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烟如雾,无声无息的飘在枯枝败叶上,飘在落英缤纷上,细细密密的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湖面上因雨丝荡开一圈一圈涟漪。
白色柔软的花瓣轻轻晃着。
花瓣中央,静静漂浮着一名年轻女子,眉是螺子黛描的墨,唇是瑰丽靡艳的朱,她唇齿间含着一朵蚕丝织成的白色绢花,泛着丝丝银光。
宽大的粉色的袖子和裙摆随着湖面上的白色花瓣幽幽浮动,隐约还能嗅到一丝清幽的花香。
似沉睡中的精怪。
又似从水底开出来的一朵盛极的花。
在君怀瑾去找余幼容时,现场就被大理寺的衙役封锁了,此刻湖边插着火把,旁边还挂着一排灯笼,将周围照的如同白昼,更是将湖中的情形照的一清二楚。
说实话,挺好看的,像一幅落英缤纷的水墨画,但又诡异的让人从脚底升起一股入骨的寒意。
因为太困,余幼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泪珠子就挂在眼角。
不过她倒顾不上怪君怀瑾了,站在岸边若有所思的望着湖上的一幕,这一次的案件显然与之前的都不一样,她瞧着凶手精心布置的死亡展示,很明显——
这个凶手是把杀人或者是把死亡当成乐趣了。
古代没有相机不能拍照,又不可能让画师将现场画下来,费时费力,余幼容只好一点点的用脑子来记。
过了一盏茶时间,等到记全了她才示意君怀瑾命人将尸体打捞上来。
尸体刚被打捞上来,余幼容就戴好了手套,她简单检查了下尸体体表,没有明显外伤,只在脖颈处有两处明显的指印淤痕,她着重检查了脖颈处,竟发现尸体整个颈椎骨都碎了。
是机械性窒息导致的死亡。
传统推断早期死亡时间主要依据尸僵、尸斑、尸温等。
这具女尸的尸僵已经达到全身,背部有紫红色的尸斑,死亡时间在六个时辰以上,而且肯定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
至于尸温,死后体内停止产热,尸体的温度大约每半个时辰会下降一度。
但寒冷室外的尸温冷得要快,秋天的夜晚本来就冷,又是被扔在湖里又是下雨的,尸体早就冷透了。
检查完毕余幼容才将视线落到了她最感兴趣的那朵白色绢花上。
她小心翼翼的将那朵绢花取了下来,只一眼眸光就深了,为了确认不是自己想多了,她又扯了一块上面的半成品蚕丝,像是丝,又像是絮……
还亮晶晶的。
“君大人,上次你卖给我的那批死刑犯的尸体,他们的身份还有犯了什么罪能给我一份吗?”
君怀瑾不是很明白陆爷验尸验的好好的为何提到了上次那批尸体的事,不过他也没拒绝,应了声“好”,又问这具女尸的情况。
“死者年龄在十六七岁,是被勒颈窒息致死,死亡时间是今日辰时。凶手显然不是初犯……”
余幼容简单的说了几句后抬头问君怀瑾,“湖边以及附近有什么发现吗?”
意料之中,君怀瑾摇摇头,“凶手确实不像是初犯,心思缜密不说——”他瞧了一眼尸体,脸色又暗又沉,“似乎——有恃无恐。”
“岂止,他迫不及待的想将自己的作品分享给别人。”
余幼容的视线也落在身旁的女尸上,“君大人回去后查查,以前有没有相似的案件,先不要限制时间,尽管往前面查,也不要限制地点。”
**
翌日君怀瑾没出现,余幼容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因为一个多月没住过人,四合院里全都是枯枝烂叶,院边的花花草草也枯败的不成样子,原本被温庭打理的花花绿绿的花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丑的很。
于是温庭天蒙蒙亮就起床了,就为了赶紧把院子打扫清理干净,害怕他老师看见院子这么丑会心情不好。
将枯枝烂叶装了满满一大口袋,又将盆栽修剪了一番,那些不能修剪的则干脆扔掉。
至于花架,温庭越看越糟心,直接拆了。
等到做完这些,院子终于又能看了,就是突然之间变得空落落的,温庭刚想着该去一趟有狐巷买些在秋天开花的植物,院门被人砰砰砰敲响了。
他以为是君怀瑾又来烦老师了,脸色顿时暗了下去,结果打开院门外面站着的居然是萧易初。
“温庭温庭,你看本世子给你送来了什么。”
院外的萧易初兴高采烈的,边说边朝身后挥手,“你们快搬进去,都小心点,摔碎了一盆本世子就让你们把那盆花给吃掉!”
说完他又回头看温庭,“本世子心想着你这里的花该谢了,将有狐巷开得好的花都给你送来啦!”
他咧开嘴巴凑近温庭笑得不怀好意,“本世子好吧!不用谢不用谢。”
“多谢。”
温庭不冷不淡的道了声谢,便侧过身让院外的人将盆栽搬进来,他不认得那些花的名字,只知道萧易初的品味跟他差不多,花花绿绿的什么品种的花都有。
瞧出温庭认不得这些花,搬盆栽的伙计边搬边热情十足的跟大主顾介绍,“这是美女樱,这是花烟草,这是……”
秋天开的花自然少不了菊花,于是几名伙计整整搬了二三十盆各种形状各种颜色的菊花。
最后又费了不少力气抬进来一棵蓝花楹,一棵粉紫重瓣木槿,在温庭的指挥下刚好把之前花架的空缺补上了。
只一个时辰的功夫,院子里就变了样。
姹紫嫣红的,生机盎然的。
温庭很满意,萧易初很高兴,给了那几名伙计不少赏钱。将他们打发走后他又缠上了温庭,“你看本世子这么好,若是你实在想要谢,不如把那只海东青送本世子呀!”
说完他就咯咯咯咯笑了起来,结果身旁的人只淡淡睨了他一眼,“这些花多少钱,我给你。”
“……”
萧易初一愣,立马摆摆手,“谈感情多伤钱啊!”意识到不对又呸呸呸几声,“谈钱多伤感情啊!要不你将海东青借我几日?”
温庭十分缓慢的转头又十分缓慢的对上萧易初的视线,“呵。”
“别这样啊!”
萧易初觉得很受伤,却又不想放弃,“你那么忙肯定没有时间照顾海东青,我可以帮你照顾它啊!而且我家有很多很多鸟,去我家海东青就不会孤单了。”
“那你问问它愿不愿意跟你回家。”
余幼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就走了出来。
因为刚睡醒,眸光显得更加散漫,面部轮廓也比平时柔和了些,她轻飘飘的看了眼萧易初,又示意了下旁边正在趴着发呆的海东青。
“问它?它又听不懂……”不过万一呢!萧易初望着余幼容试探着问,“那怎样才算它愿意啊?”
“叫一声就是愿意,两声就是不愿意。”
这简单!
萧易初眸子一亮,立即走到了海东青面前,一本正经的问,“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家有很多很多鸟,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我还可以天天带你出去玩!……”
然而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海东青看都没有看他,他又不放弃的继续说,许是不耐烦了。
海东青终于叫了,啾唧——啾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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