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姓盛的漫不经心偏了下头:...)

小说:小雪山 作者:星球酥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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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抹光头不奇怪吗?”

    余思归闻言, 沉默了三秒钟。

    然后她沉痛地说:“……转学来的果然屁都不懂。”

    屁都不懂的盛淅早被骂麻了,眉峰一扬,示意懂王赶紧解释。

    归归仍沉浸在运动会报名带来的难言悲痛之中, 敷衍道:“老贺说过我们这个班是掐尖儿的班吧?”

    盛淅微微点头。

    归归老师说:“――但是从日常考试名次你也能发现,我们班虽然牢牢把握住了年级前一百,是压倒性的存在,但普通班的尖子生也同样不可忽视――至少尖子生没被我们班薅光。随便举个例子, 上学期期末, 跟我咬得很紧的年级第一就是普通班出身。”

    姓盛的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这听过。”

    错失年级第一桂冠的归归老师小细眉头一拧:

    “那你想过为什么普通班的那帮尖子没进来这个掐尖儿的十班么?”

    盛淅想了想, 饶有趣味道:“还有第二场选拔性考试?”

    余思归看他看了半天,很不服气的模样……半晌不开心地点了点头。

    “对。”

    归归卖弄失败,挫败地说:“我们这个班, 所有人, 都是考过两场的。你理解为大学自主招生那种模式就行。中考前我们统一报名自招,一中校内出张卷子大家一起考,名次仅供校内排班使用,绝不存在降分一说, 我们的分数甚至比普通班高好大一截。”

    “考的内容也很活泛,但难度和范围大于中考课标。”

    盛淅忍俊不禁:“你们好卷啊。”

    余思归很悻悻然:“人多能有什么办法……反正也是择优录取。”

    “当然, 有些尖子生不愿意在自招考试上下功夫, 就凭成绩进,”余思归含蓄道,“然后我们这些学有余力的就另外分流出来。这样可以保证普通班也有卷王之王, 还能保证我们班的学霸相对血统纯粹……”

    余思归说完最后六个字, 自己恶寒了一下。

    盛淅托着腮,颇为专注地看着归归, 半天温和地嗯了一声。

    思归发散了半天本市招生简章,非常有条理地扣回正题,“所以这个历史遗留因素导致的后果,也非常直观。”

    盛淅浓眉一扬,示意她说。

    余思归:“这班里没有体育生。”

    盛淅:“……”

    “――一个都没有。”

    余思归指指教室里哀鸿遍野的男同学,言下之意是他们是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打个羽毛球都被隔壁班女生吊锤的废物:“别的普通班都是什么田径特长游泳特长再不济也是什么体操啊篮球足球……”

    余思归怜悯地停顿了一下:

    “我们班特长是,自习课特别安静。”

    盛淅说:“……”

    余思归说:“满地飘0。”

    话音刚落,教室后排男生就含泪大喊:“我不要报1500啊我根本跑不动的,好害怕,体委哥哥你不如直接给金莲我一刀,嘤――”

    余思归摊了摊爪子,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班上的氛围……

    盛淅哧地笑了出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思归,温和地问:“你考得怎样?”

    归归老师一言不发,耳朵根却忽然红了……

    她很不好意思地举了一只小手指头。

    女孩子手指头削薄而白,甚至都没什么分量,应是绘师再竭力描绘,也绘不出半分的羞涩生嫩。

    然后余思归似乎觉得自己害羞也害羞得奇奇怪怪,立刻好奇地问:“我们的说完了……”

    “盛淅,那你们中考怎么选拔?”

    盛淅想了想,诚恳道:“没参与呢。”

    “直接上的。”他带着歉意解释,“中考前出的名单,五月初我就解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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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班班主任从来就没这么热血沸腾过。

    无论走进哪个教室,所有人都会被他的热情感染。

    贺文彬甚至不惜占用自己的课时,拍着黑板诚恳宣教:“同学们!1917年,一百年前!一位伟人就在《新青年》上写,我们新一代的青年,要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

    然后他又说:“你们这个破班精神文明奖也拿不到,体魄还惹得全校发笑,我至今不能接受上个学期我们全班被碾在地上摩擦的故事,那是落后的、无法代表先进生产力的……”

    实心球获奖人佳宁缩在余思归身后瑟瑟发抖,连个头都不敢露:“归归……班主任说话魏里松气!他明明是教物理的!他这几天是不是经常跟魏松出去玩?”

    余思归神色复杂一瞬:“不可能。你借给班主任仨胆子他都不敢和咱历史老师出去玩的。”

    刘佳宁按着归归的肩膀,拼命躲在朋友后面,仿佛生怕被班主任一把拽出去丢十个八个实心球,泪水都要炸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会有把握?”

    余思归:“……”

    余思归轻轻:“我确实不知道,但,魏松……当年就是老贺的班主任啊。”

    周围三个无知的人:“……”

    还没等这群人消化完这□□般的恐怖故事,四十二岁的贺老师就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地喊道:

    “你们看看,我们的刘佳宁同学!”

    被点名的刘佳宁:“……????”

    “人家,去年――”贺文彬感动道,“人家佳宁,是有名次的!”

    刘佳宁眼前,一阵阵打着圈儿发黑。

    “实心球!”贺老师激动不已,“铜牌!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担起了这个班上最后的良心与重任!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我们这个先修班男女比例一比一,你们这帮男的,报了名拿不到奖我都不说你们什么了,连报名的勇气都没有……”

    讲台上声震寰宇抑扬顿挫,余思归迟疑回头,看向被一道天雷劈焦了的,实心球铜牌?班级良心与重任?柔弱女子刘佳宁同学。

    刘佳宁去得没什么痛苦,总体上很安详。

    归归一时十分同情,怅然地叹了口气。贺文彬恨铁不成钢:“你们这个破班,愧为男儿!”

    全班男生鸦雀无声,一个屁都不敢放……

    “――我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做男人的机会,”老贺严酷地说,“下周四运动会项目报名截止,希望你们这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珍惜下,不要把事情搞得太难看,别逼得老师我亲自动手,给你们一一报名。”

    “……”

    全班男生鸦雀无声。

    被涵盖在内的、愧为男儿的盛淅面无表情收回目光,瞅着自己的物理课本。

    还……挺……油盐不进……

    余思归一阵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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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乘一百,”体委抱着报名表玩点兵点将,“第二棒,李浩宇,就你了。”

    李浩宇光速逃离:“我不――!!!!”

    “你不也得上!”体委怒斥,“要么你现在报名,要么让老贺动手给你报名,二选一!”

    春日阳光温温洒落。

    体委满世界追着人报名,班里哀嚎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十班健儿们仿佛将要被运动会夺走童贞,体委跑到哪,人就躲到哪。

    ……宛如摩西拍出埃及记,体委以用报名表轻轻一磕,人群就裂了。

    “――想都不用想。”第二位被盯上的蒋锐斩钉截铁:

    “我是断然跑不了一千五的,你让我跑一千五,不如想想让我的灵车怎么漂移个1.5km。”

    余思归:“……”

    归归老师低头刷题,试图忽略这一班没用的东西,但是下一秒体委的小板子忽然在盛淅桌上一磕!

    “淅哥。”

    一米八多的体委握着小板子,忸怩开口,“一千五有兴趣咩?”

    盛淅懒懒道:“没有。”

    余思归:“……”

    “怎么会没有捏,我看淅哥打球球技也很slay的哇,”体委羞羞答答,“但不想报1500米也没有关系,男子一千、四百接力最后一棒、立定跳远撑杆跳……这些好位置我们都可以商量,你如果想要多报两个那我们……”

    淅哥闭上眼睛:“谢谢,可我不想。”

    话音未落,体委嘴脸一变!

    “――不想也得想!”他张牙舞爪,几乎化身为老贺的代言人,“你忘了老贺说什么了?愧为男儿!这是赌上我们十班男子风骨的战斗!”

    姓盛的漫不经心偏了下头:“可我不在意。”

    体育委员:“……”

    必要时直接放弃男儿身份。

    余思归从书包里摸出新玩具魔方,看了盛淅一眼,甚至感受不到半点震惊之情……

    “咳咳……咳。”

    盛同学非常虚弱地咳了数声,紧接着这人咳嗽一收,面无表情地看着体委:

    “而且我还感冒了。”

    显然是一个项目都不想参与。

    体育委员见多识广:“你都感冒几天了!我看你是想屁吃,我就这么说吧,要么淅哥你报一千五和4x100第四棒再报一个撑杆跳,要么你报一千五、一千米再加个第四棒,两个大组合二选一!老贺都说了,要么自己报名,要么他亲自动……”

    「手」字还没说出来,优等生就病弱无力地开了口:

    “可我还身负重伤。”

    “……”这真是始料未及,体育委员僵在当场。余思归:“……”

    盛淅缓慢地抬起头,望向正在玩魔方的小同桌毛茸茸的脑瓜儿:“我后背有伤,非常严重,缝了二十多针,而且急需静养――我同桌是曾经送我去医务室的人,她可以给我作证,对吧,归归老师?”

    归归老师手指啪嚓一顿,差点把魔方角给掰劈了!

    我以为你想保密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余思归瞳孔地震……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然后对上盛淅正在望着她的,单纯、柔和且深情的双眼。

    一米八五的转学生眉目英俊,真诚至极:

    “你记得的,归老师,我的伤那么严重,而且疼痛难忍,甚至需要你搀扶我。医务室老师也让我静养呢。”

    余思归:“……”

    体委目瞪口呆:“归归哥就这么点大,你还要她搀扶?淅哥你还是个人?”

    不是人的盛淅虚弱道:“可能不是吧。我也很愧疚,但我病痛加身,别无他法。”

    体育委员,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身体条件所限,实在是无法报运动会项目,”盛大少爷真诚至极地说,“万望你们理解。”

    “……”

    体委转向瞠目结舌的盛淅同桌:“归归哥,你不会说谎,他说的是真的吗?”

    余思归:“……?”余思归心想我在你们眼里都是什么印象,深深吸气,道:“对,是真的。”

    体委:“???”

    “他背上有道挺大的伤。”余思归比划了一下。

    然后归归犹犹豫豫地看看盛淅――那一刹那前几天傍晚姓盛的跟本校扛把子一起凑场打篮球,少年身形矫健流畅,一个生猛暴扣,篮板轰然剧震余音袅袅不绝……的场景从眼前流星般划过。

    “……医生说他还没养好,”余思归定了定神,“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体育委员怀疑地看看归归,片刻后大概出于对归老师的信任,诚恳道:“那行,我跟班主任说一声。”

    他说完一个,滑步溜走,去对下一个人软磨硬泡。

    窗边只剩归归和她的同桌,角落里太阳金黄如诗,梧桐叶迎着大海。

    余思归:“……”

    旁边盛淅不经意地翻了页书,书名叫《加缪手记》,神态自然散漫,不见半点生病模样。

    “盛淅,我刚刚……”归归老师喃喃,“是不是被你骗着撒谎了?”

    盛淅温和地看着她:“怎么会呢?你说的明明都是实情。”

    余思归公平地想了想,感觉姓盛的说得确实没毛病,只得把刚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疑惑全部按回了肚子里。

    过了会儿,余思归脑袋上又冒出个红红的大问号:“为什么你下定了决心,一个项目都不参与?”

    学会问直球问题了。

    盛淅看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

    下一刹那,盛同学回头瞥瞥本届下届和下下届实心球选手刘佳宁的位置,难得正经地反问:

    “是你你敢报名?”

    “……”

    归归沉默了好一会儿,由衷地:

    “不敢,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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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场运动会,贺老师的要求就是――人人参与。

    毕竟共计36个名额,一个班上也就四十来人,还要排丢人现眼的方队,光方队就得去掉好几个青壮年劳力。

    如果不做到人手一个项目或者能者多劳的话,这个没有体育生的尖子班,恐怕连赛道上人数都不太好看……

    第一中学的运动会传统艺能是给每个年级定一个主题。据说这届高二的是中华民族传统节日,抽中春节的班就像疯了一样,每天在楼下车轱辘刘德华的恭喜发财和吉祥三宝,将整个教学楼搞成了春节大卖场。

    而学校不太信任高一的搞事能力,因此分配给高一的主题,会稍嫌局限一点儿。

    这届高一的主题是:防诈骗指南。

    这指南里有电信诈骗、网络诈骗、传销骗局……等一系列让青少年提不起世俗欲望的事物,知道的是一中运动会传统艺能,不知道的以为是公安机关进校园科普安全知识;在这个吃斋念佛的主题中,十班班主任老贺则拥有神之手气。

    他的手气将这个班级的愤懑推向了更高峰――因为十二个班主任围坐抓阄,而贺文彬被命运之神坐了庄,一伸手。

    一伸手,一把抽出个王炸。

    ……

    得知抽签结果那天,十班教室里,发出绝望澎湃的怒吼!

    “怎么真的有人能抽出这种阴间东西?”

    回音久久不散,绕梁三日不绝。

    当时余思归刚从超市薅完羊毛回来,还没来得及进班就被这怒吼吓得一个哆嗦,抱着薯片袋子僵在了班门口。

    她知道情况不对,很是谨慎,躲在门后偷偷往里看,只见班里宣传部长扶着墙,坚强地问:“老贺给咱班抽中了网赌骗局,澳门银河赌场,性感|荷官在线发牌。来报名了同学们,谁想当性感荷官?”

    余思归:“……”

    ――宣传部长话音未落,十班内部立刻打得狗毛乱飞!

    课间留在班里的四十多号人,互相指认他人为性感|荷官……

    归归老师下意识后退一步。

    得离远点儿,归归想。希望他们的血别溅到我身上。

    另外,希望正式上课前他们已经推选出谁是最性感的荷官了……

    归老师怀揣希望地搂着薯片袋,沿着走廊遛起了弯儿,一中课间喧嚣吵闹,男生沿着走廊推推搡搡地打闹着玩,一派生机勃勃之色。

    早春万物青翠,大树婆娑地映着走廊地砖。

    余思归小孩一样踩着地砖小十字,一次迈一大步,但还没走几步,就突然听到了一个非常细微的、不太和谐的声音。

    并不近。

    还是某个班里传来的,但偏偏那一瞬间,它就是进了归归不太能支棱的耳朵。

    “――我看你是在一中呆太久了,”

    那声音带着恶意,下一秒一脚踢翻了个凳子,在轰然巨响中笑道:“忘了我们是谁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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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思归下意识抬头,抬头看到门上挂着高一(九)班四个大字。

    九班这节课是计算机,上课地点是微机室,班里都快走空了,门却没锁,大敞四开的等着管钥匙的同学回来,但此时似乎被人趁虚而入――或者是管钥匙的同学出了事儿。

    薛儒的声音颤着道:“曲若,这是我们班,你踢的是我的凳子。别在我们班闹事。”

    那女声耻笑一声,充满不屑:“这不像你初中能说的话啊,薛薛。余思归教你的?”

    话音未落,里面传来咯咯的笑声。

    曲若的跟班捧场大笑,仿佛这个懦弱的男孩是个非常好玩的玩具一般。

    余思归手心微微出汗,紧张地朝里看去。

    “不是!”薛儒声音大了起来,“和她没有关系!”

    曲若嗤地一笑。

    “你说没关系我就信哪?”她笑着问,“姓余的那个豆包没事可没少羞辱我呢――”

    你叫我什么?豆包?谁准你叫我豆包的!我和豆包哪里像了!余思归气得不轻,几乎想冲进去与对方厮杀一番……

    然而下一秒,曲若猛地把薛儒往墙角一掼。

    轰然一声巨响!

    薛儒身量十足,被摔得措手不及,竭力撑着窗台――但声音大了起来,对霸凌他的人说:

    “这里不是你家后院。”

    薛儒竭力呼吸,又说:“――在一中闹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最后那句话分量很重,他终于勇敢了起来。在一旁偷偷看的余思归眼睛欣慰一弯,心中一种儿子长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曲若听了,果然动作一僵。

    她推着薛儒领口的手紧了又紧,半晌愤恨地放开,目光仇恨地盯着他,似乎恨不得抽薛儒两巴掌。但那愤恨根本不是对薛儒散发的,而是对救下同学、把同学挡在身后的另一个女孩。

    “――你说的对,”

    曲若粲然一笑:“余思归这种好学生,在学校里出事多麻烦呐?本来不大的事端,恐怕都会扩大不少……”

    “校外呢?”曲若温和地问,“校外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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