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天被那魔教妖女向庄主告了他一状之后, 主动去领罚的裴一已经足足有十个时辰都没有出现在自家庄主面前了。
好容易禁闭结束,刚刚从禁闭室走出来的裴一,就立刻从其他护卫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噩耗――
庄主今儿个竟然又为了那居心不良的魔教妖女进了厨房。
听到这样的消息, 自来忠心耿耿的裴一哪里还坐得住, 急慌急忙地就冲到了山庄大厨房的位置。
抬头, 便看见他心目当中最崇敬在意的庄主,正着一袭月白长袍, 在烟雾缭绕的灶台前,专心致志地做着菜。
魔教那妖女则站在他的身旁,一只手拿着一片宽大青翠的芭蕉叶对着庄主殷勤地扇着,另一只手则捏着一方素色的帕子,动作亲昵地帮庄主擦着额角的汗。
这样一副温情脉脉的画面, 却看得裴一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他现在已经十分肯定这妖女绝对练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武功, 否则自家英明神武, 目下无尘的庄主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她做出这些,他以前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
果然妖女就是妖女!
惯会使这些旁门左道的法子!
不行, 就算会被庄主惩罚也好, 他也必须死死盯紧了这妖女,绝不让她就这么害了庄主去!
念及此,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裴一再次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紧盯着乔桥不放起来。
还没盯上一会儿, 一侧的榆钱树后忽然就伸出一只手臂将他整个人都拉了进去。
裴一猛地转头, 发现将他扯过来, 口中叼着根狗尾草, 抱着剑,浑身吊儿郎当样的人, 不是那个时常行走江湖,还闯出了个玄武剑名号的裴二,还能是谁?
此时的裴二望着自家大哥眼底仍未消减的警惕,又偏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郎情妾意,呸的一声,就将口里的狗尾草给吐了出来。
“我说,老大,你刚刚这是在干什么?”
“自然是盯着魔教那妖女了,老二,这些日子你不在山庄里头,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跟你说……”
见到自己打小就比他聪明的弟弟,裴一当即就巴拉巴拉地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你说,那妖女是不是会什么迷惑人心的魔教武功,否则庄主怎么会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做出那么多根本不像他的事情来?”
肃着一张脸的裴一刚将这样的话说完,裴二就先是转头看了厨房的方向。
此时,裴一口中的魔教妖女正亮着一双眸子,表情哀求地跟一侧的庄主说了些什么,手中的芭蕉叶扇得更殷勤了,甚至还用小手指扯起他的衣袖来。
“……求求你了……”
隔得远了,裴二只通过她的嘴唇读出了这四个字来。
旋即便注意到自家庄主拿起一旁的瓷勺,就舀了一勺子佛跳墙递到了她的嘴边。
妖女甚至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立刻张口接住了。
“……你真好!”
裴二再次读出了她的唇语。
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他们庄主跟谁这么亲近过的裴二,眼中霎时间掠过了一丝诧异玩味之色。
“……裴二,裴二,裴二!”
听到裴一一声呼喝的裴二,慢腾腾地转过头来,却发现自家的憨憨大哥愁得连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听见了……”
裴二态度十分散漫。
“听见了你怎么还这样一个态度呢?你都不知道庄主都被迷成什么样儿了,昨天我只是瞪了那妖女一眼,妖女一告状,他就立刻唤人将我拖了下去……那妖女才来几天啊,就已经将庄主祸害成这样了,长此以往,无定山庄说不定都要换新主人了?”
裴一满脸的忿忿不平。
“哎,这你可就说错了,我看哪,无定山庄的主人可不是要换,而是要……添。”
“添?添什么?你是说以后无定山庄的主人会再添一个?添谁?那妖女?换跟添有什么区别?老二你说起话来怎么老是神神叨叨的?”裴一不满。
“老大,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以后你口中的妖女嫁给了庄主,山庄可不就要再添个主人吗?还有你说什么庄主被迷惑了,以你和庄主之间的差距,十个你被迷惑了,庄主也不可能被迷惑!人家两个是小儿女之间的你侬我侬,你情我愿,你懂个屁!”
不耐烦之下,裴二直接把话挑明了。
闻言,裴一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转头看了不远处的庄主与妖女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裴二。
一副三观都要濒临破碎重组的模样。
“可是……”
“没有可是。”
裴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这么多年了,也就一直还留着无定山庄的他的傻大哥还不知道裴衍之不二楼主的身份,其他六人,从他裴二一直到裴七,哪个不清楚裴衍之暗地里的身份。
可也只知晓一个身份罢了,他们谁也不清楚,裴衍之到底想做什么,更不清楚他私底下到底做了多少谋划。
想到这里,裴二眼角余光随意地瞥了一侧的裴一一眼。
从家乡遭受洪灾,只活下了他们兄弟两个之后,这么多年来,裴二心里头的执念从未变更过。
那就是――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最好是带着他这个老实耿直的哥哥一起好好活下去。
活着,比什么都强。
也亏得乔桥现在还不认识这位裴二,不然肯定能认出他正是这本《绝世无双》里因为爱上女主薛语儿,一次又一次扯裴衍之后腿,在女主的苦苦哀求下,放跑了男主柳随风整整三次的痴情男二。
站在主角的角度,裴二这样的人,是个虽然吊儿郎当,不着边际,却在关键时刻十分靠谱,痴恋女主,却自卑于自己满手血腥而不敢靠近的亦正亦邪的一个人物。
可要是站在裴衍之的角度,这人就是个活脱脱的白眼狼。
毕竟如果没有裴衍之,这人恐怕还不晓得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被亲哥带着要饭。
有了裴衍之,他才能吃得饱,穿得暖,识字学武。
却不想最终决战之时,这人毫不犹豫地就选择站在主角那一边,不仅如此,还给他的大哥,也就是裴一也下了药,不让他去掺和最后的决战。
要不然怎么说,自私的人就是过得舒坦一些呢。
决战之后,裴衍之失踪,这人反而在男女主的帮忙下,成为江湖上出了名的绝世剑客。
至于裴一,却在得知裴衍之坠崖之后,就为了帮裴衍之报仇,一次又一次地给男主柳随风下战书,最后死在了他的剑下。
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
此时的厨房里,裴衍之几乎每做一个菜,经受不住香味诱惑的乔桥就会立刻黏黏糊糊地织着彩虹屁,哄起对方来。而她的每一句彩虹屁,基本都能得到裴衍之的一次投喂。
喂着喂着,裴衍之的晚餐做好了,乔桥吃菜也快吃了个八分饱了。
最后在饭桌上,只勉强喝了碗甜汤,就已然饱得不行了。
靠在身后的椅背上,乔桥下意识摸了下自己溜圆的肚子,打从心眼里觉得,裴衍之不是别人,分明就是她减肥路上的拦路虎啊。
但是怎么办呢,他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呜呜。
下午,熟悉的梨花树下,两人又下起了幼稚的五子棋。
明明以前乔桥觉得自己还挺聪明来着,尽管进了娱乐圈,大学却是上的211名校,那600分的成绩也是她实打实地考出来的。
从小到大,因为脑袋聪明,她也被人夸奖过不少次,出了名的看上去学习没那么刻苦,但也能名列前茅的,天赋型学生。
可自打遇到裴衍之之后,乔桥一下子就对自己的智商长产生了深切的怀疑。
不是,她就这么笨吗?
为什么五子棋明明是她教会给裴衍之,可她除了第一把占了下对方不清楚规则的便宜以外,之后就再也没赢过。
不是,他有意思吗?
老是这么碾压她,有意思吗?
再度看明白自己败局已定的乔桥,托着下巴,鼓着脸,便抬头怨念地看了对面的裴衍之一眼。
你再继续这样赢下去,以后我可就不跟你玩了……
刚接受到乔桥这个小眼神,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一道黑影忽的从天而降。
“庄主!”
黑衣男子恭恭敬敬地在裴衍之的面前跪下,从乔桥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男子头顶用红绸布扎得高高的高马尾。
见状,裴衍之嘴角的笑意缓缓敛起,抬眸便看向前方的乔桥。
“庄主你有事吗?那你去吧,不用管我,快去吧。要是时间短的话我就在这里等你,要是时间长,你派个人过来跟我说声就行!”
乔桥随意地摆了下手,十分的好说话。
闻言,裴衍之轻点了下头,刚想调转轮椅离开,便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又看向乔桥,“对了,厨房的灶上还蒸了一碗杏仁酥酪。一会儿你要是等得无聊了,可以唤人端来给你吃,记住千万不要自己去拿知道吗?免得又寻不到回来的路。”
听到这段话,原先还因为输棋而各种闷闷不乐的乔桥,眼睛蓦地一亮。
“裴衍之,你真好!”
因为之前在厨房了织了太多的彩虹屁,条件反射下,乔桥赶忙真心实意地这么夸道。
她的话叫一旁刚刚站起身来的黑衣男子,下意识偏头看了她一眼,却一下子就对上了少女毫无阴霾,灿若皎月一般的眼眸。
可能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从小就很讲礼貌的乔桥,心情颇好地冲对方点了下头。
这样的举动倒把男子弄得一愣。
直到听到身侧裴衍之的动静,黑衣男子这才急忙收回目光,跟上了裴衍之的轮椅。
几乎一离开乔桥的视线范围,裴衍之清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现在如何了?”
听见裴衍之的询问,黑衣男子立刻严肃了起来,“依照庄主你的吩咐,如今藏宝图的消息已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那柳随风也已经卷入其中,他与一个水月派的弟子,现在正在按照我们的计划,往如月客栈而去。不出意外,半月可至。”
“如月客栈吗?我知道了……”
裴衍之应了一声。
可能此次回来,发觉裴衍之好说话了不少,黑衣男子,也就是裴二,大着胆子提议道,“庄主,属下觉得,属下的哥哥是否也可以接触一些私底下的事情了,毕竟……”
猛地对上裴衍之冰冷的眼,裴二剩余所有的话就就这么梗在了喉间,如同在郊外被狼群盯上了一般,再也无法发出一点声音来。
见此,裴二立刻面向裴衍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逾矩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额头渗出的汗水甚至都滴到了他跟前的青石板地面上,裴二才终于听见裴衍之轮椅滚在地上辘辘远去的声音。
直到再也听不见时,他才忽的整个瘫倒在地,深深地吐了口气出来。
“呵……”
望着墙角边的一丛虞美人,男子颓然一笑。
果然,面对裴衍之,他还是不行……
推着轮椅越是靠近自己的衍无院,裴衍之冷肃的脸孔就越是像那冬日骄阳下的冰块,肉眼可见地柔软融化了下来。
踏进院子的前一瞬,男子的脸上早就带上了乔桥熟悉的笑容。
刚行至梨树下,便发现他的青玉棋盘上,除了棋子之外,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瓷碗,乔桥却没了踪迹。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这使得自来不习惯后背对人的裴衍之,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回头的欲望。
然后――
一双柔软的小手就捂住了他的双眼。
“咳咳,猜猜我是谁?”来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袖口那股子熟悉的暖香却早将她出卖了个一干二净。
“酥酪好吃吗?”
“当然好吃……”
猝不及防被套了话的乔桥,直接就松开了手,一脸好没意思地出现在了裴衍之的面前,“没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我在那儿躲了好久呢!原本想着吓你一跳来着……”
在裴衍之的对面坐下,乔桥刚要将摆放在她面前的瓷碗拿开,她忽然又冲着裴衍之露出了个期待的眼神来。
“明天,不,你能以后还给我做这个吗?我长到这么大就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只要一想到以后有可能吃不到了,我就觉得下半辈子都没意义了!”
闻言,裴衍之挑眉。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老规矩,我们下棋定胜负,要是我这一局赢了,你就经常帮我做,要是我输了,我就再也不提这个要求了,怎么样?”
乔桥神情狡黠地建议道。
听到她这番话,裴衍之几乎是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棋牌。
果不其然,棋盘上的棋子被动过了……
“好。”
裴衍之点头。
乔桥眼睛一亮,“刚刚你走的时候已经下过了,下一步该我走了……”
“嗯。”
仅走了两步,乔桥的棋子就五个连成了一条线。
“哈,我赢了,是我赢了对不对?”
看着棋盘,裴衍之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
“觉得什么?就是我赢了,你看啊,我赢了,我不管,你以后要给我做这个杏仁酥酪,不然……不然我就跟所有人说,你裴衍之,堂堂无定山庄庄主竟然还耍赖!”
听到这里,裴衍之抬眸看了眼面前,左眼写着心,右眼写着虚,整张脸都写着色厉内荏四个大字的乔桥,笑了,“好,我愿赌服输。”
“裴衍之,你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可爱的人,没有之一。”
长这么大,她就没见过这样无条件宠惯着她的人。
她想要嫁给他的心也从未像此刻这般坚定过。
一时间,甚至觉得,要是以后回现代,她甚至都有些想要将这个人也一起带回去了。
不然,不然……
乔桥怀疑她说不定都有可能会哭,就算回去了,也会很想很想他。
因为白天过得太过愉快,夜晚的傀儡乔桥在遇到裴衍之时,也一直都是高高兴兴的模样。
“主人,主人,我不管我不管,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一定要嫁给我看上的那个人!”
刚踏进裴衍之的屋子,乔桥甚至连桌上摆着的糕点都能视而不见,就径直蹲在了男人的面前,大声这么说道。
闻言,裴衍之低头看她。
“很喜欢他吗?”
“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你快帮我想个法子怎么才能把他搞到手?”
“唉,你说我送花给他怎么样?好像也不好,花都是男生送给女生示爱用的……”
“你喜欢什么花?”裴衍之突然发问。
“当然是玫瑰了。”乔桥理所当然道,“不过这个世界好像没有玫瑰……”
“你说的玫瑰长什么样子?”
“就是跟月季和蔷薇很像,但是花瓣要厚一点,然后香味很浓……不是等等,怎么突然聊到花上面去了?”
“哎,主人,我想到了,你觉得我找借口跟他学武怎么样?学武肯定会有很多肢体接触的,到时候我再假装不经意地往他身上倒,或者摔倒了,两个人一不小心就嘴唇对嘴唇……嘿嘿,不过我之前就亲过他了……”
“是吗?感觉如何?”
裴衍之循循善诱。
闻言,乔桥仔细想了想,“八个字,qq弹弹,还能拉丝!”
裴衍之:“……”
“然后就是,再来yi遍就好了……”
乔桥叹息。
“哦?只要再一遍就心满意足了?”
裴衍之唇角勾起。
“不,主人,我觉得你没听懂我的话,亿遍,人乙亿,一万万的那个亿……”
“再来亿遍!”
处于傀儡状态的乔桥一本正经,掷地有声,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裴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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