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由远及近,惊得傅明城差点跌倒。
他猛地抬头看去,就见穿着黑色唐装的老人缓步走来,步伐稳健带风。
傅明城并不认识穆鹤卿。
以他的地位,根本接触不到穆家。
毕竟傅家放在帝都,也就是和苏家一个层次的家族。
离着穆家那个顶尖圈子,太远了。
但这并不妨碍傅明城猜到唐装老人的身份,他立马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试探着开口:“敢问,老先生您是……”
穆鹤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旁,穆承上前,冷冷淡淡:“老爷姓穆。”
听到这个姓,灵堂内所有傅家人的脸色都变了。
穆家,穆鹤卿,如雷贯耳。
这样一个人物,竟然会这么快从帝都赶过来吊唁傅老爷子。
其他三大豪门,可都还没有来人。
傅明城瞬间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穆老大驾光临,傅家蓬荜生辉,实在是有失远迎。”
“用不着你迎。”穆鹤卿淡淡,“先跪着,跪上三天三夜,再说废话。”
傅明城一愣:“穆老,您……”
穆鹤卿却不理他,转头:“穆承。”
“是,老爷。”穆承点了点头,上前,直接压着傅明城的肩膀,迫使他对着傅老爷子的棺材跪了下来。
穆承倒不是古武者,不过也是练家子,自然不是傅明城能比的。
“嘭”的一下,傅明城跪在了地上,视线正对着灵堂上傅老爷子那张黑白色的照片,心一个咯噔,有点不敢去直视。
他咬了咬牙:“穆老,您什么意思?”
穆鹤卿先上了三炷香后,才转身:“看不惯义昌他子孙不孝,还这么咄咄逼人。”
他的目光一一在傅一尘、傅夫人以及傅三爷等人身上扫过,锐利如刀。
傅一才是真正的好吃懒做,哪里承受得住这种注视,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
“昀深,你先别动。”穆鹤卿慢慢踱步至傅昀深的身后,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低声,“等你爷爷彻底安稳下了再说,否则不太好,我替你动。”
现在连一天的时间都没到,更别说过头七了。
老一辈也注重守灵和葬礼,绝对不能够被破坏了,惊扰了亡者。
穆鹤卿甚至很清楚,眼下对傅昀深最重要的,是把傅老爷子安安心心地送走。
他不会在傅老爷子的灵柩前,让自己的手再沾满血腥。
但之后——
穆鹤卿摇了摇头。
傅老爷子这么一走,还有谁能够压制得了这个小子?
他敛去一身锋芒,甘愿待在沪城,因为他最亲近的人在这里。
傅昀深没说什么,又跪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棺木。
“穆老。”傅明城被穆承控制着,神情难看,“这是傅家的家事,您就算是我爸以前的上司,也没资格插手吧?”
“哦?这怎么能叫插手?”穆鹤卿还没说什么,又一个声音从外传来,“这是长辈教训晚辈,他穆鹤卿一个元勋,别说你了,他连我也能指着鼻子骂,怎么,还没这个资格了?”
还是一个老人,同样穿着黑衣服。
穆鹤卿倒是意外:“云谏,你怎么也来了?”
聂家,可真的是和傅家没有一点关系。
“吊唁。”聂老爷子没说什么,上前上香,“看你教训人。”
穆鹤卿:“……”
这一下,灵堂内没人敢说话了,大气都不敢出。
聂云谏!
这个名字,虽然没有穆鹤卿那么响亮,但既然身处豪门圈,就不会不知道。
帝都两大顶级家族的掌权人,今天竟然齐聚沪城了。
傅明城也不敢开口了,他忍受着屈辱,不甘地跪在那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灵堂吊唁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钟家这边来的人最多,其次是江家,嬴家这边只派了一个公司董事过去,毕竟嬴家和傅家没有任何关系。
钟曼华和傅老爷子不熟,自然也不会去灵堂吊唁,不过倒是也感叹了一声:“你说这人老了,就是意外多,说走就走,真是世事无常啊。”
嬴玥萱抿了抿唇:“妈,其实傅老爷子这么一走,对我们家反而是有利的。”
“有利?”钟曼华一愣,“怎么说?”
“您不是说了么?是因为有傅七少爷在,妹妹才能任性离家。”嬴玥萱很理智地分析,“但现在傅老爷子不在了,傅七少爷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他在傅家自己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妹妹?”
钟曼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啊,这样一来,你妹妹就只能回家来了。”
没有了傅昀深撑腰,嬴子衿还能这么任性?
“五天后是葬礼。”钟曼华想了想,“到时候,我去把你妹妹接回来。”
嬴玥萱点了点头:“妈,我跟你一起去。”
**
葬礼定在了11月9日。
这一次来的人很多,四大豪门聚齐了。
穆鹤卿和聂老爷子因为帝都那边还有事,参加完葬礼,就不得不离开了。
将傅老爷子葬入陵园之后,傅明城的气也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他转身,冷冷地看了傅昀深一眼后,开口了:“刚好,诸位都在这里,我也宣布一件事情。”
听到这句话,正欲散去的宾客们都是一愣,回过头来,不由有些疑惑。
傅老爷子一走,傅家家主自然就落在了傅明城的头上。
难不成,傅家要又什么大动作了?
穆鹤卿和聂老爷子已经离开了,没人再插手傅家的事。
现在,傅明城终于把憋在心里二十多年电话给说出来了。
他只感觉畅快不已,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傅昀深并非我和夫人所出,他不是傅家人,没资格继承傅家的任何产业。”傅明城的声音冷冷,“请诸位在此替我傅明城做个见证,现在,我就将傅昀深赶出傅家,以后他和傅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犹如一个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众皆哗然。
傅昀深,竟然不是傅明城的儿子?!
难不成是谁的私生子?
私生子在豪门中,可什么地位都没有。
“爸,你疯了!”傅翊含惊愕,“昀深怎么就不是我们傅家人了,他明明——”
“你闭嘴!”傅明城呵斥了一声,“我说不是,他就不是。”
江漠远的眸色深幽了几分。
他本以为,傅昀深也就是少了一个靠山。
结果现在看来,傅昀深连傅家人都不是,确实没资格和他争什么。
他视线一转,落在了远处的女孩身上,眉微皱。
现在葬礼才刚结束,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不过以后的时间还多。
江漠远抿紧了唇,转身离开了。
而听到这句话的嬴子衿,眼神微微一凝,她抬手,抓住了傅昀深的肩膀:‘你——”
“夭夭,没事。”傅昀深微微侧头,他俯下身,仍是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唇微弯,“让我一个人静静,一会儿就好。”
他永远都是这样的人。
哪怕再痛再伤,也不会表现出来。
从来都是一身优雅,不会露出任何狼狈。
嬴子衿松开了手,拧眉。
她也知道他现在需要安静,所以退到了一旁。
但傅明城这话,让宾客们看傅昀深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尤其是曾经巴结过他的人。
“本以为是真太子,原来是只假狸猫。”
“不是傅家人,居然还想继承傅家,真的是痴心妄想。”
嬴子衿的手握了握,眼神逐渐变冷。
聂亦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
他还穿着葬礼上的那身黑色西装,神情肃杀,缓缓开口了。
“二十年前,有一群人来到了傅家,来势汹汹,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嬴子衿听着。
聂亦接着说:“昀深的奶奶,为了保护他,死在了那群人的枪下。”
“傅老爷子也被那些人下了毒,一病二十年。”
“而当时只有两岁的他,被藏在傅家的那个阁楼里,又看着他的母亲,被那些人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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