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似乎黏在了棋盘上,许久后捏了颗白子落下。
粗粗一看,黑子完全招架不住,半边死棋,即便刚才那一步有了起势,也无疑是垂死挣扎。
老赵头抬头瞧了两眼对面的小少年,眼神挑衅,“继续啊,我倒要瞧瞧你有几分能耐。”
余幼容也不客气,弯腰又从棋笥里拿黑子,没怎么思考便落了下去,一来一往,棋局越下越僵,不过僵的却是白子。
原本死掉的那半边黑子竟然全都活了。
眼见着棋盘上黑子眼位和出路都已经被解决,局势渐渐逆转,老赵头抬手擦了擦花白鬓角处的汗。
干枯的手也情不自禁的抖起来,手中的白子越捏越紧,最终跌落在棋盘上。
白子溃败,不可收拾。
“我输了”三个字他说不出口,只双眼失神的瞧着面前的棋局,半晌才喃喃,“怎么可能?这样的局势怎可能逆转?”可是——他输了却是事实,这点他不得不承认。
周围几名老人家全都是懂棋的,眼下也一言不发,已然没了先前的起哄和热闹,看着小少年一脸古怪。
倒是老元头一改愁眉苦脸,一脸皱子堆砌到一起,乐呵呵的。
“老赵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教不出这样的孙子——是啊,你当然教不出这样聪明的孙子,哈哈哈哈——”
他笑容明朗,中气十足,乐呵呵的拽着余幼容走了。
走了好远才长吁一口气,受惊般斜睨一眼旁边的人,就差伸手戳她额头,“你啊!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出头,但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余幼容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也猜得出身份定不简单,可以说能住进成贤街的人都不是寻常百姓。
国子监就在成贤街上。
而国子监是什么?是大明朝的教育管理机构,还是大明朝的最高学府,所以这条街上住的多是国子监里的官员们,还都是些有大学问名气响亮的官。
甚至于有些外地富甲的子孙在国子监做监生的,特地花大价钱在这条街上或买或租一座小院。
当初余幼容决定在京城买院子是为了温庭,站在温庭的角度考虑。
成贤街再合适不过。
于是他们就在这里落了脚,哪怕现在想起来,余幼容都觉得自己这个老师做的很是称职,而温庭也不负所望,是个很出色很有出息的孩子。
除了与国子监有关的人,成贤街上还住着一些在内阁和翰林院当差的官员,使得京中乃至于整个大明朝的百姓。
都对这条街向而往之,要不是朝廷明令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
怕是每日都要有络绎不绝的人领着自家的儿子孙子来这里兜一兜,转一转,踩一踩砖头,踢一踢石子。
好像这样学问就会主动钻进他们的脑子里,回头就能考个状元光宗耀祖。
余幼容对老元头印象不错,做出乖乖巧巧的晚辈模样,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内阁第一人,赵淮闻。”
余幼容闻言“哦”了一声,显然没有放在心上,内阁第一人是为首辅,确实不一般。
但是——
大明朝的行政中枢不止一个内阁,还有中书省呢!而中书省自建朝以来便一直凌驾于内阁之上,说句实在话,内阁首辅的权利还不如六部九卿呢!
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工部尚书皆是正二品官员,剩余三卿。
都察院之都御史正二品,通政司之通政使、大理寺之大理寺卿正三品。
而内阁首辅才是个正五品的官,孰轻孰重一眼便知,连六部九卿都比不上,更遑论是中书省正一品的左相和右相?
“欸?”
老元头没料到身旁这小子竟是这么个反应,以为他是不懂这些朝中之事,刚想跟他说道说道,便听他嘀咕一句,“呵,还没有国子监的祭酒厉害呢!”
国子监下面置祭酒、司业、监丞、典簿各一人,祭酒最大,从四品,可不是比正五品还大一些嘛!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又被老元头咽了下去。
他抖着眉梢莫名其妙的就摆出一副得意之色,“当然比他厉害!老赵头也就下棋厉害点罢了,其他方面——说不定全都不如那位祭酒呢~”说完还不忘哼哼两声。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院子门口,余幼容抬了抬手中的瓜果鲜蔬,礼貌的问。
“要来吃饭吗?”
“要!”
老元头一点都不客气的应下来,他经常给隔壁这俩小子投喂,吃他们一顿饭心安理得。他不知道眼前这小子的身份,但他知道隔壁住着今年的新科状元温庭。
还是前无古人,或许也是后无来者的六元。
实不相瞒,他很中意那小子。可惜他家没丫头,要不然就许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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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自翎美人和戴皇后先后查出有孕后热闹便没停过。
特别是今儿早朝上,一向一声不吭的定远王闹了好大一通,囔囔着要皇上为他们做主,为萧慧敏做主。
说未出阁的姑娘家身子被人看了去,还有了肌肤之亲,这让她以后如何嫁人?
定远王的态度很明确,温庭必须娶萧慧敏!
在他眼里,正儿八经皇室血脉的县主还配不上一个寒门出身的状元不成?哪怕他现在已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跟皇室比起来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的。
再说了,现如今他们家的成千翎盛宠在身,多少人想来攀附?他想不出温庭有拒绝的理由。
温庭受了伤,今儿没上朝。
但是君怀瑾在。
他跟定远王原本没什么交情,不交好不交恶,收到了帖子也欣然前往,只不过却没想到会发生昨晚那件事,看了身子?肌肤之亲?好大的一顶锅!
君怀瑾一个没忍住冷笑出声,“昨晚若不是我亲自将中了药的温大人送回去,还真当慧敏县主是苦主呢?”
君怀瑾往旁一步,恭恭敬敬的朝嘉和帝躬了躬身,再开口更不客气。
“我倒是很想问问定远王爷,慧敏县主在温大人身上下那种肮脏的药物是何心思?她平白折辱了温大人一身风骨,温大人尚未计较,你们倒是怨上了,还赖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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