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快疯了吓疯的

    唐游川毫无防备地被打得踉跄倒退了一步,稳住身形后,扭头望去,昏暗沉沉里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扯着江棠的手,紧张兮兮地问,“怎么样?你没事吧?”

    江棠整个人都是懵的,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季然,脑子短暂的空白,一时间忘了回话,季然见她没吭声,阴沉的脸色瞬间浮上浓浓的戾气,爆了句粗口,紧接着放开江棠,猛地转身往唐游川靠近,二话不说就动起了手。

    唐游川也不知道季然从哪儿冒出来的,没有防备的前提下挨一拳就罢了,这会儿哪能傻傻地站着挨打,季然拳头砸来的瞬间,他熟练地侧头避开,同时扣住了季然的手腕,换作别人,或者是以前,他定是直接折了这只手,不过他认出了季然,所以只是制止,并未反击。

    季然当然也认出了唐游川,可他依旧无畏无惧地动手,因为此时的唐游川,在他眼里只是一个侵犯轻薄了江棠的禽兽,什么地位,权力,身份,统统都被他抛诸于脑后,他满腔的怒火,哪怕是自己打不过,也想把唐游川给废了!

    季然当即抬起长腿对准唐游川的腰侧扫了过去,唐游川顺势借力卸力再次挡下,扼着季然反手一推,摁着他的肩胛骨把人压在了墙壁上,虽然唐游川没打算伤他,不过身体撞上去瞬间,季然不可避免地吃痛闷哼了声,含糊不清的一个草,还想反抗。

    江棠回魂,扶着额头,对唐游川道,“好了,放手吧。”

    唐游川依言松开,站到江棠的身侧,始终不置一词,季然揉着微微酸疼的手臂,江棠温声问:“没伤着吧?”

    “没有。”季然沉脸蹙眉瞥了唐游川一眼,随即霸道地把江棠拽到了自己的身侧,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声音紧绷着,“他是不是强迫了你?”

    江棠既窘迫又头大,她怎么也没料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季然,偏偏还让他给撞见那种画面。

    反正本来也准备坦白,既然被撞见了,也没什么好隐瞒了,江棠作个了深呼吸,抬眼与季然对视,“不是。”她微顿,尽量维持淡定,继而补充,“我跟他……在谈恋爱。”

    话音落下,本就空旷的巷子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里,三秒,五秒,或许更久,季然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江棠,也不知是光线斑驳造成错觉,还是季然情绪如此,总之昏暗里,他俊朗的面孔,时青时白,变幻莫测,情绪异常复杂。

    须臾,季然试探性地开口,“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他显然是不相信江棠的话。

    这叫他怎么相信?

    别说江棠二十六年从未动过凡心,一直以来对唐游川都是避之如蛇蝎的态度,结婚三年,说得好听是陌生人,说穿了就是仇人,特么谁会跟仇人谈恋爱?!

    别人或许会,但江棠,呵!不给仇人灌毒都是她仁慈,恋爱?绝对不可能!

    季然笃定这个不可能,眼神坚定地看着江棠,语重心长地说:“你不用怕,他虽然有钱有势,但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他要是威逼了你,你别忍着瞒着,我就是拼了老命都不会放过他!”

    江棠:“……”

    虽然很感动,但是真的不必。

    微顿,江棠郑重其事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说真的。”

    季然一瞬不瞬,眼底透着些许迷茫,像个被雷劈懵了的孩子,江棠却是行若无事的冷静,绯唇一张一翕,淡淡地说:“我跟唐游川谈恋爱了,正常的恋爱关系。”

    季然先是静默,须臾,抬手覆上江棠的额头,哭丧着脸道,“你别吓我,是烧糊涂了还是烧坏了?”他拒绝接受江棠吐露的真相,宁可相信她是被逼迫或者是病了,“周寅回来了,咱们找他看看。”

    讲真,让他相信江棠和唐游川谈恋爱,他宁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江棠哭笑不得,把他的手拽下来,知道季然是被刺激到,一时接受消化不了这个事实,但她也真不给时间他缓冲,继续下猛药,“我喜欢他,跟他一起挺开心的,他对我也很好。”

    “不是……”季然觉得江棠简直是往他大脑扔手榴弹,还是炸完一枚接一枚,并且是不断升级的威力,将他给炸得面目全非,他急得一掌拍在自己的板寸儿上,只有发茬,否则得薅掉一把头发,而后情绪有些失控地问,“你疯了吗?”

    江棠很淡定,“没有,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江棠确实没疯,但是季然快疯了,吓疯的。

    他看见江棠被唐游川拽进巷子的时候,担心出事儿跟了过来,结果就看到唐游川一副流氓强良家少女的架势压着她亲,他当时脑子嗡一下都懵了,以为唐游川欺负她,想都没想就冲了过来打人,结果她却告诉他,他们在谈恋爱?

    江棠谈恋爱了!对象还是唐游川!

    这特么简直跟他突然发现喜欢了男人一样滑稽吓人好吗!

    季然目瞪口呆地看了江棠五秒,想从她脸上窥出点儿什么,奈何她精致的脸庞平静得毫无破绽,直勾勾的眼神寻不着一丝玩笑的成分。

    江棠也会开玩笑,但不会乱开玩笑,特别是感情上的事儿。

    季然脑子很乱,心情庞杂,一时接受不了,但又认清了事实,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棠,幽幽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住院那段时间。”

    季然心情更错杂凌乱了,他就说,那段时间感觉哪儿不对劲,唐游川又是给她送饭,又是送她上班,明明就相看两厌的人,他住院竟然还派了保镖守着。

    难怪唐游川会那么好心,原来是两人偷偷摸摸搞上了。

    “你还真是……”季然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说话都不太利索,“每回都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她冷心冷肺,从小到大跟个爱情绝缘体似的,偏偏一声不吭就结了个婚,又闷声不响地谈了个恋爱,并且,这两件大事的男主角,都是青临城人人闻风丧胆的唐游川。

    季然从小就知道她胆儿肥,时不时就会踩个大雷吓人,他还以为自己久经沙场见惯不怪,结果她厉害了,以前是入虎穴,现在竟然直接端了老虎的窝,还将老虎踩在脚下碾,再一次敲碎他的胆。

    试问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吗?

    江棠略心虚,“先声明,我没想隐瞒,本来打算今晚跟你们讲的。”

    季然:“……”

    他就想问,有区别吗?这个注定会炸的雷,早点晚点,反正都得炸。

    季然一言难尽侧转头看向始终保持缄默的唐游川,虽说方才很霸气,说动手就动手,但那是肾上腺素刺激一时丧失理智的行为,这会儿冷静下来,心底依旧有点儿怂。

    他笔直地对上唐游川目光,沉声道:“你呢?是认真的?还是想要玩儿?”

    江棠抬眼看着季然,心底暖流汩汩,季然平时每回见着唐游川都怂得要命,跟老鼠见着猫似的,现在为了她,不但动手打了唐游川,而且还敢当面质问。

    因为季然是早产儿,所以小时候身体力气方方面面都比同龄人要弱,动拳头打架这种事儿,他向来只有被挨揍的份儿,但每回只要有人敢欺负江棠,明知打不过还是会冲过去保护她,虽然最后的下场往往都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哇哇大哭。

    那时候,江棠总骂他:“你是不是傻?你干嘛不跑傻乎乎地送上门被人家打!”

    而瘦的跟竹竿似的季然,抽抽搭搭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我要保护你啊,我跑了你怎么办?”回答得很有男子气概,就是以那惨不忍睹的脸说出来,略显得滑稽。

    江棠也就是看他被打得太可怜,才没忍心打击他,要不是他碍手碍脚,她也不至于被人修理成这幅惨状,然后结局基本就是他被打惨了,哭哭唧唧地被江棠背回家。

    我要保护你,并非说说而已。

    季然还真是说到做到了,即使在谁也瞧不顺眼谁的青春期,有人敢欺负江棠,他也从来没有冷眼旁观过,而随着年岁渐长,确实是他护着江棠更多。

    与绝大多数普通家庭的兄弟姐妹一样,会吵架,会打架,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儿闹得不可开交,又或者觉得对方怎么看都不顺眼,可一旦对方被外人欺负,或者遇到麻烦时,又会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为她撑腰,为她出气。

    因为我们是家人,所以不管怎么吵怎么闹,关键时刻却会保护你,是习惯,也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虽然季然在江棠面前总是一副弟弟怕怂的模样,但江棠比任何人都确信,任何时候,只要她需要,他绝对会挡在她前面,如果哪天他们身处战场,面对敌人的炮火,季然也绝对会是第一个毫不犹豫冲到她面前,替她挡炮弹的人。

    所以他会跟唐游川叫板,江棠并没有感到意外,但依旧很感动。

    唐游川目光定在季然抓着江棠的手上,闻言,方缓缓掀眸,昏暗里,分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黢黑的眸底更是难以窥透,季然目不斜视,两人的视线隔着寒凉的空气交汇到一起。

    须臾,唐游川掀动薄唇,低低沉沉地开嗓,“我是认真的,想要跟她过一辈子的认真。”

    “你以前不是讨厌她?”季然面不改色,淡淡地说道,“怎么突然就喜欢她了?”

    “以前是真的讨厌,”唐游川倒也没有否认过去的一切,泰然自若地说,“如果你被一个人女人利用你的弱点逼着你跟她结婚,你会不生气?”

    季然被噎得无言以对,换位思考,如果真是被逼着结婚,即使对方神仙下凡,他也不可能会高兴,是说,这搁谁都不会愉快。

    唐游川虽然嫉妒季然和江棠的关系,但现在,面对季然的质问,他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敷衍,而认真地回答,“但现在喜欢她也是真的。”低沉的嗓音,冷漠里透着一抹类似于无奈的温柔,温和了许多,“至于为什么会喜欢,我自己也不清楚。”

    江棠眸光微动,朝他望了过去,唐游川也正好将视线调整到她的脸上,他的唇角不动声色地抹了一道浅弧,低沉缓慢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补充了句:“没有原因,也没有目的。”

    世上痴男怨女那么多,若要问他们为什么,谁又能讲得清楚?这世间啊,最不讲道的就是感情,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灭,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莫名其妙地发生,又无缘无故地消失。

    “……”

    妈的,也不知道是他说得太过坦荡直白,还是因为冷着个脸,嘴里却吐出“喜欢”这种温柔的字眼,季然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然见他没有回避问题,说得也算诚恳,暂时放下对他的疑心,再者,江棠也不是那种头脑发热就会跟人谈恋爱的人,论理智冷静,他们这几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既然她愿意跟唐游川谈,那一定是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就是吧……好像青天白日里,天上突然下了一道雷,不偏不倚地劈到他的身上。

    有点太疯狂了。

    短暂的静默,季然的手机响起,阮迪打过来的,周寅已经接到她,两人正往市里赶,通知他差不多准备下出门,季然告诉她江棠跟他一起,省得她再打电话。

    至于江棠和唐游川这事儿,季然只字未提,电话里讲不清,反正江棠待会儿会坦白,三言两语挂了电话,他看了看唐游川,随后对江棠道,“周寅接到阮迪了,大概一个小时候就能到,叫我们先过去点菜,你跟他……”

    季然话没说全,后半句的内容隐去了,江棠读懂他的意思,淡声道,“他待会儿还有其他事,不跟我们一起。”

    唐游川主动开口:“走吧,我送你们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有车,你有事儿先忙,我和江棠自己走。”

    唐游川眸色淡淡地瞥了江棠一眼,他什么时候说过他还有事儿?江棠置若罔闻,温声道:“那走吧。”

    三人转身往外走,江棠和季然并肩走在前,唐游川虽然很想把江棠拽到身边来,但还是忍了,毕竟季然是她娘家人,得讨好点,免得以后被他下绊子。

    江棠边走边问季然,“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给我爸买茶具……”季然忽然顿住脚步,视线落在地上那个方方正正的袋子上,一阵默然,而后弯腰捡起,从袋子抽出里面的礼盒,打开一看……

    江棠望着那套那碎得七零八落的茶具,语气平静,“这个,不会就是你买的茶具吧?”

    季然面无表情,“紫砂壶,五万多。”

    江棠:“……”

    五万多,要说贵吧,也不贵,毕竟季然买的不是稀有的收藏品,但说便宜吧,也当真不算便宜,毕竟这是真的为了泡茶的茶具,问题是,这买到手都还没捂热,就碎了。

    就很蛋疼了。

    而且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医生,虽说收入不算低,可五万对于他们也是一大笔钱,尤其是对季然而言,因为他这败家子,平时为了收藏各种限量版球鞋,存款本来也没多少。

    莫名其妙就没五万,就跟割肉一样疼。

    果不其然,前一刻面无表情的冷静,在说完价钱之后,突然就哭丧了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江棠,“我的五万块,就这样没了?”

    更过分的是,唐游川瞥了一眼那茶具的尸体,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一片碎片看了看,须臾,不愠不火地开口:“你这套紫砂壶是假的。”

    “……”

    季然仿佛听见有刀子刺穿他的身体,扎到了他心脏上的声音,瞬间窒息。

    不但碎了,还是假的。

    江棠本来很同情季然,结果听见唐游川的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出了古玩街,季然抱着他花了五万块巨资买到的假紫砂壶的尸体,失魂落魄地走去开车,江棠看着他焉了吧唧的背影,又好笑又同情。

    唐游川掰转她的头,低头俯视着她,语气略带不满,“别看他了。”

    “醋精。”江棠眉眼弯弯,抬手轻触他淤青的唇角,忍笑道,“疼不疼?”

    “疼。”唐游川卖惨,“你亲一下应该会好一点。”

    “活该。”江棠偏不遂他的意,挑着眉,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调侃,“谁让你当街当众乱来?打你一拳都是轻了。”

    唐游川抓着她的手,“哪儿当街当众了?都躲犄角旮旯里,分明就是他没眼力见儿,正常人会不闻不问冲上来就动手的吗?”

    江棠指腹轻轻抚过他的唇角,软声道,“他是误以为我被你欺负了而已。”

    “我知道。”他的嗓音温淡而慵懒,隐隐有几分傲慢,“所以我才没下狠手,否则早拧断他的骨头了。”

    江棠勾着唇,“他刚那么质问你,你会不会觉得很不爽?”

    “没有。”唐游川将她散乱的发丝温柔别至耳后,淡淡地道,“既然你把他当家人,那么自家人担心自家姑娘问几个问题,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就好。”江棠说话音刚落,不远处响起鸣笛声,季然的车已经停在不远处,她收回手,低声道别,“那我先走了,拜拜。”

    江棠刚要抬步离开,唐游川忽然一把抓住她,往后一拽,一手扶住她的腰,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轻声叮嘱,“别喝太多酒,结束了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江棠脸庞难免有些臊热,含糊应声说好,然后撇开她跑了过去。

    绕到副驾驶,刚坐进去,便听见季然酸溜溜地说:“我看你不用吃饭了,都跟他给腻歪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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