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弟子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屋中逐渐喧闹起来,吵得人耳朵发晕,又过了一会儿,跑进来那个上次见过的光头小弟子,脑袋在阳光下锃光瓦亮。
“诸位师兄师姐,先生今日有事,暂停授课。”他细声细气道。
其余弟子皆是欢呼一声,纷纷起身,没一会儿就跑了个精光,唯有夏无心还坐在原位,看着那小光头,仿佛沉思着什么。
小光头被夏无心看得害怕,转身想要溜,却被夏无心起身叫住。
“小师弟。”夏无心笑眯眯道。
小光头脚步一个踉跄,随后笑呵呵转过头,眼睛却不敢看夏无心,像是十分害怕似的。
门中年纪小的弟子大多有些畏惧夏无心,夏无心也不当回事,向前走了两步蹲下,问:“你可知,宋先生去了何处?为何会临时取消授课?”
“回师兄,我……”小光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夏无心有些不耐,索性瞪着眼睛开始撸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臂,小光头一瞧见她拳头,便怕得捂着脑袋开口:“我说我说,招摇山来了个美人姐姐学仙法,对师尊说只认识宋先生,定要宋先生带她玩。”
“宋逾白不是不喜欢和旁人亲近,怎么换了个什么美人姐姐,她便乐意了?”夏无心听完,心里仿佛堵了块石头,怪不是滋味儿的。
小光头只管捂着脑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夏无心一阵郁闷,挥手要他离开。
小光头如临大赦,撒丫子便跑,明亮的脑门越跑越远,夏无心颓废地起身,踢踏踢踏走出门去。
宋逾白看着像是个斯文人,没想到也有这种念头,回想起上次的罗刹,虽是个女鬼,但模样也不差,难不成宋逾白真有这种魅力,能让所有女子都喜欢她?
夏无心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脚将路边的石头踢了个粉碎,却险些被灰尘迷了眼,等睁眼后,又被眼前比太阳还亮的一颗头吓了一个激灵。
“你怎么还在?”夏无心蹙眉道。
小光头转着两颗眼珠子往周围看了看,撅嘴小心翼翼道:“师兄,我方才偷偷听那美人姐姐说,要宋先生带她下山,你要想追回宋先生,得去山下的镇子里。”
话说完的一瞬间,小光头的眼睛也闪了闪,和他的颅顶交相辉映,呈现出莫名的喜悦。
还没等夏无心说什么,眼前之人便消失了,夏无心无奈地摇摇头,险些失笑,怎么这么小的孩子,便对这种消息如此感兴趣。
宋逾白去了哪里,同她又有何干?夏无心轻嗤一声,沿着小路走向仙云殿,只是没走两步,脚步又不由自主拐了个弯儿。
这几日太过乖巧,许久没有溜下山找乐子了,不如趁着今日天气好,逃了每日的修炼,偷偷下山溜达一圈。
白日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仙侍在山脚守着,却也在打盹,夏无心轻而易举地便躲开了她们,腾云往镇子而去。
山脚下的镇子名为平安镇,镇子不大,但许是靠近平逢山的缘故,却也十分繁华,小商小贩数不胜数。
夏无心对这镇子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随便落到一个巷口,便装作凡人的模样混入人流,大摇大摆在街上溜达。
只可惜四周大多是些平民百姓,偶尔有些衣衫华丽的外来客,也都是凡人,并没有看见宋逾白和什么美人的身影。
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声音响亮的呼喊:“夏公子!”
夏无心侧目一瞧,只见喊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正在一家客栈的门口挥手,夏无心闻言笑了,几步走上前,在他的招呼下落座二楼。
“怎么又许久不见夏公子来我们平安镇,您可真是大忙人!”那中年男人一脸胡茬,笑得看不见眼睛,飞奔去后厨拿了一壶酒,作势便要给夏无心倒。
“不不不,我不喝酒。”夏无心连忙拦住,咧嘴一笑,“还是上些茶水吧,我坐着歇歇。”
“得嘞!”中年男人将手掌一拍,转身又去泡茶。
夏无心松了口气,回身透过窗子望向街道,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路边商贩也吆喝得中气十足。她从前因为不爱修炼,时常躲开夏春秋,装作隔壁镇子的纨绔子弟在平安镇玩乐,故而这里的人多少对她有些眼熟。
茶水上来了,夏无心正要将澄澈的水送进口中,便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十分闹人,她拍手唤来那中年男人,皱眉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外面啊,没什么,不过又是个哪家不懂事的大小姐,和卖物件的摊贩吵了起来,说是要砸人店呢。”男人咂吧着嘴,摇头道,“夏公子可是嫌弃他们吵闹,我这就帮您把窗子关上。”
夏无心抬手阻止了他,起身往窗外看去,只见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人群中央站着两个身影,一个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衫,腰肢纤细,发丝上绾着一只蝴蝶发簪,看面貌很是清秀好看,唇上涂了桃红色的胭脂,正睁着一双上挑的媚眼,怒声说着什么。
这容貌很是熟悉,像是招摇山那个吉光神君的弟子,名为池摇的那位,如今出了山门,像是显出了泼辣本性,话像是弹珠一般往外蹦。
另一个虽只有个背影,但从她长身玉立的身影便能看出,此人便是宋逾白。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夏无心方才无聊的情绪一扫而光,双眸微眯,身子微微探出。
“你分明就是欺负我们是外地人,故意卖给我们假的东西,还什么南海珍珠鲛人泪,不过就是不知道哪里捡的破珠子!”池摇插着腰,手指着对面那摊贩骂道。
“何人骗你们,我们可从未说过这是鲛人泪,要找事到一边去,我等没空陪你玩!”对面那摊贩看着十分凶神恶煞,身材壮得如同一头牛,粗声粗气地咆哮道,身后还不知从哪冒出几个男人,皆是虎背熊腰之辈。
夏无心在远处看戏,拉了把椅子坐下,笑得开怀,这池摇算是吃了闷亏,那几个商贩她早就见过,都是些市井骗子,镇子上的人向来不信,也就骗骗外地人罢了。
一旁的宋逾白似乎极为厌恶这种场合,负手忍着,一言不发。
“不行,今日碰到了你姑奶奶,若不将银子赔给我,你们也别想好过!”池摇怒骂一声,凌空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摊位,零零碎碎的首饰撒了一地,在日光下十分耀眼。
“娘的,哪里来的泼妇!”那摊贩怒吼一声,东西也不卖了,招呼上身后一众男人,抡着棍棒一齐上前。
池摇也是个泼辣性子,哪里忍得了这种气,当即抽出把寒光凛冽的宝剑,一跃而起,同那些人打成了一团。
只可惜她遵循师父的教诲,不得在山下同凡人动用仙力,所以一连对付数人,多少有些吃力。
这场打斗同样也殃及了一旁的宋逾白,有两人见宋逾白同池摇一伙,也挥舞着木棍冲上前,宋逾白黛眉皱成一团,转身躲开从头落下的棍子。
“宋先生!”池摇急声唤道,想上前帮宋逾白,却被几人纠缠住,一时难以出手,宋逾白又没有仙力,只能靠着一些拳脚功夫躲避。
她游走于几人的木棍下,身姿飘逸,眼眸低垂着,看不清神情,虽然也落了下风,但是看着并不慌乱。
而池摇那边则不同,她性子急,很快便被几人逼得连连后退,险些被击中,亏得宋逾白伸手抓住她衣袖,将她扯向了一旁。
“走。”宋逾白终于冷声开口,伸手挡住了一人的木棍,纤瘦的手腕顿时缩回胸口,闷哼一声,却又咬牙忍住。
旁边围观的百姓连着吸了几口冷气,一边为她们担忧着,一边暗自言语:“这几个恶霸十分惹人恨,只可惜无人能管,这一对男女看着也并非厉害之人,想来也要吃亏了。”
“兄弟们,今日定要打死这对男女!”摊贩恶声道,扬手便往宋逾白受伤的手臂上砸去,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从天而降,带着如同激流一般的狂风,直接将翻了的摊子又吹了个底儿朝天。
“何人在此……”摊贩话刚嚷了一半,便被人用一把珍珠塞住了嘴巴,不慎咽下两颗,蹲到一旁呕吐起来。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发丝束在头顶,额间还散漫地垂着两缕,只是鼻尖和嘴巴过于清秀,中和了衣着的英气,勉强像个少年。
她扬手挡在宋逾白前面,扬着下巴,似是有些不可一世的模样,面对一众壮汉毫不畏惧,竟是露出笑意,手腕翻转间,一阵气流从她掌心迸发,仙力搅着一地珠宝汇成旋风。
众人见了这场景,纷纷惊慌失措,转身便逃,随后几声惨叫响起,待大风平息后,只见几个壮汉纷纷倒地,除去眼睛外,七窍塞满了各色珠宝,模样甚是骇人。
“那是什么?”围观的百姓惊声尖叫。
“是神仙,好像是神仙!”有人打着胆子,远远围过来,连声议论。
宋逾白垂下受伤的手臂,只一眼便辨认出来人,怒意随着无奈一同充斥心间,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懈,是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
“夏无心。”她蹙眉责备。
“是我如何,只许先生不去授课,不许我溜出来玩么?”夏无心回身道,将手拍了拍,神情似在赌气。
宋逾白张口想说什么,却又戛然而止,澄澈的眼眸移开,不同她对视。
一旁的池摇被大风吹得一脸灰尘,她松了口气,一边用衣袖擦着,一边道:“你是谁?修仙之人不许对凡人动用仙力,你师门没教过你吗?”
“教过又如何,像你一般只惹事不动手,被这些凡人压着打,只能害了别人。”夏无心挑眉道,上下打量了池摇一番,心中暗道,果然生得好看,怪不得宋逾白肯同她出门。
池摇闻言,一对远山眉竖起,媚眼圆睁,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牙道:“歪理!”
夏无心不置可否地转身,上次在招摇山便看出来,此人青睐于宋逾白,如今一瞧,果然如此。怎么一个冷冰冰的文弱小白脸,有这么多女子喜欢?
“宋先生,你方才答应同我去那家胭脂铺,可还算数?”池摇不再看夏无心,绕过她走到宋逾白身旁,伸手去抓她衣袖,却被宋逾白一个后退躲开。
“我何时答应你?”宋逾白关节攥得有些发白,睫毛低低垂着,遮住好看的眼眸,语气和眼神一样冰冷,“东逢上仙请我照顾你,我已然做到,该回去了。”
“那可不行,东逢上仙明明是叫你好好陪我,如今我还没玩够的,你不能丢我一个弱女子在这陌生的地方!”池摇娇声说着,又去扯她衣袖,再次被宋逾白躲开。
只是宋逾白这次用的力气大了些,不慎扯到了伤口,贝齿轻轻咬住唇边,抬眼看向夏无心。
夏无心虽然心中不快,却装出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一言不发,抱着手臂瞧好戏。
“我可是吉光神君派来学习的,你若是不陪我,我就去告诉东逢上仙,你们平逢山就是这般待客的!”池摇眼波流转,似是勾人一般。
宋逾白再不愿,可是对救命恩人的请求也不好不做,只得顺着她的脚步,妥协前行。
只是经过夏无心身旁时,又抬眼看她,夏无心冷不丁同她清澈犹如清水的眼眸对视,手指猛地一颤。
“你也来。”宋逾白带着细微的窘迫,小声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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