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嘉和帝将萧允绎放在太子之位上是为了维持他对先皇后情深义重的形象,同样的,陆洵死后,为了告诉天下人他诛陆洵九族实属无奈。
亲自挑了块风水宝地将其厚葬了。就在梵净山上。
余幼容没见过陆洵,自然不清楚他的喜好,祭祀用的瓜果糕点都是自己喜欢的,炸鲜奶、蛋酥牛奶糍粑和桂花奶糕。
还起了个大早煮了芋圆,给他带了满满一大杯奶茶,茶叶也是用的最最好的。
今日是个晴天。
太阳高高挂起,光从繁复的枝丫间透下来交错成斑驳光影,将初夏的燥热遮去,又将独属于山林的清新覆下来。一路鸟鸣相伴阳光作陪便到了陆洵墓前。
余幼容和萧允绎先将墓前的落叶泥土抚去,又将周围的杂草锄净,这才将小心翼翼护着的瓜果和糕点放到碑石前。
做好这些,两个人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余幼容是不擅长处理这些情感方面的事,萧允绎则是——等不到她开口他便也跟着沉默。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了半炷,余幼容稍稍清了清嗓子,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
“我现在很好。”
停顿很久又说,“您不必为我担心。”毕竟是从未相处过的人,哪怕是至亲血缘,她也没办法做到突然间感情泛滥,只想到哪儿便说到哪儿,“如今陆家已平反,您可以安心了。”
安心不过是说给活着的人听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哪还有什么安心不安心的?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垂着眸子敛了下神,“爹,您现在一定跟娘在一起吧——”提到在一起。
她突然拧了拧眉,他们俩生前没能有一场婚礼,死后是不是该葬到一处?
何况这处地方还是害了他的人挑选的,未来得及往下想,身后毫无预兆的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余幼容和萧允绎转头便看见陆羽衣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
她一脸震惊的望着余幼容,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撕扯她的脸皮,一会儿功夫便换了好几个表情。
最后冲到余幼容面前明显六神无主了。
“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爹?你在叫谁爹?”陆羽衣早已知晓这名长得极似哥哥的少年其实是太子妃,方才看清哥哥的墓前竟然站着他们俩。
她刚要上前质问他们怎会来这里,就听到了那句“爹,您现在一定跟娘在一起吧”。
“你说啊!你在叫谁爹?”
陆羽衣此刻的脑子很乱,她先想到的是,贺兰霆不是说她跟哥哥没关系吗?再想到的是。
若她真是哥哥的女儿——前不久她差点在北境杀了她。
不管是投毒还是那场火,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心存仁慈,她是想要让这对新婚燕尔死在北境的。陆羽衣魔怔了般伸手就要拉扯余幼容,萧允绎迅速将余幼容拉至身后。
反问,“陆洵有个妹妹叫做陆蓁,二十年前应该被问斩了,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陆羽衣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不为名不为财,若是为了报仇,又是报的什么仇呢?之前查不到她的身份。
无从猜测。
如今她出现在此处便是最好的答案。
萧允绎的口吻并不咄咄逼人,却使得陆羽衣往后退了好几步,她失魂落魄的注视着面前的墓碑,目光流连在上面的陆洵二字上,“已经很多年没人提起陆蓁这个名字了。”
那一年,陆府被抄。
她的亲人们全被官兵带走了,而她因为躲在马厩里逃过了一劫。哥哥被处决时她就站在人群中——
那时她便发誓,定要为陆家上下报仇雪恨!
她东躲西藏了好几年,与乞丐抢过食物,与流民睡在一起,直到遇见贺兰霆。
她认得他,知道他是贺秉将军的小儿子,因为有共同的报仇对象,他们俩走上了同一条不知尽头是何的路。
再后来。
她去了水云台,再后来,她去了摘星楼。
因为这张与哥哥极似的面容,陆羽衣已顾不得细想哥哥一生未成过亲,“你究竟是谁?”余幼容眸光微沉,没想到自己竟莫名多了个姑姑,只是这个姑姑——
“我是陆洵的女儿。”她侧身望了眼萧允绎,又说,“也是他的夫人。”
如果前面这句话让陆羽衣眼中迸发出光,那后面这一句则又迅速灭掉了她眼里的光,“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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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应天府前,萧允绎带着余幼容进了趟宫。
两人先见了陆离,聊过后又去了坤宁宫,似没想到这两人竟会主动过来,戴皇后有些受宠若惊,恢复以前对萧允绎的热情,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体贴入微。
许是爱屋及乌,连带着也关心了余幼容几句,最后才问明来意,“绎儿来坤宁宫可是有何事?”
萧允绎牵起余幼容的手,“儿臣和容儿要离京些时日,宫里便有劳母后费心了。”
“绎儿说的哪里话,母后是大明的皇后,这后宫诸事本就是母后的职责本分,只是——”她视线扫过对面姿态颇亲昵的小两口。
“你们俩这又是要去哪儿?”
陆家虽已平反,但余幼容是陆洵女儿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公布,萧允绎只说,“带容儿散心。”
好巧不巧——也不算巧,姜烟如今算半住在了坤宁宫,瞧见萧允绎过来亲自去沏了壶茶,没想到一进来便听见了这么一句,她脚步一顿,滚烫的茶水溅了两滴到手背上。
本该是钻心的疼,她却丝毫感觉不到般。
缓了片刻后若无其事的将茶水端到萧允绎面前,“殿下请用茶。”温柔小意的调子,柔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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