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出发吧

    王笑今天起来后又去看了看缨儿和朵朵,拿了两个盒子的香辣鸡翅给她们吃。

    辣椒这个东西五六十年前就传过来了,当时的楚朝学者称其“番椒丛生,白花,果俨似秃笔头,味辣色红,甚可观”,只是吃的人不算多。

    “秃笔头”这个比喻甚妙,但王笑打算告诉世人辣椒这个东西不仅仅是“可观”,海里的鱼虾放久了有腥气,用这味道盖一盖能好卖不少。这年头粮食不够,多搞点东西吃……

    他把这观点说了,缨儿颇为无奈道:“少爷你又在胡说了。”

    “开玩笑的。”

    “少爷,前几天雨好大哦,少爷一回来雨就停了。”缨儿啃着鸡翅又说了些闲话……

    王笑和她们玩闹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得要去齐王府露个面。

    他离开济南半个多月,自是堆积了不少事情。

    今天,齐王周衍、议院的大臣,还包括各个行政方面的官员都等了他一早上了。

    等王笑一到,一个个就开始报困难,提要求。

    今年山东又有汛情,各地受灾的人不少、济南知府的人选也要商议、齐王大婚的筹备……唔,朝鲜国主也派人来义愤填膺地质问……

    大家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不一样。在齐王和一众大臣眼里,事多如牛毛让人焦头烂额;在王笑眼里,大框架我都给你们搭好了,路都指清楚了,剩下的小困难你们办了就可以。

    “一群打工仔一天到晚就知道叫苦。”

    王笑心里这般想着,先把宋信骂了一顿。

    话里话外的意思也简单,让你筹备殿下的婚事你就去筹备,朝鲜使节来了就来了,你理他做什么。

    宋信兀自不服气,文绉绉的话说了一大堆,无非说那朝鲜使节不好对付,要发兵征讨我们。

    王笑又骂宋信是个蠢材,我们齐王只是个王爷,怎么能接待朝鲜使节呢,应该把人打发到南京去和寿昌小皇帝说啊。等他一来一回,生米都做成熟饭了。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跑来问,还要你打工。

    一众大臣纷纷附和道:“不错,此事当请朝鲜使节去问陛下。”

    反正他们一向都是这个德性,平常心里都叫周昱“篡国逆贼”,一有事就是“陛下”了……

    宋信于是也没话说了。

    倒也并非王笑比宋信聪明多少,依旧是所处的位置不同,眼界也不同。

    王笑是从大局看,联合朝鲜抗击建奴势在必行,不可阻挡,别说派使节,你李倧跑来哭死在济南我都不理你;宋信筹备齐王大婚,自是要把差事办妥善,担心中间出了岔子。

    周衍坐在上首,目光看去,只见王笑举重若轻,一桩桩麻烦事只在三言两句之间便敲定下来,俨然早已胸有沟壑。周衍不由极是感慨。

    就这些事,换成自己来处理,只怕任何一桩都要磨上三五天。他闭上眼,仿佛看到自己和宋信一来二去,商讨着朝鲜要发兵来攻如何是好,担忧到夜不能寐……

    为什么姐夫就能一言而决呢?

    周衍暗中分析起来。

    自己要想做到这种程度,首先要了解山东和朝鲜的兵力对比,才能心中笃定朝鲜不敢发兵来攻;其次要有足够高的眼界,对山东与天下各方势力的平衡心中有数;再者,要有足够多的威望,才能够压住让宋先生这样的重臣心服口服。

    短时间内还是做不到啊……对了,自己马上也要成亲了,那个淑安郡主是什么样的人呢?

    一不小心思绪又跑得远了。

    周衍想着想着,忽然感到殿中安静下来。

    他抬头一看,只见满堂大臣都在劝说王笑不可再率军去北面支援。

    原来姐夫又想去打仗了。

    周衍一想,也连忙劝说王笑不要去。文绉绉的话说了一大堆,意思无非是姐夫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王笑站起身,指明了局势,意思还是今早他和淳宁说的那个意思。但和一众大臣说起来,却又多了些悲壮的意味。

    就是在这个时候,秦山海的战报传来。

    战报有两封,直接送到王笑手中。

    王笑看过之后,拿出其中一封让人念出来。

    “报!捷报!秦副帅于河间府静海县击败建奴镶白旗部,斩杀真奴一千三百六十七级……”

    左经纶正坐在堂中闭目养神。

    他最近确实很累。为了实行粮据之策,王笑杀了不少人,算是把事情铺开了,剩下的事确实是由诸臣就办就可以。

    也就是这样,左经纶看王笑分外不爽。

    这小子想一出是一出,摊子铺得又大,把军政大权紧紧握在手上,却又把人当牛马一样狠狠使唤。

    现在王笑回来了,诸臣其实也是故意诉苦叫难。没想到被王笑三言两句打发,接着这小子又要出征。

    左经纶依旧不支持。

    他不是不明白王笑的意思,还是希望能更稳妥一点。

    别的不说,再增兵,粮草的压力就大了不少。万一战败,损兵折将,等建奴再攻下来,山东的兵力更捉襟见肘。

    虽然不支持,左经纶也知道自己也劝不住,他王笑哪次肯听别人劝了。

    就是这时,前线战报传来,算是小小地抽了王笑一巴掌。

    ——呵,这小子刚说完北面战事危急,后脚捷报便传来,他竟也有看错的时候的……

    满殿欢腾当中,左经纶抬头看去,只见王笑已皱起眉,脸色忧虑之色更重。

    一刹那,左经纶愣了一下,稍一思索,心头也浮起一些不好的预感。

    另一封战功里写了什么?

    但王笑也不多说,拱了拱手,淡淡道:“我还有事,诸公且先忙吧。”

    说罢,向齐王行了一礼,竟是径直出了大殿。

    倒也有些小臣暗自嘀咕道:“国公这是丢了面子不高兴了。”

    但他们一抬头,见那些大臣面露惊疑,却也不敢再说话。

    “去让高兴生来见我。”王笑出了齐王府,径直吩咐道。

    接着他略一思索,又下令道:“把秦副帅的捷报通谕全城,让济南百姓都知道。马上就去办。”

    “是。”

    回了国公府,王笑在大堂坐了一会,提笔写下两封书信,才写完,高兴生到了。

    “恭贺楚公大捷……”

    王笑连茶也没给高兴生喝一口,径直道:“你亲自回燕京一趟,告诉唐中元,此战已到关键时候,让他务必不要弃守中原。”

    “楚公放心,我主自然会与燕京百姓共存亡……”

    “我没功夫和你说这些虚的。”王笑打断道:“我军已出大沽口,说明燕京情况并不妙。但你告诉唐中元,我会亲自北上,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等我来。另外,将这两封书信交给七殿下。”

    高兴生接过书信,不由面泛难色。

    开玩笑,燕京都被包围了,北直隶顺天府到保定到处都是建奴,这个时候你王笑要我北上,万一我送了命怎么办?

    王笑转头一看,见高兴生还站在那,不由眉头一皱。

    “怎么?要我派兵送你?”

    高兴生一愣,连连摆手道:“不劳楚公派人,外臣还是自己乔装潜行更安全些。”

    王笑那一双眼似能看到高兴生心中的恐惧,又道:“你不必担忧,此战我们必胜。”

    “是。”虽只有一句话,高兴生莫名心中一定。

    “你现在就出发,去吧。”

    高兴生出了虢国公府,暗骂不停。

    ——好你个王笑,老子又不是你的臣子,凶什么凶……

    王笑走出大堂,听着远处隐隐的欢呼,沉默了半晌。

    此时此刻,山东在他的治理下刚刚有了一点海晏河清的样子。分地分粮之策使得投奔过来的流民能够饱腹,路边不再有饿殍遍野。

    再加上这场大捷报,好像振兴就在眼前。

    但身居高位之后,他已经能看得更远,能看到北面已涌起滔天洪水,要把这一切淹没……

    他转过身,去向自己的家人告别。

    “缨儿,你看看我这一卷写得怎么样啊?”钱朵朵将《石头记》的稿子推在缨儿面前问道。

    “啊。”缨儿绣口微张,感到有些为难。

    她就蛮不爱看书的,而且还有好多账要算。

    但钱朵朵既然问了,她还是把稿子接过来。

    “我帮你算这个账啊……我去拿一下我的算盘。”钱朵朵起身转到后面找东西。

    缨儿看了一会稿子,感到这些词藻对于自己这个丫环来说还是太难了,目光一转,又看到桌上的香辣鸡翅。

    中午她们已经和王笑一起吃了一盒了,味道确实还是不错的。

    缨儿忍不住又拿了一根出来吃……

    等钱朵朵拿了算盘转回来,目光一看,却见缨儿正满脸流泪,眼睛都红通通的,煞是可怜。

    这一看,钱朵朵自己也忍不住哭出来,抱着缨儿哭道:“缨儿也觉得这结尾太惨了是吗?呜呜……可是笑郎说,故事就是这样子的,曹先生和高先生托梦给他就是那么写的……他又编不出别的结尾……呜呜……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朵朵,你别哭,别沾到我的鸡翅……嘶……朵朵……”

    缨儿只好把手里的鸡翅放下,擦了擦手,轻轻拍着钱朵朵安慰道:“你不要哭……嘶……”

    好一会,钱朵朵擦了擦眼泪,又看向缨儿道:“好缨儿你叫我别哭,怎自己还是看哭了?”

    缨儿又是轻轻“啊”了一声,吸了吸鼻子,道:“就是……就是太感人了嘛……朵朵你写得真好。”

    王笑正在这时候进了她们的屋子。

    眼见两个小丫头正哭得梨花带雨,他不由微微一叹,道:“你们已经知道了?不要哭了,我又不是没去打过仗,我明天一早就去德州,等打了胜仗也就回来了……”

    缨儿和钱朵朵皆是一愣。

    “少爷……”

    “笑郎……”

    “眉儿告诉你们的是吧?好了,不哭不哭。”王笑捧着缨儿的脸擦了擦,笑道:“怎么鼻涕都哭出来了?香一个……哇,好辣……”

    “呜呜……”

    缨儿和钱朵朵这下是真的大哭了出来……

    几番枕上联双玉,寸刻闱中当万金。

    天明时分,秦小竺还在榻上睡得更香甜,王笑已然起身。

    淳宁也翻身起来,给他披上衣服。

    “小竺没事吧?”

    “没事,她睡到中午也就行了。”王笑抚了抚脑袋,脸色有些疲惫,又道:“你好好和她说,就说让她留下来保护你们。济南防务我就交给她了。”

    “嗯,夫君说好要带她去,如今这样,她怕是要很生气。”

    王笑低着头笑了笑。

    昨夜三人闹了半晌,秦小竺起来喝水,于是被他药翻过去。

    生气就生气,这次他不打算带上她。

    “夫君……万事小心……”

    淳宁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有这一句话。

    王笑抱了抱她,转身出了虢国公府。

    ……

    王笑只从济南抽调了一千亲卫,而这次北上要带的部属已在德州整装待发。

    一千人出了城,缓缓向北。

    王笑昨天一夜没睡,因先陪了缨儿和朵朵,又陪了淳宁和秦小竺,只觉浑身都是香的。

    于是出发之后,他便在马车里躺倒睡了下来。

    时间就是这样省下来的。

    再忙,管理管理总是能挤出一些时间。

    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队伍突然停下来,前面一阵闹吵声传来。

    王笑睁开眼,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又到黄河故道了……

    黄河对于王笑而言,其实有一个不足与外人道的小趣事。

    作为一个有着现代记忆的人,王笑一直以为黄河是从山东注入渤海的,途经郑州、开封、菏泽、济南、滨州。

    但在楚朝,黄河流过开封之后,是南下南直隶,经由徐州、扬州、淮安注入黄海。

    第一次到济南时,王笑曾经非常惊讶。

    ——“咦,黄河呢?”

    那么大一条河,总不能说没就没了。

    这件事后来是吴培向王笑解释了,当时吴培也没想到这位怀远侯这么无知……

    “侯爷说的是黄河故道吧?黄河以‘善决’、‘善徙’而著称,在民间称之为‘三年两决口,百年一改道’,这绝非虚言。”

    当时吴培指着远处的黄河故道侃侃而谈道:“两千余年来,黄河有五次大改道,第一次是从战国时,人们通过修筑河堤,使黄河不再漫流;第二次便是前面的王景河故道了,当时黄河在王莽时期决口,肆虐六十余年后,才在东汉明帝时由王景治理出这条河道……”

    当时王笑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心想:我说的不是那边的王景河故道,我说的是我们现在脚下应该还有一条黄河才对。

    这话他没有对吴培说,于是吴培还在说。

    “第三次是宋时,黄河在商胡埽决堤,河水北流,侵夺御河、界河入海。”

    “第四次……”

    吴培说到这里,深深叹息一声。

    “第四次是宋室南渡之时,东京留守杜充……此人为了阻止金兵南下,在李固渡掘开河堤,致使滔滔黄水荡决南下,通过夺取泗水河道入淮。从此,黄河彻底改成了流向,开始南流,当是时,两淮繁华之地沦为泽国。此后数百年来,山东常大旱,南直隶常大涝。杜充以一人之力,为祸之烈,千古难消啊。”

    “第五次则是在元、金、宋大战时,元军接连两次掘开河堤,致使黄河侵夺濉水、涡水、颍水河道入淮。”

    末了,吴培总结道:“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指的便是黄河善徒,某个村子今天在黄河东面,明天便有可能在黄河西面。”

    王笑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黄河从山东跑到江苏去了。

    王笑虽不知道黄河是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山东,但知道反正不是在明清交际之时,倒也并没有对此事太过操心……

    今日北上,再次走到王景河故道,王笑的车驾却是停了下来。

    一场春汛过后,山东各地都有汛情,原本干涸的王景河故道里也涨了水,桥也塌掉了。

    汛情王笑自然是了解的,每天的公文都有提到,算不上什么大灾。

    麻烦在于,他三令五申不许在河道里种地盖房,偏有人不听。

    王笑下了马车,放眼望去,只见前面又多了一条河,河上还漂浮着许多木板和人,救灾的官吏来来回回,乱成一锅粥。

    他皱了皱眉,走到河道边,向为首的那名官员喝问道:“怎么回事?雨都停了三天了,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没救起来?”

    那小官居然也是认得王笑的,闻言很是惶恐,喃喃道:“国公恕罪,这些百姓……是从河南冲过来的……才冲到这里……”

    哦,河南冲过来的。

    王笑目光看去,见水上漂着的不少人确实都泡得发白了。水面上还漂着几只猪……

    他只好点点头,在那小官肩上一拍。

    “那是我怪错你了,捉紧干吧。”

    那小官愣了愣,没想到国公爷还能这样说话。

    “你们,去帮他们把人都捞上来。”王笑又向亲卫喝令道。

    负责在王景河故道救灾的这名官员名叫董人立,乃是齐河县的县令。

    这次的汛情,董人立勤勉任事、确实是立了些功劳的,今天来捞河道里的灾民,又正好被虢国公看到,他也算是运气颇好。

    接着,只见国公的亲卫们一部分在搭桥,一部分在帮忙打捞灾民和物品,事情就更顺利得多。

    灾民被打捞上来,和物品一起放上板车,一辆辆地送往齐河县,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

    过了许久,董人立稍作歇息,喘了一口气,打算向国公报功。

    但他举目四望,不由好奇起来。

    “咦,国公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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