便站在电梯门口处等着,看见江棠满脸阴沉的模样,又窥了眼她身后面无表情的薛京辞。
助理心有戚戚,面上端着得体的笑容,毕恭毕敬地唤了声“江小姐”,又跟她身后的薛京辞打了招呼。
助理是在唐游川车祸住院那阵子认识了江棠,因为有些文件必须要唐游川亲自签字确认,所以他跑医院跑得勤,能给唐游川当助理的人,眼神自然不差,次数多了,他便察觉到自家老板对这位漂亮的江医生态度有些暧昧,但无法确定两人之间关系如何,这会儿得知江棠过来,已经猜到了九成了。
助理本打算直接把江棠领进唐游川的办公室,但江棠却有分寸,薛京辞来找唐游川,定是有公事要谈,便主动出声道,“唐总有事先忙,我可以去会客厅等他。”
助理略忖,吩咐人把江棠领去会客厅。
然而江棠刚在会客厅里坐下,助理便进来传话,唐游川让她去办公室,江棠闻言微蹙眉头,一方面是不愿意打扰他工作,另外一方面是她不想看见薛京辞。
办公室宽敞而明亮,江棠进来时,才发现里面除了唐游川和薛京辞,沈叙也在,三个同样出色却风格迥异的男人,分别占据一角坐形成一个三角形。
“小棠,你来了。”见她进来,沈叙脸上笑眯眯的,十分熟稔地跟她打招呼,江棠对他回以微笑,随即把视线落唐游川身上,只见他则朝她招了招手,带着几分强势的口吻道,“过来。”
江棠不喜欢当男人的附庸品,更不屑于言听计从,私底下唐游川这么对她,她得跟他叫板,但此时有外人在场,她不会打他的脸,乖乖地走到他身边。
完全不管旁边那两个人的目光,唐游川伸手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在了他的身侧,单人沙发,如果是两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儿能坐两,可唐游川这么高大的男人,再加一个她,空间显然是不够,她几乎是坐在他的腿上。
江棠有些不适,偏偏沈叙从旁调侃,“这旁边有位子,非得这么挤着不难受么?秀恩爱也不用这样。”
“你们要谈公事吧?”如果只是沈叙在场,勉强能接受,可是眼下还有一个薛京辞,江棠哪哪都不自在,赶紧出声道,“我去外面等你吧。”
唐游川抱到了人,心满意足了,低声道,“不用出去,去后面休息室待会儿。”
江棠应声起身,推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
落地窗帘打开,光线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充盈满偌大的休息室,装潢与外头的办公室风格相去不远,以黑色和白色为主调,一如唐游川给人的感觉,利落而冷贵。
落地窗边上还有两花架,上面分别有两盆开了花的植物,红色的花朵,小巧而精致,花瓣中间是金黄色花蕊,红黄绿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在明亮的光线下,挺漂亮的。
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江棠视线从窗边转移,顺着室内逐一打量,沙发,茶几,床,衣柜,还有冰箱,一应俱全,跟个小家一样,毫无疑问,唐游川繁忙的时候大概丢留在这里休息。
江棠正打量着,外面响起敲门声,紧接着被推开,助理手里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给她送了热饮和点心,还给她拿了个平板,显然是唐游川怕她无聊,给她准备的。
江棠窝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挑了部前阵子上映的电影,边吃点心边看,倒也心安理得。
而外面的办公室里,三个男人聊着正事儿。
沈家掌权人沈鸿声身体每况愈下,几个儿子为了家产斗得厉害,众多兄弟姐妹里,数沈叙这个三房出生的儿子最有手段,也最有能力,沈鸿声对他偏爱得明显,自然是惹得另外几位眼红。
薛京辞和沈叙的目的基本一致,都是为了一个继承权问题,不同的是,薛京辞是为了拿下薛家,不择手段,而沈叙一半是被迫卷入他那几个兄弟之间的斗争。
唐家没有这种糟心事,唐游川早已是唐家唯一的支柱,地位无可撼动,也没人来跟他抢,他目的单纯是挣钱,巩固扩大唐旗,与薛京辞合作单纯从利益出发罢了,而沈叙不必说,除了利益,他们还是兄弟,必要的时候都得帮忙。
种种原因,三人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捆绑着利益,所以这回的事,明摆着冲他们而来。
如今网上热搜已经压了下去,除了李雨靖那条,毕竟她是公众人物,又是触及违法犯罪的底线,强行压有欲盖弥彰的嫌疑,适得其反,只能等官方调查结果公布澄清。
而李雨靖马上有一部电影要上映,如今闹出这种丑闻,能不能上映都很悬,一旦被禁止上映,薛京辞和沈叙投资的钱全都打水漂了。
电影投资损失的钱还是只其中一小部分,影响最大公司的声誉与股价。
沈叙边吞云吐雾边道,“不好意思,这回应该是沈毅的手笔。”这话,是对薛京辞说的。
薛京辞喝了口咖啡,淡声道,“是我这边没管好雨靖。”
如果不是李雨靖这种当红人物在现场,这次的事情不会牵起这么大范围的传播,而唐游川当时若没碰巧撞见,也不会被牵扯进去,预谋加巧合,造成三方受损的局面。
要说无辜,属唐游川最无辜,但也只能自认倒霉,至于李雨靖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就得问她本人了。
三人聊了不到半小时,沈叙和薛京辞起身离开,打算去医院探望李雨靖,沈叙问了唐游川一嘴,“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唐游川薄唇轻启,凉凉地回了两个字,“没空。”
李雨靖也算朋友,她出事,他去探望问候一声也是情分,但是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连这点情分也不愿施舍了。
沈叙瞟了薛京辞一眼,薛京辞神色自若出声,“最近敏感期,不去看也比较好,免得那些记者发现了又乱写。”
李雨靖对唐游川抱什么心思,薛京辞很清楚,也了解李雨靖那个性子,不狠心断干净,她不会轻易死心,他也不想她跟江棠起冲突。
唐游川起身站在原地,“我就不送你们了。”
待人出去之后,唐游川往休息间走,推开门却没看见江棠的身影,迈步笔直地走到浴室门外,“江棠。”他唤着她的名字,里面传来女人微弱的声音,“嗯。”
有气无力的,十分虚弱,唐游川当即皱眉,“怎么了?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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