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你是在哪个村庄被捡的?”
岑渺如实回答:“东丰村。”
徐乐山心定了一半,他看着岑渺戴着的那枚玉佩,神色迟疑,“你玉佩能不能借我看看?”
“可以。”
岑渺将玉佩取下来,递给徐乐山。
白脂玉的环形玉佩,玉色纯净剔透,互抱的双龙含着龙珠,雕刻得栩栩如生。懂玉的人一看便知,此玉必定不是凡品!
徐乐山从西装兜里拿出眼镜戴上,仔细打量着玉佩,直到他看到玉佩背部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岑字时,努力平静的神情再也绷不住。
“是岑家的玉,是岑家的玉!”
旁边的江宏盛足足吃了一惊,他看向岑渺,目光复杂,心绪升起万千感慨。
竟然真是岑家的孩子,当年岑家的事实在是.....太壮烈了。
周围看客多,为了避开闲杂人,江宏盛为两人单独找了个房间。他则亲自在外守着,避免其他人偷听。
徐乐山拿着玉佩,在房里来回踱步,酝酿着如何开口,最终,他还是看向安静坐在沙发处的岑渺。
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对皎洁的眸子,模样乖巧。
上一刻,他还在想,这姑娘好生厉害,明明生的是弱不禁风的模样,却可以一拳将成年男子放倒。下一刻,得知她可能会是他的亲人,他心底只有庆幸。
还好,还好力气大。
岑家的人,万万不能叫外人欺负去。
“你可知,这是枚什么玉佩?”
岑渺抬眸,认真道:“这是我生父留给我的玉佩。”
“没错。” 徐乐山抓着玉佩的手都泛了白,他深呼吸道,“这是岑家的传家玉佩!岑家儿女,一人一块。”
一人一块,这里徐乐山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放轻了音量。他目光珍爱地扫过玉佩的每一个角落,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我终于不负你父亲所托,将你找到。”
“我父亲和你是什么关系?”岑渺也没想到,她能在宴会上遇到血亲,但对徐乐山的身份充满了疑惑。
徐乐山为她解释。
“你父亲是我的亲小舅,我母亲的亲哥哥。他将你放在东丰村的那一年,曾提前写信告知我母亲,让我母亲去接人。可.....可我们收到信的同时,还一同收到了小舅舅被绞杀的信息。”
下一瞬。
岑渺就感受到了裴阿苗那铺天盖地的绝望。
她沉默了一瞬,“尸骨埋葬可好?”
徐乐山将眼镜摘下,他捏了捏鼻梁,岑渺望去,恰好对上他眼角的一抹潮红。
“不予收尸,悬梁示众,活生生挂得只剩白骨,最后被扔进了乱葬岗,我们捞都捞不回来。”
岑渺闭上眼睛,平复心情。
英雄实不该有此下场,太壮烈,可中华像岑父这样的英雄,又何止千千万。
“你们来找过我?”
“当然找过,当年我清楚的记得,父亲带人去找你的时候,却发现那户人家根本没有女娃娃,我父亲不信,蹲了好几天点,见那户人家真没有才去村上各户人家问。”
那年徐乐山只有十多岁,但自家最爱的小舅舅赴死,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整个村里,倒是有一户人家收养了个女孩,但对方却找出女孩的亲生父母,告诉我们,说女孩是她姐姐家的亲女儿,因为养不起所以送给了她们养。”
岑渺瞬间明白。
应该是当年的叶春香为了留住她,故意坐实了原主是有主人家的孩子,断了徐家的想法。
“那是她们为了贪图父亲留下的银元还有玉佩,找出来的借口。”
徐乐山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只恨当年不在场,不然一定扒了叶春香的皮!
“你和这裴家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和我说说。”
接下来,岑渺将事情简述,将这十几年,原主在裴家被虐待的日子说得清清楚楚。
“砰!”
“岂有此理!”徐乐山气得手握拳头直捶桌子,“人尚且拥有人权,他们裴家简直不拿你当人看待!”
“尤其那拍喜的习俗,那一顿打,若真落到你的身上,你就算活下来,也只怕会被打得不能生育!”
徐乐山根本没有办法冷静,“这裴家摆明了故意杀人!要我说,叶春香那一顿真是挨得好!活该喊她吃吃她自己种下的苦头!今日那裴高轩竟然还敢血口喷人!”
这时。
安静在侧许久没开口的江宏盛说了话。
“经过今天这件事,这裴高轩的名声算是在圈子里坏了。”
江宏盛也是商场老人精,哪里看不明白裴高轩的心思。
“李家绝不会再请裴高轩做家教,也不可能帮他牵线出国留学。这裴高轩为了爬上流圈子的心思,倒是可以歇了。目前来看,他的前程算是毁了一半。”
“害我血亲,前程只毁一半怎么够!”徐乐山却不想这么放过裴家,“我明天去学校定要写申请责令他退学!”
岑渺坐在一旁听着,裴高轩有任何结果,都是他咎由自取。
她不作任何辩论。
倒是有一事,她放在心底很疑惑,“你和我说,这个玉佩岑家儿女一人一个,我难道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谁知,这话问出。
室内竟然一片死寂。
良久,徐乐山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手,“这事,回头再说。”
“我们谈谈你的住宿问题。”徐乐山话锋一转,神色认真,“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到底不安全,你搬回来吧。”
岑渺安静听着,面对徐乐山的建议,最终点头同意。不为别的,徐乐山的母亲找她许久,常年忧心,一双眼睛已经哭坏。
渐渐。
天色已至傍晚。
岑渺起身告辞,刚踏出门槛,她就看到一束开得灿烂的鲜花,横在前头。
她视线看了过去。
江拯一手抱着头,靠在墙上,外套解开了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衣,颇有点纨绔子弟的味道。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将花往前递了递。
“呐,送束花给你。别哭鼻子了,以后小爷我好好罩着你。”
岑渺笑了笑,“你想罩我?”
“怎么?你不信?”江拯站直身,神色认真了几分,“我可是长沙城首富的儿子,不像那些开空口支票的人。只要报出我的名号,能吓死一群人!”
“嗯,毕竟赌城那天我也算见识到了江家少爷的风采。确实.......嗯,宁破项上头,不跪一寸膝。”
江拯听她提及赌城那晚的糗事,拿着花的手握拳抵住唇边,尴尬地咳了两声,“反....反正我总能罩着你。”
“行叭。”说完,岑渺单手接过花,她秀眉微扬,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下次如果有你要揍的人,只要你没先犯错,随时都可以喊我。我——罩着你!”
江拯移开视线,他看着小姑娘那巧笑嫣然的模样,傻傻一笑。
“走走走!”
江拯站直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颇为爽快道:“不是要去徐家么?小爷喊人给你搬家去!”
*
岑渺搬到了徐家。有段日子,她都在好好陪着岑家姑姑。
岑蕙英上了年岁,眼睛常年四季哭,已然不大好,稍微暗点光线的地方,她就得伸手摸。就算如此,岑蕙英还是天天坚持去光线不好的厨房,为她做饭。
“好孩子,受苦了。以后再也没有谁能够欺负你,你就安心在徐家住下,徐家就是你的家。”
岑蕙英拉着她的手就没松开过,连吃饭都是紧挨着坐,全程都不顾吃菜,只顾着给她夹。
岑渺扒了一口碗里的饭,抬起头,眉眼弯弯笑道:“谢谢姑姑。”
岑蕙英看着岑渺听话懂事的模样,更是心疼。
她从小就是大家闺秀,听闻岑渺在裴家过的日子后,那一刻,岑蕙英也是不顾仪态,狠狠臭骂了裴家一天!
“等乐山忙完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回衡阳本家,我带你拜祭父母,认祖归宗。”
“好。”岑渺看着岑蕙英泛红的眼,笑着应下。
这时。
屋外一群人走过。
岑渺抬眸看了过去。
徐乐山带着一群穿中山装的学生,从屋前走过。
“是不是觉得家里热闹?”岑蕙英笑了笑:“乐山总会带学生回来商量事情。”
岑渺点头,却又见到走远的徐乐山折了回来,他食指弯曲背着抵了抵鼻梁下滑的眼镜,喊了声。
“等会吃完饭,你来书房找我。”
说完,又不等岑渺回答,徐乐山行色匆匆地离开。
岑渺奇怪,却也遵守约定,吃完饭就去敲响徐家书房的门。
谁知,她打开门探头一看,边上坐着七八名学生。
“这些都是我的学生,他们来找我,是要商议为了走私磺胺上街抗议的事。”徐乐山喊岑渺进来,转身去书架上翻书。
“我见你数学不错,裴家可有正经送你上过学?”
“没有。”岑渺认真回答,“下地得空的时候,会找裴高轩的旧书翻翻,然后请村上曾是私塾的先生讲讲。”
这确实是裴阿苗干的事。
裴阿苗从小就对学识很感兴趣,她觉得标识在本子上的字母都非常好看,所以就会想去学。
有两次因为学字,耽误了下地,还挨了叶春香两顿打。
“你看看这些书。”
说完,徐乐山拿出高中的语文数学本,递给岑渺,询问,“这些知识,你可明白?”
岑渺依次将书翻完,然后点头,“都懂。”
“这样的话,我就要考考你。”
谁知,一番问答下来,室内的人都震撼无比。
一个学生道:“若是放在清朝,岑姑娘怕是早就扬名四海五湖的才女!”
在场学生立马附和。
“光是凭借自学就能够达到如此成就。岑姑娘的确不简单!”
“老师让我们为岑姑娘想想办法,岑姑娘这么聪明,哪还需要我们?”
“如今国内数学还没有什么出头,我提议岑姑娘可以去学文。”
“不错,学文对女子来说,确实是条出路!”
徐乐山也很震撼,近日来,他除了忙活上街抗议的事,就是为刚找回来的表妹思考前程。如果她学识好,他就能安排她一同进入学堂,也好和他的门生提前熟悉熟悉。
他没想到,岑渺竟然如此聪明。
出乎意料的聪明。
“告诉我,你日后想做什么?”
徐乐山认为,岑渺一定会选择学文,毕竟现在已经有许多写小说的才女面世,她一定也想。
所有人都在等岑渺的回答。
少女坐在桌旁,灯光照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脸上容色较好。
“我要留洋!”
徐乐山神色猛变,却对上少女那双如同盛满星辰的眼眸。
“我要学造兵器!”
一句话,就将在座的人震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发文过后会时不时的修文哈,要是有宝贝看到卡bug显示更新提示,不用理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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