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语确实伤人,特别是类似的话萧允衿已经说过一次。
君怀瑾呼吸较之方才急促了些,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语调,“是我思虑不全没想过四公主的处境。”
按理说这句话之后他就该离开了,门后的萧允衿也是这样想的。她攥紧胸口处的衣服,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难过,只觉得胸口位置很闷很闷。
她亲手将给过她温暖的人推远了。
而戴皇后和翎美人这件事不管最后会不会怪罪到她身上,她都要远嫁去瓦剌了,至此以后——
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想到这里,萧允衿胸口的位置不止闷还隐隐疼起来,渐渐的竟比脚腕红肿处还疼。
门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响起君怀瑾的声音,应该已经走了吧——萧允衿缓缓抬手抚上门,心底已泛起悔意,既然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她为何不看他一眼再让他走?
这个想法刚一涌出,她再次攥紧胸口处的衣服,暗恼自己怎会有这种念头?
什么时候她竟对君大人存了这种心思?萧允衿努力将心中烦乱的思绪摒弃,缓缓将门拉开,想着哪怕再看一眼他的背影也是好的。
门一开,她就看见了门外满脸苦恼的人。
他没走?
她心中一惊想要关门已经来不及,君怀瑾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萧允衿脸上闪过片刻迷茫,也没有立即走上前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只愣在原地,神情越发苦恼。
满脑子都是那句“马上就要出嫁瓦剌”。
当初她在太和殿跟嘉和帝说愿意和亲瓦剌时,他也在,可那时的心境全然不似现在,短短几日,他这是怎么了?
他又想起太子殿下说的那句“你想当我妹夫”?殿下是从何处看出他想当他的妹夫?为何——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君怀瑾没经历过风花雪月,早些年一门心思寒窗苦读准备科举,一朝及第,又继续在官场摸爬滚打步步为营,几年后终于成了大明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受嘉和帝重用,在朝堂中有了不可替代的稳定地位。
如今好不容易有心思去想男欢女爱之事了,结果刚蹦出朵桃花,还是花骨朵人姑娘就要远嫁异国了。
谈不上伤心欲绝,毕竟也没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但心底总归是苦闷的。
他可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啊!
又立马被掐死在萌芽时期了?
这么会儿功夫萧允衿想了很多打发君怀瑾的话,结果见他一直默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他不说话,她便也无言。
君怀瑾自我调节了一番,总算恢复如初,仿佛全然不在意萧允衿之前说的话一般,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没看到明显外伤,又问了一句。
“真没受伤?”
萧允衿猜测过他可能会说什么,却没想到会是这句,刚要再次回答“没有”,脚腕伤处突然一脱力,整个人晃了晃就笔挺挺的朝前砸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君怀瑾来不及多想飞奔过去接住她,温香软玉抱满怀。
君大人胸膛似被烧着了般,松开怕她摔倒,不松他浑身僵硬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萧允衿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状况,她脸埋在君怀瑾身前,外界的声音全都听不见了。脑袋仿佛炸开了一般,一直从脸颊红到脖根。
两人保持同一个姿势许久未动。
直到裹着寒意的西北风将君怀瑾的火热吹冷却,他才终于将萧允衿推开些,却依旧不敢松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萧允衿脸上的红尚未退去,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去看君怀瑾,很小声的说,“扶母后时不小心扭到了。”说完还不忘解释,“不严重,我能走路。”
不知从何时起君大人开始在意男女之别了,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萧允衿抱起进了绛云苑。
到了她闺房的外间,他放下她,扶着她坐好,说了句“失礼了”便蹲了下去。
望着蹲在面前准备掀自己裙摆的人,萧允衿情不自禁往后缩了下,然后就看到君怀瑾细长的指尖顿住了。
以为自己的举动伤害到了他,萧允衿正要解释,蹲在面前的人突然抬头迎向她的视线,眼神恢复了一贯温润如春风的样子,语气也温温和和的。
“放心,我只是看看你的伤。”
君怀瑾只将裙摆掀开了一点点,一手抬起萧允衿的脚,一手脱掉她的鞋袜,当看到右脚脚腕肿得馒头一般时。
温润如春风的样子瞬间消失,这就是她说的没有受伤?不严重?
君大人一向好脾气,此刻却愠出几分怒气,却又不忍责怪坐着的人,“怎么不让御医看看?”
“母后和翎——”年纪相仿,萧允衿叫不出母妃二字,顿了顿,“和翎美人同时早产,坤宁宫里乱成了一片,御医照顾她们俩还来不及,我这点小伤就不必劳烦他们了吧。”
本来只有几分怒气的君怀瑾此刻已完全怒了。
他不是会隐忍的性子,身边的人包括余幼容、萧允绎、温庭等等也皆不是会隐忍的人,特别是陆爷。
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可——
他实在想不出萧允衿的性子究竟是如何养成的,作为大明的四公主,刚被敕封的定国公主,她怎会一点底气都没有?遇到事情最先想到的便是隐忍!
还有——怎么每次见到她总是在受伤?从浑身湿透到手伤又到脚伤。
君怀瑾急喘了几下,即便没跟姑娘家相处过,他也知道不该随随便便对姑娘家摆脸色,情绪几经变化,终究是稳住了。
“你别动。”
他凭着记忆找到萧允衿放药的地方,只将消炎药膏拿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她的脚腕红肿处,又不放心的左看右看,“你在这里等我,还是让陆院判过来看看吧。”
万一伤到筋骨,留下病根。
君怀瑾去找陆离时,陆离刚从坤宁宫回到太医院,这个时辰见到君怀瑾将陆离吓得不轻。
他连忙将他拖到角落处,压着声音问,“大半夜的君大人怎在宫里?”
还来了太医院?
君怀瑾也不绕弯子,直接跟陆离说明了来意,陆离听完更震惊了,“你——你跟定国公主——怀瑾啊——”称呼从君大人换成了怀瑾,陆离以长辈姿态语重心长的劝他。
“定国公主这几日就要去瓦剌和亲了,你可千万别犯傻啊!”
君怀瑾盯着陆离看了会儿,极认真的问他,“我现在看起来很傻?”像会犯傻做蠢事的人?
陆离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现在的样子就差在脑门上贴张字条:此人是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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