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棠盯着男人光着的背影,一咬牙,抬步迈了进去,房间里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江棠下意识蹙眉,这男人在这封闭的房间里抽了多少烟?
也不知道唐游川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的,当着江棠的面儿,他无所顾忌地打开衣柜穿衣服,江棠只走进去几步,试图看见蛋卷就出声遛它赶紧走人,可不知蛋卷窝在哪儿,江棠没瞧见,一转眼,就瞥见唐游川在脱他的休闲裤。
江棠猛地撇开脸,暗暗吐槽唐游川神经病,肾上腺素骤然飙升,心跳异常,身上的血液直接上涌,她的脸颊一阵发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出声:“蛋卷?”
蛋卷听见熟悉的声音,从床的另外一边跑了出来,摇着尾巴欢快地奔向江棠,江棠赶紧抱起它,准备撤离。
“我昨晚帮你照顾了它,连声谢谢都不会说?”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夹着几分不悦。
江棠闻言脚步微顿,垂着眼帘,低眉顺眼道,“谢谢。”
波澜不惊的语气,态度乖巧得敷衍。
唐游川已经换装完毕,衣装笔挺的站在原地,看着她这幅模样,差点儿又忍不住心头冒火,但一想到卫昊说她昨晚在雨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刚冒头的火苗又给压了下去。
等了两秒没有等到他书说话,江棠平静开口:“没事儿的话,我先出去了。”
事实上,唐游川也没啥跟她聊,但见她要走,又忍不住出声:“奶奶昨晚打电话过来了。”
江棠微楞,站在原地没吱声,等着他的下文,然而唐游川半晌没声音,她这才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试探问:“奶奶……说了什么事儿吗?”
唐游川终于看清了江棠的脸,看到她气色不怎么好,确认昨晚上不止他一个人过得不舒坦,他的心理才平衡了几分,淡声道,“她本就以为你生病瞒着她,让我照顾你,还要求跟你通话。”
江棠抿着唇,心底有几分歉意,她又让老太太担心了。
不等江棠开口,唐游川又兀自补了句:“结果你昨晚没回来。”一想到她夜不归宿的行为,语气又夹着几分讽刺,“我只能骗她你吃完药睡下了。”
江棠听出唐游川话里的讽刺,却不敢反驳,有些如鲠在喉,顿了片刻,低声道,“对不起,我晚点给奶奶打电话。”
她夜不归宿这事儿,唐游川实在恼怒,这种闹脾气就玩失联的行为,他顶讨厌,原本还想嘲她几句,可是看见江棠情绪低沉模样,又怕说狠了,不知道她下一回是不是直接离家出走了,遂又作罢。
两人相对沉默。
江棠不愿意也不想跟他在这儿对着尴尬,见他不发话,轻声道,“我上班快迟到了,先走了。”说罢,抱着蛋卷快步离开了房间。
唐游川望着她好像身后有鬼追似的逃跑的背影,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烦躁,他气了一晚上,本想着见到她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结果一看到她的脸,又什么狠话都说不出了。
不同于唐游川的憋闷,江棠则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她和唐游川,注定是不能友好相处,既然碰着面就要闹不愉快,索性就尽量避免碰面了,一如之前三年那样,如非必要不见,王不见王谁都不用膈应谁。
于是,江棠当天回到医院之后,去找主任主动申请了调到夜班值班。
上夜班是件累人的事,一方面是熬夜伤神,另一方面是夜间遇到突发情况的患者也多,又认为人手少,有时候甚至要比白天上班还要忙碌,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上夜班,尤其是有家庭的医生。
江棠主动申请夜班,主任自然是高兴,确认她除了脚踝的扭伤身体已无大碍,方才同意了她的申请,满眼欣慰地看着江棠夸了几句,又忍不住埋怨现在的小年轻不像她这么能吃苦。
江棠只能苦笑,比起夜班的辛苦,她觉得应付唐游川这个说变脸就变脸的男人更加辛苦。
阮迪没上班就没事儿干,又不敢回父母家,怕父母知道了又得为她犯愁,主要是二老最近中邪,开始对她催婚了,今儿一个电话旁敲侧推谁谁谁叫有个不错的男孩儿,明儿一个电话谁谁谁家的男孩儿可帅可本事儿了,整得阮迪得了催婚恐惧症,但宅在租房里又闲得长草,索性就贤惠了一回,中午做了饭给江棠送饭,顺带散步了。
两人没去食堂,就窝在办公室里边吃边聊,基本是阮迪在说,因为今天她家亲娘又给催婚电话了,而江棠负责听和笑。
“你要上夜班,我怎么办啊?”阮迪满脸哀愁。
江棠费解:“我上夜班对你有什么影响?”
阮迪恨恨道:“我原本计划是两天之后那个相亲局带上你的!”
江棠笑:“我才不陪你,否则阿姨知道了连我都得挨骂。”
“你……”
“小棠。”阮迪的话被一道女音打断,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见了陶芸锦,江棠脸上愉悦的笑容瞬间敛去,职业化微笑,“陶医生。”
江棠实在叫不出芸锦或者小锦这种称呼,别扭。
陶芸锦一手拿着个袋子,一手拿了杯咖啡,“我听说今儿门诊那边特别忙,你又还没去食堂,以为你还在忙没吃,所以给你买了饭和咖啡。”她边说边走过来,“你已经在吃了啊。”
“谢谢你的好意,”江棠客气道,“我朋友给我带了。”
陶芸锦朝阮迪投以微笑,“你好。”
阮迪笑着回了句你好,随即半眯着眼打量起笑靥如花的陶芸锦,精致,漂亮,温柔,造作,阮迪心里默默总结了对陶芸锦的第一印象。
陶芸锦笑道:“那咖啡留着喝吧。”
江棠本想拒绝,但陶芸锦已经把咖啡搁在了她的面前,都这样了,还不接受,未免太不给面子了,索性大方接下,抬头回她一个笑容,“谢谢。”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朋友也在,只带了一杯。”
阮迪摆手,“没事儿,我不爱喝咖啡。”
陶芸锦低声道,“对了,小棠,你今晚会过来吗?”
江棠茫然,“过哪里?”
陶芸锦说:“我就知道你忙晕了,来我家吃饭啊,昨晚跟你说过的,不过你当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回我。”
江棠慢条斯理道,“抱歉,我今晚要有事儿去不了,谢谢你邀请我。”
她也没撒谎,明天晚上她要开始上夜班,所以今晚她准备回虞山别墅看老太太,免得老人家担心她病了还没好,当然,即便没事儿,她也会拒绝陶芸锦,别说关系不熟,就唐游川在场,她就不愿意出现了。
“这样啊,可惜了。”陶芸锦隐隐失落,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喜笑颜开道,“那等你有空了再来我家做客吧。”
“好。”
江棠不懂她可惜啥,估计可惜膈应不到自己。
“那你先吃饭,我去休息会儿。”
待陶芸锦出了办公室,阮迪马上八卦,“她谁啊?以前没见过,新来的?”
“唐游川的青梅竹马,我们科室新招的外科医生。”
阮迪意味深长地哼了声,“她喜欢唐游川?”
江棠挑眉,“眼神儿这么好?”
阮迪笑眯眯道,“难搞吧?”江棠不以为意,“就挺烦。”
阮迪啧啧摇头,“明目张胆对你坏的人不可怕,最怕就是遇到这种看上去就十分温善无害对你还好的假好人,你都不知道哪天她就给你使绊子了。”
确实如此,坏得明明白白的人你会防备,他就找不到机会对你下手,但暗搓搓装好人的坏人,你防不胜防。
阮迪伸手把咖啡拿了过去,揶揄道,“没准儿给你下毒了,我替你喝了,我有事儿你还能抢救,你倒下了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江棠温温淡淡睨她,“不是不爱喝咖啡么?”
“我就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
江棠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反正你最近也闲着没事儿,我养的狗先寄养在你家吧,我最近夜班,晚上不回去我担心它饿了没人喂。”
“猫跟狗就不能和平相处,我家五只猫,它们估计不接受外来物种,你留家里让唐游川顺手喂一下嘛。”
江棠说:“他靠不住。”
狗是她的,与他无关,江棠不愿意也不想麻烦他,哪怕喂狗这样的小事儿。
阮迪道,“行,先试试,但先说好,我家猫要是跟它合不来,你得给它另外找人啊。”
……
晚上下班之后,江棠先回了云锦华苑,把蛋卷塞进狗包,又装了几袋狗粮,然后收拾了一身衣服,准备先去阮迪家,然后再打车去虞山别墅。
在玄关刚换好鞋子,房门就被打开了,江棠一抬眼,与唐游川四目相对。
唐游川看着她脚边的狗包和两个袋子,眸色骤然一沉,江棠主动出声打了招呼,“你回来了。”
唐游川面无表情看着她,声音冷沉:“你什么意思?”
江棠没听懂他的意思,询问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唐游川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唐游川扫了眼屏幕,接起。
江棠不想耽搁时间,拿起东西提着狗包,低声说了句,“我赶时间,先走了。”然后从他的身侧直接越过穿出了门。
唐游川本想拉住江棠问个清楚,但电话里传来沈叙的声音,“你在哪儿?跟谁说话?”怕被沈叙发现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棠走了。
唐游川没好气,“什么事儿?”
“你过来了吗?”沈叙问。
“没。”
“那你过来的时候带几瓶酒,芸锦这儿只有白酒。”
“知道了。”唐游川挂了电话,满脑子都是江棠带着狗离开的事儿,顿时气不顺。
陶芸锦只邀请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人不多,她在厨房里忙碌,几个男人在客厅那边打牌。
吃饭的时候,沈叙抱怨道,“好酒好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屋里除了芸锦,剩下的全是大老爷们,”随即扭头看着陶芸锦,“芸锦,你也是,怎么不邀请几个女性朋友过来?”
陶芸锦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我从小到大也就跟你们混,没什么关系特别要好的女性朋友,”说到这里,她略一顿,继而道,“我本来邀请了江棠,可是她说今晚有事儿来不了。”
唐游川听到江棠两字,脸上的表情明显一顿,心底泛起丝丝涟漪,薄唇紧抿,忍着没张嘴去问。
沈叙不着痕迹地瞥向唐游川,口吻戏谑:“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也想见见她呢,那天说要等她有空请她吃饭的,都还没约呢。”
唐游川眸色阴沉,冲口而出,“你吃饭没女人就吃不下了是吗?”
沈叙笑嘻嘻道,“对着美女比较开胃。”
唐游川面无表情,“你问过别人愿意当你开胃菜了吗?”
沈叙盯着唐游川那黑压压的脸色,忍无可忍,出声道,“不是老三,到底是谁惹着你了?谁惹你找谁去,你冲我发什么脾气?一整晚都黑着个脸,你吓唬鬼呢!”
其实大家都看出来唐游川心情不好,太明显了,想看不懂都难,但谁也没出声,但沈叙忍不了。
唐游川硬邦邦道:“没让你看。”
“你像尊大佛似的坐在这儿,我想无视都做不到啊。”
唐游川不出声,沈叙试探性出声,“难道惹你不高兴的人是江棠?”
唐游川不置可否。
几个人见状都眼露讶异,包括沈叙自己,他“唉哟”了一声,小声嘀咕,“居然真被我说中了。”
沈叙给他倒酒,要笑不笑问:“干嘛了?说来听听,咱几个给你分析分析。”
唐游川没法说出口,他主动给江棠发了信息叫她回来,递了梯子出去,结果却发现江棠非但不肯顺着下,甚至还顺着往上爬,她不但不归家,还把狗都给带走了,暗搓搓给他气受,只能阴沉着脸色,一言不发。
陶芸锦适时出声,“行了,你少胡说八道了,要真是江棠跟三哥闹不愉快,她今天心情不可能那么好。”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唐游川脸色更冷了。
心情好?
给他就撅着脸色,在别人面前就心情愉悦?
她还当真是好得很!
唐游川不想说,别人想撬开他的口简直挖金矿还难,沈叙故意使坏,给唐游川弄了混杂的酒,他酒量不算太差,但绝对不能喝杂,一喝绝对会醉,而且没直接睡过去的话,会变话痨。
若是平时唐游川肯定会察觉,但现在他心情不好,所以没有发现不对,两三杯下去,这回真醉得不轻,即便如此,他脑子居然还有一丝清醒,记着江棠给他脸色看,记着江棠抱着狗走了。
沈叙本想着让他醉了套他话,结果他一下子喝太多,醉得睡了过去,屁都没问着。
几个人在陶芸锦家呆到夜里十二点多钟才散,唐游川倒在沙发上睡着,陶芸锦这儿是两房一厅的套间,所以男人们直接把唐川给搬到了客房的床上。
陶芸锦看着床上的男人,给江棠发了条信息。
后半夜,唐游川烧心反胃到醒了过来,冲进了厕所吐了一次,头昏脑涨爬回床上,忽然想起什么,随即拿起手机,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电话。
虞山别墅位置偏远,回程很难载到乘客,拦了几辆车都被拒载了,最后实在没办法,江棠只好用手机软件加了钱叫了辆了车。
到虞山别墅时已经将近九点了,江棠吃完饭陪老太太聊天,老太太如常关心她的身体,她的工作,聊得舍不得去睡觉,江棠告诉她明儿下午再回市里,她才去休息。
前一晚没睡好,江棠回房洗完澡便早早睡下了,手机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撑开沉重的眼皮,摸过手机一看,睨见屏幕上显示的是“唐游川”,她嘟嚷了句神经病,想都没想,挂了。
江棠躺回床上,然而眼睛刚闭上,手机铃声再度划破静谧的房间,一看还是唐游川,又再扫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江棠顿时火冒三丈。
她划开接通键,压着脾气,毫无情绪地叫了声,“唐先生。”
手机里安静了两秒,江棠皱眉,正想要看看屏幕,就听见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你又不接我电话。”
听着他语气不善的质问,江棠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您有事儿吗?”
唐游川不答反问:“没事儿我干嘛给你打电话?”
江棠淡声道,“您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随即听见他问:“你去哪儿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没睡醒的那种鼻音,江棠隐隐觉得他不对劲,正常的唐游川是不会这么说话的,顿了顿,低声问他:“唐先生,您知道我是谁吗?”
他这是,打错电话把她当哪个女人了吧?
唐川说:“你当我白痴?”
江棠说:“那您说我叫什么名字?”
“江棠!”唐游川精准地叫出她的名字,带着几分愤怒,“我又不是智障,电话还能打错?!”
江棠在猜想他是不是梦游,否则这任性口吻真是说不通,如果真是梦游,岂不是趁机骂他的好机会?
唐游川没听到她的声音,不悦出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棠故意试探,“你问题太多,我不知道你让我回答哪个。”
“你去哪儿了?”唐游川重复了一遍,外带补充,“狗也不在。”
江棠首先想到的是,他居然真没生气,看来是真的神志不清,随即想到,他该不会是去了她的房间吧?思及此,不由得庆幸自己不在那儿,否则他现在闯进她房间也不知道要干嘛。
江棠睡意彻底被打消,这会儿清醒得不行,语气波澜不惊道,“我在虞山别墅。”
“不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江棠一愣,这个词真是新鲜了。
“不是。”江棠心说,那家也不算我家,就算走了也不能算离家,顶多就是滚蛋。
他问:“那你为什么要带着狗去?”
江棠说:“我没回去,怕狗饿着,所以把狗送我朋友家了。”
唐游川马上道:“我不是在家?昨晚你没回来,也是我喂的它。”
江棠简直就是无奈又无语,想着他反正都神志不清了,索性有话直说,“因为你不喜欢狗,我不回去我怕你把它给丢了。”
唐游川说:“我要丢昨晚就丢了。”江棠一时语塞,唐游川径自道,“你这脾气又臭又硬,得改改了。”
什么叫她脾气又臭又硬得改?到底是谁的脾气需要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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