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

    凌小天用来蒸饺子的锅，是大竹子的竹节部分，笼屉就是现用竹子编的，他制作出来的笼屉直接就能使用，不用再加什么步骤，也完全没有毛刺。有了锅和屉子，再垫上一层干净的香蒲杆子，把饺子放在上面，盖上棕叶盖子，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吃到蒸饺了。

    除此外，凌小天还在水洼地附近找到了野生姜，用这姜做了两节姜丝竹筒肉，现下正放在火堆旁慢慢烧着呢。

    在等食物熟的过程，凌小天充分利用了时间，用着采到的新材料开始编斗笠。

    同凌小天相比，虞香堇就显得非常的无所事事了。

    不过，他才刚觉无聊，便马上察觉到有人要来给他送乐子了。

    凌小天什么都不知道，正在专心做他的手工活，斗笠他还是编了两顶，其中一顶是要给虞香堇的，要是没他，凌小天还不知道自己得花多久时间才能找到地方呢。

    斗笠做完，蒸饺就可以吃了。

    掀开盖子，清香味与蒸饺的香味一同四散，混合在一起，仿佛不是在往人鼻子里钻，而是在往胃里钻，勾得人的五脏庙直叫唤。

    凌小天和虞香堇还好，早上他们是吃饱喝足了的，但不幸路过这附近的李氏双刀肚子就叫得像是在打鼓了。

    “大哥，这什么味儿啊？”李氏双刀中的小刀问道。

    另一人望着山林方向，“应该是吃食，山里有人在做饭。”

    “大哥，进去看看？柳家娘们那店里饭菜跟喂猪的似的，我老早就饿了。”

    李大刀认得这地，是九连山，出于谨慎，他原不想让弟弟进去，可一想这混乱之地，又哪处不危险？再加上他也被这香味给馋饿了，便同意了。

    两人顺着味往山里走，越走，那香味越浓。

    “有蒸出来的竹子香气，还有面食的味，这做的啥？在竹子上烙饼子？”

    “嚯，好家伙，我闻到肉味儿了，包子！一定是肉包子！他娘的，这鬼地方，随便一个肉包子我闻着都比那些山珍海味美多了。”

    凌小天咬下半个饺子，爽滑的香菇，细嫩的鸡肉，全被薄薄的面包包裹起来，面皮又沾着竹的清香，这半口下去，整个口腔里全是丰富的味道，那叫一个享受。

    山里的野鸡肉其实跟嫩沾不上边，基本都是柴的，但凌小天的烹饪技能本就具有特殊性，只要做的是这道菜，出来的口感就是他食谱里的口感。

    “爽！”凌小天嚼完，把另外半个也塞进了嘴里。

    因为材料有限，他只做出来六个饺子，也就是两份[蒸饺]，刚只够他和虞香堇一人一份。虽然只有三个，但这三个吃下去，绝对能饱。

    [蒸饺]虽算不得高级料理，但这个食谱凌小天熟练度也高，也是游戏里中前期玩家随身常备的食物之一。血量、精神、体力、饱食，这四个数值，均加47-55点，而他们现在吃的这两份，加的都是55点的。

    凌小天吃完之后，两份竹筒肉也好了，不过这会儿他的饱食度都99了，已经吃不下了，便准备用棕叶将竹筒包起来，他们下午饿了或者晚上再吃。

    谁料，竹林后突然出现两个大汉，吓得凌小天一手抖，用来塞竹筒的竹叶卷掉了下来，被堵住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这味道一出，又是这样近的距离，熏得正饥饿的李氏兄弟俩直吸鼻子。

    “大哥，这味儿更香！”李小刀张口说话时，得忍着不去舔嘴巴才能把话说利索。

    李大刀扫了这山里的两人一眼，对虞香堇虚抱了抱拳：“这位公子，我兄弟二人腹中饥饿，可否向公子讨要些吃食？”他说话时，目光又扫过已经空了的笼屉和虞香堇手上竹筷夹着的最后一个饺子。

    他身旁的兄弟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又高抬着下巴看向凌小天和虞香堇，显然没将他们当回事，也觉得他大哥那套子彬彬有礼的，纯属浪费时间。

    虞香堇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个饺子吃完，看着李氏兄弟不满和烦躁的表情，说道：“非也，我不是食物的主人，凌兄也并非我的仆从。二位该问它们真正的主人。”

    两人动作一致地盯着衣冠不整，不对，完全没有衣冠可言的凌小天，面露嫌弃。

    李大刀向着穿着一看就不像普通人的虞香堇还是假装有礼貌，对着凌小天，就没什么礼可讲了，“那这位小兄弟，可能将吃食让给我二人？你放心，定少不了你的酬劳。”

    “对，赶紧的。”李小刀早已忍不住了，直接上手夺了凌小天的两支竹筒，说话时，还恶瞪了一眼。

    凌小天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由着这两人拿走了食物。

    这两人身形不小，背上还有两把非常大的重刀，在他们出现之前，凌小天什么动静都没听见，显然不是他一把木弓就能对付得了的，他只希望这两个吃了东西就走，别在山里多留。

    李氏兄弟一人一支竹筒，用手掰开竹筒，里头的肉块和金黄的姜丝带着热气一并露出容貌，没那闲功夫细看细品，两人囫囵吞了，明明烫得直哈气，吃得动作却极快。

    虞香堇看着这二人的模样直皱眉，只觉得好东西被糟蹋了。

    凌小天倒是还好，他这会儿吃饱了，竹筒肉对他的吸引力不高，而且他采集了不少竹子，还想吃之后再做就行了。

    竹筒肉的量很少，李氏兄弟三两下就吃没了。再加上竹筒肉的饱食度没有蒸饺高，他二人又好些天没吃到像样的食物，更别说这样好吃的东西，吃完后当即就要求凌小天再做。

    “还有没有别的？刚我们来的时候，你们还有饺子吃，快点的，再整点饺子来！”李小刀将手里已经完全吃干净的竹筒一扔，将背上的刀一抽，重重地落在地面上，面色不善地盯着凌小天。

    虞香堇半眯着眼去看凌小天的反应，只见凌小天后退了半步，眼中忌惮，并不像留有什么后招，或者有能在这二人手下全身而退的谋算。

    他猜错了？凌小天真的只是普通的手艺人？

    这地的香蒲就那么多，凌小天采了之后，就剩下几根，他指了指蒲草，“我是用香蒲做的面粉，您看，已经不剩下多少了，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我实在做不了啊。要不这样，我再做点竹筒肉？”

    李小刀看了看蒲草又看了看凌小天，哈哈大笑，他朝他大哥道：“嘿，大哥，这小子驴我们呢，几根草能做出面粉？你糊弄谁呢，我看你是不想活——”

    他口里的“了”字没有说出来，瞪着眼张着嘴定在当场，模样极为滑稽。

    艹！凌小天忙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应“不敢”，余光却锁定在自己放在一旁的木弓上，他心中焦急，这人一言不合就想杀他，他要怎么才能活命？

    凌小天正进行着头脑风暴，并未注意到李小刀的异样，也未注意到他身后人的异样。

    虞香堇五指成爪，手中凝聚一团黑色，嘴角带笑地望着对面已拉着被隔空点了穴的弟弟躲过一掌的李大刀。

    李大刀看着虞香堇的右手，又瞥见被那一掌袭过的一只野兔，兔子已经倾刻间化为一堆尸骸。李大刀的后背已经冷汗打湿，眼中更是惊惧不定，而他险些被一掌化成枯骨的弟弟已是吓得快要晕死过去了。

    “滚。”虞香堇对着这两人做了一个口型。

    李大刀拉着弟弟连连后退，退至一半，颤抖地从怀里摸出钱袋，在虞香堇的注视下放在石头上，然后运起轻功带着弟弟火速逃离。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又迅速，由始至终都没让这场上的某人察觉。

    而当凌小天咬着牙再一抬头，就愣住了。

    诶？奇怪，人呢？

    凌小天摸不着头脑了，咋回事啊，不吃了？不是想吃饺子都想要了他的命吗？

    他只好去问他身后的虞香堇：“虞公子，他们？？”

    虞香堇温声道：“他们像是有什么急事，已经离去了。他们还把食费留下了。”

    “啊……这样啊。”凌小天觉得挺奇怪的，上一秒还在威胁他做饺子，做不出就要杀死他，下一秒又突然离开，还留了饭钱？

    但是，不管怎么样，能活下来就是好事。他没敢在这地方多待，那钱袋子他也没要，直接带着虞香堇走了。

    他们走后，已经从猎场又赶回来的贰伍正好将方才那一场沉默的生死之斗看在眼里，他当时也差点吓尿了，但好在虞香堇攻击的对象不是他，他才稳住心神屏息将全场看了个完整。

    此时，贰伍的腿都还是软的，他看清了那掌法，下来只是为了确认，以及凌小天不要的那个钱袋子。

    等看他清无辜兔子的尸骨时，吓得连连后退。

    “万骨枯！这竟是万骨枯！那他岂不是就是璃雀那位……”一想到那人的真实身份，贰伍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幸好，幸好他今天没有跟领头的报告此人的事，否则，他恐怕也会像这只兔子一样，死得极为惨烈。

    但是贰伍有一点想不通，他是被虞香堇逼着不允许说他踪迹的，但方才那李氏双刀，他为何又放他们离开？

    与此同时，逃离九连山好一段距离的李氏兄弟也正双双喘着粗气，面无血色。

    “大哥，那人……那人是……”

    “万骨枯，你难不成还知道千钰大陆有第二个人会这邪门功夫的？”李大刀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早叫你出门长点心，按住你那臭脾气，这地方谁也不能小瞧！”

    “大哥教训得是，弟弟记下了，真的记下了！”李小刀不断拍着胸口，心有余悸，他今天可差点就没命了。

    然而，他是个好了伤疤就忘疼的人。

    当晚他二人回到无主之城唯一一家客栈时，李小刀就起了别的心思。他倒是没将虞香堇的消息说出去，而是说了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厨在九连山第八座。

    这无主之城啊，要什么是没什么，敢在城里开客栈的老板娘柳娘子脾气是一顶一的火爆，还是个七阶，谁要跟她嚷一句没水没吃，她就能立马让人滚出客栈，不滚她还会拿刀砍。所以在这客栈住的人，基本都得自带干粮，和李氏双刀一样，被客栈吃食和干粮折磨已久的住客老早就想吃点人吃的东西了。

    甫一听见李小刀说的话，都有不少人相约着明日就去九连山探探。

    散布完消息的李小刀回房冷笑，他是杀不了璃雀城的堂堂城主，但那虞香堇明显就是护着那个厨子的，谁让他不好过了，他定也要那人同样不好过。

    而后，听见其他人谈论九连山的李大刀心里就是一凉，接着又是万分窝火。但这次他却不打算再训李小刀了，而是带着包袱连夜离开了客栈，只希望此事别牵连到自己。

    ……

    这一晚，虞香堇还是没有离开。

    凌小天已经懒得再问了，他愿意留就留吧，至少这人应该是不会杀他的——如果真要杀，他昨天就已经死了。

    晚上，凌小天重新做的竹筒肉。两人吃着，虞香堇问道：“凌兄为何不收今日那两人的食费？”

    凌小天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其实我不缺钱。”

    虞香堇看着他身上的草衣草鞋笑了笑。

    连内裤都没有的凌小天窘迫地夹了夹腿，脚趾也缩了缩，脸上涨得通红：“咳，那什么，这只是我的战略，战略。”

    虞香堇笑意更深，“凌兄实在是个趣人。”

    “唉，我不是说假的。我真不缺……”凌小天忽然想到，之前抓他们的车夫说什么灵钰，这世界货币是这个？黄金呢？他充值的钻石是可以兑换游戏里的货币金条的，1：100的比例呢，所以他是真不缺钱的。但如果这个世界黄金不值钱，那他可就真穷光蛋了。

    “虞公子，我想问你个事儿，我吧，小地方来的，没什么见识。不知道黄金跟灵钰哪个更值钱？”凌小天凑到虞香堇身边不远处。

    虞香堇不着痕迹地瞧了瞧两人间的距离，然后也没点破凌小天可能连灵钰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而是解释道：“两者都值钱，四城里的兑换比例皆有不同。千钰大陆的武者们修炼功法都离不开灵钰，因而一般灵钰都是贵于黄金的。”

    钰不就是玉石吗？修炼武功需要用到玉？这个玉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吗？是不是就有点像修真小说里的灵石啊？如果像灵石的话，凌小天就有点理解这里的武功为什么那么夸张了。

    行叭，也聊得差不多了，吃也吃好了，凌小天跟虞香堇说了晚安之后，倒头就睡了。

    这次，虞香堇是坐在火堆旁的，他注视着凌小天的一举一动，发现他真的已经入睡之后，才起身绕着俩木棚转了一圈。

    也是非常普通的木棚，瞧不出半点异样。难道是他在棚子里放置了什么东西，能使人极快陷入睡眠？但这山林里，夜里睡得太沉，并没有半点好处。

    莫非这棚子，还另有玄机？

    虞香堇思索片刻，随手拾了颗石头，照着凌小天所睡的木棚里打去。石子被木棚反弹开，透穿了一旁的树干。

    虞香堇捡起树后那颗小石子在手中摩挲，目光落在凌小天熟睡的脸上，“小小木棚竟有如此奇特机关，真是精妙。凌兄，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