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白递给薄云西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便和罗荐一起去换掉身上的手术服。
周大爷看到薄云西,想到自己刚刚的行为,老脸有些挂不住。
还好自己儿子过来了,他连忙走到儿子面前,问道:“怎么样,病房的费用交了吗?”
周经理双眼通红,像是泣了血。
“爸,我没工作了,小妹的手术费,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周经理眼神暗恨地盯了薄云西一眼,不顾父亲的挽留离开医院。
若不是老头儿非要给他妹妹弄什么高级特护病房,事情怎么可能发展到这一步。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周大爷着急了,怒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妹妹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她现在生病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爱谁谁伺候,老子管不了了!”
周经理跌跌撞撞地离开,和进医院时的成熟隐忍完全不同。
周大爷看着儿子陌生人一样的背影,一肚子火兀自熄灭了。
他转身跪在薄云西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央求着:“领导啊,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还算有出息,现在正是我们家有难的时候,您不能抽了我们家最后的希望啊。”
见状,周严连忙把薄云西推到另一边。
周大爷紧随其后,甚至还给薄云西磕起了头。
“大爷,您这不是给我们找难堪么?”
周严刚要上去把周大爷扶起来,却被薄云西抬手制止。
薄云西开口了,“我可以恢复周经理在公司的原职,但是我需要他替我做一件事。”
……
站在楼顶,绝望地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世界。
奋斗了二十多年,一息之间一切都成了泡沫虚影。
周经理自嘲一笑,解开标志精英的领带,丢在空中,就在他准备倾身一跃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看到上面的内容,他犹豫了,最后从楼顶的护栏上下来,捡起地上飘落的领带。
……
陆白白换好衣服出来,她看到云叔云婶正围在角落,不知道说了什么,脸上笑得十分开心。
“云叔,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一低头,对上薄云西含笑的双眸,他那目光像是敲钟的锤,她的心脏此刻便是那钟,咚的一声,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
陆白白心虚的别过眼睛,却没有注意到轮椅上,男人满带笑意的唇。
云婶笑眯眯地拉过陆白白的手,说:“白娃儿,云西是个好孩子,你有他照顾我们就放心了,以后有空回莲花乡看看,把云西也带着。”
陆白白奇怪地扫了一眼淡定坐在轮椅上的薄云西,这家伙,用了什么招,才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把云叔和云婶拿下了。
“云婶,以后再说吧,我得先上学,老师说我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哎呦,你都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事事都听老师的?有点自己的想法,别老是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云叔拉过云婶,嘟囔道:“白娃子学医多好,你看今天不是救下了一条人命,还给医院节约了宝贵的血液资源,别整天偶像剧看多了,被洗脑了都,女孩子也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
“我怎么洗脑了,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云婶有些暗恼,其实她让陆白白带着薄云西一起回村是有私心的。
但是莲花乡地处偏僻,除了熟悉的人,谁愿意给莲花乡投资?
莲花乡这十几年来,顶了天了出三五个大学生,还没几个是像陆白白这样的名校。
她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莲花乡的乡亲们着想。
薄云西淡淡开口:“云叔说的对,女孩子是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是我也会尽量抽空,在白白假期的时候,带她回去看看的。”
听闻此言,云婶刚刚心里的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陆白白往左右看了看,问:“周严呢?”
云婶抢着说道:“抱豆丁去了。”
陆白白看向薄云西,听到他说:“五点了,去吃饭。”
嗯,好吧!
陆白白下午一两点钟才吃的午饭,现在肚子还是饱饱的。
不过这既然是薄云西的心意,她当然要豁出肚皮陪君子。
罗荐安排好周女士出来的时候,手术室前已经空了一片。
他没有看到陆白白,眼中闪过失望。
但是想到刘主任在群里发的消息,转而斗志满满。
“陆小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红绿灯路口,周严旁边的副驾驶上坐着云婶。
相比之前,她反而显得局促不安。
果然,论气场,还是要薄云西出马才行。
他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哪怕一个眼神都没有,都能让气氛逐渐凝固。
他跟在薄云西身边习惯了,才相对显得轻松自如,但是太太,人家压根不拿老板当回事,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他强大的气压影响。
光是这一点,就够他佩服的。
车子离开热闹的市中心,转入一处庄园。
陆白白看到周围略显陌生的环境,下意识问道:“我们不是去吃饭吗?”
薄云西点头,轻声解释道:“这个庄园是我名下的产业,里面请了S洲的大厨,做菜口味比较清淡独特,比较适合女孩子……和小孩子吃。”
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小豆丁。
平时无论在哪儿都自己玩自己的小豆丁,今天却破天荒地老老实实待在爷爷怀里,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旁边的高大男人。
看到男人的目光对准他,连忙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对了,他本来就是小孩子。
陆白白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忍俊不禁。
无法想象以后薄云西要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该是怎么样的,肯定特别逗。
下车的时候,云婶接过孩子,云叔和周严一起抬薄云西下车。
庄园内格局简单,却极具韵味,进屋一股似有若无的木质香气飘散在空中,让人瞬间放松。
里面内设一个小公园,小豆丁看到滑梯后,哧溜一下从奶奶怀里挣脱下来,往滑梯处跑去。
看着他欢快的步伐,云婶也没阻拦,就是滑梯的颜色有些奇怪,像是几块木头随便搭建的。
前来接待的侍应生余光扫到小豆丁,脸色一变,连忙走过去把他拦了下来。
“小朋友,这个东西不能玩的,叔叔给你找玩具好不好?”
小豆丁一句话也不说,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滑梯。
“玩、玩。”
云婶见状,连忙抱过孩子,对侍应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带他走。”
哪知小豆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云婶哄也不行,恐吓也不行。
他就指着眼前的滑梯,一个劲的说:“玩、玩……”
陆白白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和薄云西说了一声后,走了过去。
“云婶,怎么回事?”
侍应生看到陆白白后,态度立刻恭敬许多,微微弯腰,微笑着解释:“少夫人,是这样的,这个滑梯是个摆设,没有固定,小孩子上去玩肯定有危险,很有可能被脱落的木板砸伤。”
听到侍应生的解释,云婶更加不好意思了,照着小豆丁的屁股狠狠拍了一下。
“不许哭了听见没有,再哭晚上不给你饭吃!”
但是小豆丁哭的更凶了,陆白白连忙把他从云婶怀里抱了出来。
这时,薄云西自己坐着轮椅过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豆丁,“把他给我。”
哪知小豆丁看到薄云西微微张开的双手,吓得咯噔一下不哭了,又一个劲地往奶奶怀里钻。
到云婶怀里,他也不敢再哭,小眼神悄悄地看着薄云西,在触碰到他的目光后,又害怕地挪开。
可爱的小模样把陆白白逗乐了,她软糯的小脸蛋儿布满了笑意。
薄云西的目光落在陆白白开心的小脸上,自从拍卖会绑架她清醒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
这才是十七岁少女该有的青春气息,无忧无虑的。
这一刻,薄云西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餐桌上,小豆丁尽量躲开薄云西的目光,但是小孩子天性使然,他还是好奇地东看西看。
桌子上,有陆白白最喜欢的醉虾。
她刚要夹道一只,她的筷子忽然被旁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的筷子碰了一下。
“算了,这只给你好了。”
陆白白转而去吃其他东西,一抬头,一粒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虾仁出现在她面前。
“看什么,要我喂你?”
薄云西说完,也不给陆白白反应的机会,咣一下把虾仁丢进了她的碗里。
看着滚了一圈安静待在碗底的虾仁,陆白白心底百感交集。
就是,有种想要揍人,却打不出拳头的沉闷感。
内心足足挣扎了一秒,她果断夹起虾仁丢进嘴巴里。
嗯,真香!
云婶和云叔除了一开始有一些拘谨之外,吃的都很尽兴。
一顿饭下来,没见薄云西吃上几口,碗边倒是堆了小山一样的虾壳。
陆白白吃饱喝足满意的放下筷子,余光掠见身边男人碗边的虾壳,俏脸红了红。
“那个,我来吧!”
陆白白从周严手中接过薄云西的轮椅,推着他向前走。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轮椅上的男人,嘴角微微掀起一道幅度,搭在毛毯上的手指,惬意地轻轻敲打着。
“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啊。”
陆白白脱口而出,这里环境好,而且大厨做的饭太合她胃口了,清淡而非寡淡无味。
薄云西没再说话。
走在一旁的周严轻轻咳了一下,从包里拿出平板递给自家老板。
结果却收到一个冷冽的眼神,吓得他一抖,赶紧溜去打开车门,把冰冷着脸像是欠了他二五八万的大boss推到车子里。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在教我做事?
云叔云婶酒足饭饱,又涨了见识,跟在白白身边呀,这周围人看他们的眼光都不一样。
好像他们不是穷乡僻壤来的,而是什么成功企业家,格外的受人尊敬。
云婶看着郎才女貌的二人,虽然薄云西只能坐在轮椅上,但是有钱啊,对白娃子还好,她是看哪哪都满意,挑不出半点毛病。
“白娃子,人家云西对你不错,你可要好好和人家过日子。”
陆白白认真点头:“知道了云婶,我会好好照顾云西的,保证把他照顾的白白胖胖。”
正在喝水的薄云西差点被呛住,脸色怪异,他怎么感觉,这是小妮子在故意整他?
云婶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看到薄云西的脸色,连忙正色道:“你可不许跟人家吵架,听见没?”
“哎呀知道了云婶,我是最不喜欢跟人吵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生气一般一包痒痒粉就解决了,实在不行,就再加上一包臭臭粉,总能把那些欺负她的人治的服服帖帖。
云婶也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听到她这样说,就知道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已经打好主意了。
到医院,薄云西没有下车。
云叔云婶也没让他们送,老两口一个拎着打包的饭菜,一个抱着孙子。
回到车上,陆白白伸了个懒腰,忽然听见旁边的男人说。
“碧水庄园现在在你名下,医院旁边最大的那家酒店是我名下的产业,总是住在医院要是不方便,可以去那里住。”
“等等,碧水庄园……你给我了?”
薄云西点头,“有什么不妥吗?”
还有什么不妥?
这个男人……陆白白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站在楼下,天上掉下一块馅饼,偏偏扔馅饼的那个人站在楼上冷眼俯视着她。
仿佛在说:女人,收下我给你的馅饼。
咦~
陆白白抖了下胳膊,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让人无法看出她此刻的内心真实想法。
但是惊喜往往来的就是这么快,她有些木讷的点头。
“谢谢你,云西。”
“嗯。”
薄云西嗯了一声后,什么都不再说。
他的目光一直望向窗外,似乎外面有什么精彩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
回到家里,陆白白来到小咪的房间,小家伙手术麻醉现在还是昏昏欲睡。
薄云西进来后关上房门,站在门口,把轮椅横在自己和小猫咪之间。
“小咪还没醒,云西你躲这么远干嘛,它又不会伤害你。”
缅因猫的性格本就温顺,小咪被薄夫人养的性格慵懒亲人,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发脾气。
而且十分自来熟,除了薄云西。
“不是我怕它,是它怕我。”
薄云西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目光却警惕地看着小咪。
看到她剃光的半边身子,还有身上缠绕的绷带,脖子上的围脖。
明明是藏有尖牙利爪的生物,偏偏生病的时候这么可怜。
吱呀!
薄云西从门板和轮椅之间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猫抓板。
他缓缓蹲下,咔一声响,僵硬的关节被打开。
陆白白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要是他连蹲下的动作都能轻松自如的驾驭,那么对他的治疗就真的可以宣告成功。
蹲是蹲下了,薄云西忍住腿部传来的不适感,按捺内心的一阵狂喜,面上平静如水。
修长的手指缓缓伸向小咪颓废的大脑袋,停了一会儿,还在半空悬着。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慢慢往下放。
眼看手指就要触摸到小咪的身体,他又猛地收回。
陆白白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这么喜欢说反话。
什么他不怕猫,不怕猫为什么不敢碰小咪?
虽然一切了然于心,陆白白什么都没说,伸手轻轻抚摸小咪的脑袋。
“小时候我和妈妈在莲花乡的老家相依为命,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妈妈就给我找了一只小狗,我十岁那年小狗成大狗了,却为了保护我被隔壁村的小流氓打死了。”
陆白白面色平静的说着。
“从那以后我就跟着师傅好好学跆拳道,学打架,村头的小流氓给我打的哭爹喊娘,但是小狗回不来了。”
薄云西坐在地上,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有轻微洁癖的自己会随意坐在满是猫毛的地板上。
陆白白认真地看向薄云西,看着他的眼睛说:“所以小动物是有情感的,也是很脆弱的,它可能连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流氓的斗不过,却敢豁出命保护自己的主人。”
薄云西安静地坐着,过了半晌,忽然伸手摸了摸小咪的耳朵。
没有毛的那点耳尖,冰冰凉凉,却十分舒服。
他看到猫咪下意识地收起耳朵,又把手伸向小咪毛茸茸的脑袋。
跟摸盖腿的毛毯一样的触感,不过却要柔软许多,也真实许多。
傍晚,星星点点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
薄云西突然惊醒,眼前一张放大的毛绒绒的脸,一双蓝色的眼睛瞳孔猛地收缩。
“喵?!”
他坐起身,看到身上盖着的毛毯,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小咪的房间里睡着了。
一只猫的房间?
小咪猫眼微微眯起,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趴在猫窝里。
陆白白听到动静开门进来,看到薄云西和小咪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的场面。
某人脸色阴沉,眼神阴翳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这畜生,为什么不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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