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蓉蓉嬉皮笑脸含混过去。
温泽阳继续仔仔细细的以灵力游走过温蓉蓉的经脉和神魂, 确认这些妖奴契约挤到叠加,却离奇的像是被什么阻隔一样,丝毫没有撕裂温蓉蓉的魂魄。
她的魂魄依旧稳固得离奇, 而且她体内的妖奴契约, 已经融合了大半。
温泽阳收回了灵力, 神色复杂地看着温蓉蓉。
“如何?”温蓉蓉说, “可有不妥的地方,我倒是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这两年,我连风寒都没有过!”
温泽阳又伸手摸了摸温蓉蓉的脑袋, 嘴唇动了动, 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把驭灵契,也就是共命契彻底融合之后, 会有什么奇效和温蓉蓉说。
她看上去胆子小的要命, 但是做起事情来又有时候疯的不计后果,温泽阳怕她知道了共命契融合后的效果, 行事更加的不管不顾。
驭灵契,在从前也叫共命契,能牵制妖奴,但是妖奴折损之后, 对自身也有一定的损伤。
寻常修士可签订几个,根据修为来定,通常是印在灵根之上。
而凡人不能与妖族签订驭灵契,是因为凡人神魂脆弱,很容易被妖物反制, 强行签订会撕裂神魂,甚至死去。
这些温蓉蓉全都根据古籍和红烟的口述知道了, 她始终认为,她之所以能够以凡人的身躯,签订驭灵契,主要是因为她穿书者的金手指,例如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这驭灵契的效用对她没有作用。
但其实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连修真界大部分修者都不知道,只有温泽阳这样生长在修真世家,自小便钻研各种古籍阵法的人,才知道的事情。
共命契,其实就是当初人族许诺妖族可以进入人族的地界生存的不平等契约。
人族所付出的,只是通过共命契给妖族一个化形的人样,而妖族付出的,是与人族共命。
最初妖族妖树崩散,妖族因为上古那场大战整个毁去的时候,妖族的寿命,还是远远超过人族的。
所以所谓共命,就是要妖族交出属于妖的寿命。
可是随着这世界的灵气越发地匮乏,妖族的能力也因为妖树的崩散,越发地虚弱不堪,直至现在,几乎和人族的寿命无甚差别。
因此妖族唯一的优势也渐渐消失,所以现在除了美色,他们能出卖的东西只剩下自己的妖异,例如斩不绝的银灵树妖枝杈,刨腹取子也能活的千栾兽。
而这共命契,越来越无人稀罕,连修真门派都不再豢养这些无用的妖族,妖族沦为贱奴,是大势所趋。
可是这共命契,还有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作用,那便是若共命契之主,能够真的令妖族诚心共命,与主人的神魂融合,那么妖族便会成为人族的替死魂。
但是妖族天性狡诈凉薄,他们怎么可能真的和人族神魂融合?心甘情愿地作为人族的替死魂?
而这替死魂养成的前提,是人族本身心性纯澈,不对妖族有任何的迫害利用之心。
可人有七情,签订了妖奴,怎么会没有迫害利用之心?
驭灵契存在于人族体内的部分神魂,会因为人族的私心,产生戒备抵抗挣扎和排斥,也就会因此撕裂人族的魂魄。
而温蓉蓉的魂魄之上,那些妖族的神魂,却已经出现了大融合。
这样的融合,是温泽阳毕生,不,应该是连创造了驭灵契的那个老祖宗也想不到的事情。
融合的妖族神魂,也会成为彼此最强的助力和后盾,更是温蓉蓉无坚不摧的铠甲。
所以她手下的妖族,进境飞快,受伤之后伤愈更快,所以她能泡灵脉,还觉得通身舒畅。
她现在,等同于妖族活体的妖树。因为当初的共命契就是通过妖树和妖族之间的联系来演化催生的。
温泽阳不可谓不震撼,温蓉蓉不过是一个未曾修炼的凡人,她本承受不住这么多妖族神魂的寄生,可是现在她的体内,所有的妖族妖纹,都拧成了一股绳,环着她的魂魄而绕,却不曾伤到她分毫。
温泽阳久久无声,面色是温蓉蓉看不懂的凝重,震惊,还有唏嘘。
温蓉蓉见了害怕,忍不住又问,“大哥……你可别吓唬我啊,我没事吧?”
温泽阳轻笑了一下,叹息一样拍她脑袋,“没有异样,合该是你有此奇遇,不过你体内驭灵契已经太多,莫要再签了。”
已经大融合的几千妖奴神魂,足以让她死去几千次也不会真的丧命,不需要更多了。
温泽阳真的很难以想象,他小妹,竟会对那些妖奴全无私欲,这等心性,若是修炼,也绝对一日千里。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修炼了,不需要用血灵之根节外生枝。
温泽阳到这一刻,才算是彻底放弃了为温蓉蓉找血灵之根的念头。
温蓉蓉听闻温泽阳这么说,才放心地伸手抚了下自己的心口,“你吓死我,我以为你这表情,要给我来一句我命不久矣!”
温泽阳也被她逗笑了,说道,“楼主无需担忧,你命长着呢。”
“哥!”
温蓉蓉受不了温泽阳这一本正经的促狭,有点脸红,她其实现在也没具体意识到自己牛逼到了什么程度。
只觉得钱还算够用,妖奴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而每一次有大事,她都是让她那些个军团的长老出面,不是她故意要搞得神神秘秘,是她这个人不宜抛头露面,撑不住大场子,很容易被人套话被人坑。
这些温泽阳也都是知道的,温蓉蓉只跟他一个人说了实话,因为她大哥虽然在家中不管小事,却比她二哥能抗事儿,不会和过于疼她的二哥和母亲一样,草木皆兵。
温泽阳笑着,他这两年的笑,都攒今天晚上了,拉着温蓉蓉坐在营帐的桌边,给她倒了杯水,“我这里没有好茶,更没好酒,你将就喝。”
温蓉蓉自然不嫌弃,她本身也是个土包子,享受归享受,但是她但凡能摆脱骨子里的守财奴本性,也不至于白马山庄开个残阵耗费几颗灵石,还心口疼了。
她端起杯子咕嘟嘟喝了满满一杯,然后放下,说正事儿,“大哥,我这次来,又给你带了很多加强版的好东西。”
温蓉蓉在袖口里面掏了掏,从乾坤袋里面又掏出了乾坤袋,套娃似的打开了好几层,才扯了个袋子递给温泽阳。
“大哥,这里的东西都是给你自己的,你千万不要给别人用啊……”
温蓉蓉心疼的表情,惹得温泽阳嘴角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
因为修入了破妄境,因此无论是功法容貌和气质都相较凡人更上一重。
加上温蓉蓉生怕他灵石不够用,极品黄灵石,不要钱的烂石头一样朝着他身边送,加之连年征战,温泽阳的修为隐隐有冲破人重境界的趋势。
因此笑起来真真是风姿卓绝,又有血煞的凛冽之气,又有修者的仙资风骨,温蓉蓉被自己亲哥给晃了下眼睛。
“哎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从手指缝看温泽阳。
不知怎么突然转移话题,“大哥,你有对象了吗?”
温泽阳:“……嗯?”
“你有喜欢的女人吗?”温蓉蓉笑嘻嘻地问。
温泽阳收敛笑意,“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整日与妖魔兽打交道,哪有工夫找女人。”
“是母亲要你问的?”
温泽阳哼笑,“那你便告诉母亲,她若非让我找,我便只能在随军的妖妓里面找。”
啧。
狠人。
温蓉蓉搓了搓脸,“母亲也是不容易啊……”
儿女双全,个个有能耐,结果一个喜欢鲶鱼精爱而不得,一个每天只想守寡,一个干脆眼睛里全都是妖魔兽。
“那妖妓里面,有你喜欢的吗?”温蓉蓉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要是有你喜欢的,我可以带回去,替大哥先照顾着。”
烛龙军随军的妖妓,基本上都是妖族自愿,温蓉蓉对她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毕竟她们也只是讨生活。
她能管得了的很有限,她很清楚自己不能拯救天下苍生,那是南荣元奚要操心的事情。
温泽阳看着温蓉蓉,被她问得一噎,提高些声音,“我都没有去过妖妓的营帐,我怎么知道喜欢不喜欢!”
“啊……”温蓉蓉看着温泽阳,挠了挠头,“这样啊。”
“什么这样,你都操心什么乱七八糟的,”温泽阳皱眉瞪着温蓉蓉,有些羞恼。
他其实和寻常人不太一样,他对女人并没有欲望,大抵是上战场的年岁太小了,尸山血海腌制出来的一身铜皮铁骨,他是以杀止欲的那种人。
也就是说,他的欲念,只有杀戮和滚烫的鲜血才能平息。
但是这种事怎么能和妹妹说,又怎么能让家里人知道?
因此温泽阳哪怕还没看够温蓉蓉,还想说些叮嘱的话,询问家中的亲人,却也还是开口撵人了。
“这烛龙军中不宜过夜,随时会有魔兽突破重围,随时都要开战,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快点给我,然后跟着你的妖奴们赶紧回去吧。”
温蓉蓉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她大哥肺管子了,察觉到温泽阳急于撵人,无奈地把放在桌上的乾坤袋朝着他推了推。
说道,“大哥,这里有我这些年做出的所有灵器,但是不同的是,都是用血灵石作为填充,还有一个四季皆宜的铠甲作为替换你那个羽绒甲的贴身铠甲。”
“羽绒甲中血灵石快要消耗殆尽,”
温蓉蓉说,“新铠甲没有羽绒甲暖和轻便,但是是用四境穿山甲的甲壳炼制的,以五境重阴蚕的蚕丝穿连,我门下炼器师测试,非七境以上妖物的利爪不能穿透。”
“大哥,千万不要为了取什么血灵之根冒险,我并不想修炼。”
温蓉蓉抓住温泽阳放在桌上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家中人都等着你呢,若有一天,这天下战乱止息,我们一家人定要整整齐齐地齐聚才行。”
“战场凶险,大哥你千万要保重自己,”
温蓉蓉不敢提关于剧情中温泽阳死于魔兽围困,她不能解释为何会未卜先知,更无法根据剧情去断定这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因为她的改变出现偏差。
连南荣元奚都被她的选择影响到,到现在一个媳妇儿都没有,谁又知道她这只蝴蝶的翅膀会带起哪股飓风?
她只干实事,直接给他大哥送人,“我这次带来了两个妖奴,是一对双生的银灵树妖,名唤栾瑶与栾姬。”
“虽然只有四境,但是银灵树妖哪怕被伤了主干,只要有土壤灵气就能复活。”
温蓉蓉说,“她们正在赶来的路上,让她们留在你身边,护着你,我和家中的母亲和二哥才能放心。”
温泽阳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
他长这么大,一直都是家中的顶梁柱,自从温景明战死,温泽阳便一直是用命厮杀,用命护着虚罗门。
生平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一个看上去娇柔无能的小不点,念着他,护着他,还给他送来护他性命的妖奴。
温泽阳一时间眼眶泛红,不好意思被看到,便起身一把抓起温蓉蓉,将她直接拎到门口推了出去。
“我都知道了,到时候直接要她们过来便是,你放心走吧,快点回去,一会你的妖奴们走了,你就回不去了。”
温泽阳把温蓉蓉丢出帐外,还运起灵力助了她一把,温蓉蓉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大风给刮走了,迅速迈动双腿乘风跑出了虚罗军的驻扎地。
“哎……”她还迷糊着,温泽阳连忙又派了俩人送她。
只是那俩人朝着温蓉蓉跑过去的地方追去,却根本没有见到温蓉蓉的踪影。
温蓉蓉被一片带着血腥味儿的披风给卷起来,脚不沾地的被夹着迅速带离,这黑漆漆的烛龙军驻扎地上,没有人发现她被卷着走了。
连等着她的妖奴,都没有看到,更遑论温泽阳派去的那两个人。
卷走温蓉蓉的人手法十分地利索,温蓉蓉现在早已经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好吧还是手无缚鸡之力。
但是她袖中乾坤很厉害,那些武器和好东西丢出来,一个人能顶一个加/强连。
但是她摸出了一个改良过后的掌心弩,准备给这胆敢挟持她“歹徒”腰上来一发,烧他个大窟窿,但很快……就又塞了回去。
她被人用手臂夹在腋下屁股朝天地卷走,这姿势实在是太熟悉了,尤其是这人卷她的披风,其上守护符文,出自温蓉蓉手下的炼器师,她不会画,但她认得。
她通过这姿势和这披风,认出了“挟持”她的人,索性就没有挣扎也没有乱嚷,死狗一样被乖乖地夹着走了一段。
身侧脚步声整齐,血腥味儿浓郁,很显然这人是带队出战刚刚回来,温蓉蓉阵阵作呕,没忍住在披风底下干呕了一声。
夹着她的人脚步一顿,很快又加快了速度,一声守帐子小兵的问好声传来,营帐的帘子被掀起,温蓉蓉的脚终于落了地,披风从她的头顶收起,屋子里亮起了明晶球。
温蓉蓉一抬头,便对上挟持她的“歹徒”长眉微蹙,满脸难以置信的脸。
这“歹徒”挟持人不算,还先发制人,声音低沉且带着威压,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歹徒”不是别人,正是南荣慎。
他才带人猎杀碧脑麟回来,就碰见在营地里面乱跑的温蓉蓉。
还要全赖这两年温蓉蓉时不时给南荣慎一段留影,他才能仅凭一个晃动的背影,就飞速地将她认出来。
烛龙军的营地岂是能够擅闯的?
尤其是温蓉蓉这样的凡人女子,正如幼兔钻入猛虎巢穴,实在是太危险了!
南荣慎想也没有想,直接不由分说趁着没有更多人发现她之前,将她卷入了披风之中,带回了营帐。
但是现在把人带回来了,质问出口了,他才想起,刚才抓温蓉蓉的地方,好像是温泽阳的帐前……
“你哥怎么把你一个人放出来了?”
南荣慎很快又冷脸,声音更沉,已经不似前两年还带着少年音的声音,而是彻彻底底的低沉冷冽的男子音。
慢条斯理,字字如千钧砸在温蓉蓉耳边,“即便是你哥,也不能将你带入烛龙军营帐,他身为虚罗门军将,居然公然违反军纪!”
温蓉蓉无奈地看着南荣慎,两年了,他彻底从一个带着些许少年气的傻大个,长成了一个男人味十足的傻大个。
宽肩阔背,猿臂蜂腰,好像个子又长了一些,全长腿上了,腿长得一眼看不到头。
一身染血的铠甲包裹雄壮有力的四肢,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来,那张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更多一分肃正刻板的煞气。
温蓉蓉用这个世界的计量方式估算了一下,她自己现在个子得有一米七左右,但是南荣慎足有一米九左右。
好像比她大哥还高了点,这两年是又上大粪了吗长这么猛!
“我送……”南荣慎见温蓉蓉不说话,只是瞪着他看,上前一步想要说他送她出烛龙军。
结果他一靠近,温蓉蓉立马捂住嘴,作恶心状,“你别过来啊,臭死了!”
南荣慎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并没有溅上很多的血,今日还算干净。
再者说碧脑麟在魔兽里面境界比较低,血肉腥臭的程度也比较低。
他黑沉的视线看向温蓉蓉,薄唇紧抿。
俊挺的鼻翼侧了侧,朝着自己肩头上嗅了嗅,想起温蓉蓉在他披风里干呕的那一声,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娇气……”
他说完,转身一撩门帘走了出去,低声交代了守帐的小兵两句,然后翻身上马,直奔不远处的山间瀑布。
温蓉蓉也没想走,她其实本来也要找南荣慎,顺便提醒他一些事情,只是没打算自己亲自来找,这都能碰上也属实巧极了。
否则她方才认出了人是南荣慎,就不会不挣扎地任由他把自己带回德明军的营帐,毕竟她方才的妖奴距离她也很近的。
南荣慎出去,温蓉蓉想要掀开营帐的门帘,去放个消息,让她的妖奴们放心。
结果脖子一伸出营帐,两把雪亮的刀夹在她脖子不远处。
温蓉蓉心里骂了一声,赶紧缩回去了。
南荣慎这个混球!也不知道和这俩对她横眉冷对的小兵说了什么!
温蓉蓉缩回脖子,只得在营帐之内环视了一圈,然后蹲到一个不太严实的角落,把一个小小的细管子顺着营帐底下伸出去,对着天上。
接着悄无声息地放出了一股带着细细的一道光亮的东西。
这玩意是冰鳞蝶翅膀的粉末制成,不刺眼,除了妖族,很难被捕捉。
夜晚放出去,类似于天上的露水闪,悄无声息,白天放出去更是泯然于阳光之下,用于传递平安和求救。
温蓉蓉把这玩意取名成现代一种炮竹的名字――窜天猴。
把窜天猴放出去,妖奴们仔细辨认了只有一道,一道是安全,两道是求救,三道是汇合……都是温蓉蓉定的暗号。
妖奴们接收到了她安全的消息,于是放心地离开了。
而温泽阳本来因为属下没有送到温蓉蓉,正在担心,很快接收到十宫楼的白马军已经离开了烛龙军,便顿时放心了。
于是温蓉蓉就这么留在了南荣慎的帐篷里。
放了窜天猴之后,温蓉蓉就安心了,妖奴不会到处找她,南荣慎还没回来,她就在这小小的营帐之中转悠。
到处都很整洁,虽然东西很少。
几件换洗的衣服叠在角落的箱子里,一床被子整整齐齐地放在窄小的床上,一个桌子,上面的杯子已经有了裂纹,还有一个小碗支着一条木棍,底下放着明晶球。
唯一的一个能挂衣物的架子,上面挂着头盔,透出锈红的黑,连其上的翎羽都是血浸的殷红色。
而温蓉蓉给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包括这两年来带着温蓉蓉留影的留影石,全都在他的衣服底下压着呢,温蓉蓉没有瞧见。
她毕竟也没有翻人家柜子的爱好。
正在她心中啧啧,这屋子和温泽阳的比起来属实看不出是个军将的,德明宗忒寒酸。结果南荣慎一掀门帘,沉着发青的脸,回来了。
一阵清寒和凛冽的水汽撞进来,南荣慎身上连衣服带头发包括铠甲,全部湿漉漉的滴着水,像个从忘川河里面爬出来的大号儿水鬼。
“你干嘛去……”温蓉蓉眨了眨眼,想起她刚才嫌弃人家臭,他是去洗漱了。
可是现在是六月时节,海潮国不如坛渭国天气暖,这时节还未到盛夏,夜里更是气温骤降,南荣慎这是去洗冷水澡了?
这世界这驻军地,温蓉蓉不认为有什么冷水淋浴,毕竟士兵们吃水也得挑,按照南荣慎的性子,他不可能用士兵挑的饮用水洗澡洗衣服,看着模样,是去挑水的源头洗的。
温蓉蓉对于烛龙谷驻军地有所了解,毕竟她要和妖奴们商量碧脑麟的抛尸处,那离这里不远……有个瀑布。
好家伙,他去冲瀑布了。
温蓉蓉看着他都冷,南荣慎身上却开始冒热气,用体温烘干衣物,温蓉蓉替他打了个冷战。
这傻小子全凭火力壮啊……
“我送你出烛龙军,”南荣慎不问温蓉蓉不好好在家里呆着,一介弱女子为什么来这么凶险的地方,只问,“你带来的家仆在何处?”
“都走了,”温蓉蓉说,“你挟持我的时候,他们没看见,以为我留宿我大哥营帐,所以走了。”
南荣慎:……
“那我送你去你大哥营帐,”他声音比刚才还低,压着颤音,主要是他确实在溪水里面也冻得不轻。
他怕身上有血腥味儿冲着她,站在瀑布底下冲了好久,他也是个长了骨肉的人,自然知道冷。
温蓉蓉看着南荣慎,疑惑到,“你把我挟持到你的营帐,就为了再把我送到我大哥营帐?那你刚才不挟持我,我大哥的手下不就找到我了吗?”
南荣慎被噎得无言,他皱起眉,不知道怎么解释。
脸上和头发上还滴着水,又有氤氲的热气蒸出来,熏得他脸上有了些许红润。
奈何屋内只有一个明晶球,光线不足,他又肤色偏暗,看不出。
他只是当时发现是她的时候太过震惊了,脑子没等转,手就伸出去了,烛龙军驻地随时有妖魔兽出没,对她这样一个女子来说太危险。
“我送你去你大哥营帐。”南荣慎顿了片刻,又重复了一遍。
温蓉蓉笑了。
她一笑起来,没有多么倾国倾城,和她手下的普遍颜值逆天的妖奴没得比,但是山花烂漫的很,带着股子原野上随风舞动的纯真和灵动。
她忍不住说,“你怎么空长了两年岁数,还傻兮兮的。”
南荣慎看向温蓉蓉,温蓉蓉又说,“我大哥以为我跟我的仆从已经出烛龙军驻扎地了,我不去他那里。”
南荣慎:“……”
他眉心皱出了一道竖纹,俊挺的眉眼间短暂地漫上了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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