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祠内发生的一切混乱无比, 可笑的是某一方面来说它又充满了?秩序。
打破了?秩序的,是一个突然出现在主殿的人?。流珠城的城民们一门心思往前?挤, 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在自己身边的是什么人?,直到那人?出现在人?群的最前?头,众人?才忽然之间发现了?他的存在。
人?群中爆发了?一声足以盖过?喧闹声的大喝,守卫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挤进池子里,简笔画脸生形象地表现了?什么叫怒目圆睁。守卫拽住那人?的一条胳膊呵斥道:“谁让你进来的?!”
他注意到自己手中衣服脏兮兮的后,又嫌弃地拧了?拧眉。
其实那件衣服不脏。绪以灼心道。
与先前?见到的那几次不同,乞丐显而易见好好地打理过?自己, 虽然衣服仍旧是以前?那件衣服,但明显好好洗过?,只是它上面沾染过?太多的脏东西, 已经没办法恢复为原来的颜色了?。
乞丐同时也洗干净了?他的全?身, 努力梳顺了?他的头发, 如果不看?那张线条混乱的简笔画脸, 绪以灼几乎无法认出来这就是她先前?见到的乞丐。
乞丐此时被?守卫吓住了?,茫然无措地握着手里的鲛珠。
“你也配来这里?”守卫轻蔑地看?着他,伸手就有去夺他手里的鲛珠,“交出来, 采珠日的鲛珠可不是让你这种人?拿的!”
乞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般凶恶的对待, 但守卫的话语和?作让他条件反射地护住了?手里的鲛珠。在流珠城里他是被?人?厌弃的、永远不会被?人?注意的存在, 他太少与人?正常地交流了?,此时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我听?别人?说,采珠日……采珠日里,每个流珠城的城民都?可以去神女祠拿一颗鲛珠。”
“没错,”守卫抬了?抬下巴,“但你就是一个乞丐, 你觉得乞丐也算流珠城的人?吗?”
乞丐更?加无措。
难道乞丐就不算人?了?吗?
流珠城虽然宣布在采珠日里只有流珠城的城民可以去神女祠取一颗鲛珠,但实际上并没有严格排查进入神女祠的人?
的身份,除了?取珠的数量绝对不能超过?一枚这一点不能摇,流珠城外的人?来取珠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连外城人?来取珠都?可以,他却不行。
因为他是一个乞丐。
人?群中已然响起?了?窃窃私语。
“他是那个乞丐?就是成日在城里转悠的那个?”
“好像是的……听?说他在乞丐堆里头也不受待见,被?赶来赶去的,所以城里哪里都?能看?见他。”
“乞丐都?不待见的人?该有多糟糕?他就是稍微洗过?,给人?感觉也脏兮兮的。”
乞丐手里的鲛珠被?强行夺下。
“你是第?一回听?说采珠日吗?就算是采珠日,神女祠也不会让一个乞丐进来。”守卫不耐烦道,“快滚快滚!”
周围人?也不满道:“对啊,快点出去!别在这里占位置了?!”
乞丐两手空空,狼狈地被?赶住了?主殿。
没过?多久,绪以灼也离开了?主殿,同样没有带走一颗鲛珠。来到主殿外,她发现乞丐竟然还没有离开,正隔着香炉的烟雾怔怔望着主殿。
绪以灼这几日成天找轮回之境的主人?,现在看?谁都?觉得有嫌疑,看?到乞丐也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试探一番。
这一念头才冒出脑海,乞丐就转身离开。
绪以灼连忙追上去,拥挤的人?群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阻碍,等她追到神女祠的门口,乞丐已经只剩下一个随时会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绪以灼刚要跨出大门就被?人?拦住了?,一个护卫打扮的人?挺有礼貌地对她道:“劳烦稍等一下,要等检测过?您没有携带多余的鲛珠后才能让您离开。”
“我没有拿……”绪以灼一边说着一边依照他的指示把手腕伸了?出来,有些担忧道,“我原来有的鲛珠应该不算吧?”
护卫道:“您别担心,我们只能测到主殿带出来的鲛珠。”
护卫拿出一个玉珏模样的东西在绪以灼腕上扫了?一下,玉珏没有任何变化,不禁惊讶道:“您一颗鲛珠都?没有带走吗?”
绪以灼点点头,随意找了?个理由:“我不是流珠城的人?。”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看?到那些刚变化出来的鲛
珠就会想?起?鲛人?流下的血泪,拿着都?会觉得不安。
护卫笑道:“不是流珠城的城民也可以拿的,我们没有那么介意。”
绪以灼又点点头,想?要就这么糊弄过?去离开,然而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问道:“刚刚主殿里一个乞丐想?要拿鲛珠却不被?允许,他不也是流珠城的人?吗?”
在绪以灼看?来,流珠城的乞丐怎么说也比外城的人?更?有资格拿神女祠的鲛珠。
“乞丐啊……”神女祠大门边的守卫要比主殿里头的温和?得多,但提到乞丐的时候同样带着极深的偏见,“那些乞丐总是脏兮兮,在大多人?看?来就和?垃圾差不多吧,他们就是进入神女祠都?有很多人?不乐意,怕把神女祠弄脏,更?别说进来捡鲛珠了?。”
绪以灼心里不太舒服,眼看?就要弄丢乞丐的身影,随意应了?护卫一句就追上前?去。
乞丐的腿脚不太好,走路都?时候一瘸一拐的,亏是这样绪以灼才追上了?他。
乞丐刚被?人?叫住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他压根就没想?过?绪以灼在叫的人?是她,直到绪以灼快步跑上去攥住了?他的衣角,乞丐才惊愕地知?道绪以灼先前?叫的人?就是他。
“您有什么事吗?”乞丐说话的时候,还小心地扯了?扯自己被?绪以灼抓住的衣服,像是因为在主殿内被?护卫嫌弃的事害怕了?。
绪以灼之前?每一次见到乞丐他的身体都?有一些蜷缩,直到今日才发觉乞丐很高,与他说话是绪以灼还得仰着头。
绪以灼指指自己:“你还记得我吗?”
乞丐先前?没有用心看?人?,绪以灼这么一问,他很快就想?起?来了?:“记得,您之前?给过?我吃的。”
就是很快就被?人?抢走了?。绪以灼默默在心里补充。
乞丐显然误会了?绪以灼的意思:“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绪以灼有些羞愧。其实她压根没帮到乞丐什么,实际上她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帮到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我看?到你站在主殿外看?了?许久,”绪以灼问,“主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乞丐有些羞于开口
。
就在绪以灼想?要不要干脆不问这件事了?的时候,乞丐低声说道:“我不是在看?主殿,我看?的是主殿里的神女像…实话实说您可能会笑话我,我总觉得,神女和?我很像。”
绪以灼心中微微一。
“我们都?是不被?在意的。在旁人?眼中,我就是流珠城里的垃圾,没有人?会关注垃圾怎么样,只会关心垃圾会不会出现在他们眼前?碍了?他们的眼。神女也是一样,看?上去她被?很多人?簇拥着,可在旁人?看?来神女完完全?全?就是一座石像,他们只在意石像能不能继续给他们提供鲛珠,石像本身怎么样了?,又有谁在乎呢?”
乞丐的声音没有绪以灼过?去听?到的那般嘶哑。
为了?采珠日,他努力地打理自己,可无论他怎样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一点,在流珠城的人?看?来他依旧是那个令人?避之不及的乞丐。
乞丐和?神女祠之间,有着在绪以灼意料之外的联系。
绪以灼原先只打算随意问问,可眼下看?来乞丐身上有着许多可以深究的地方。
这意外收获让绪以灼有点紧张,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尽可能让语气平静下来,说道:“听?你的谈吐,你好像不是一个普通的乞丐。”
他讲话没有半点粗鄙,甚至可以说有些文绉绉的。
乞丐苦笑道:“多的是乞丐,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成了?乞丐。”
“我原先也算出生大富之家,家里人?虽然在修仙一事上没什么天赋,但处理政务都?是一把好手。我的父亲以凡人?之身当了?城主的副手,为他处理一些事务。我本来也会走上父亲的路。”
乞丐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痛苦:“但有一日父亲被?人?指认泄露机密,我不相信父亲会做出那种事情,可是指认者拿出了?证据,父亲百口莫辩。”
绪以灼忍不住问:“是他做的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乞丐茫然道,“答案已经不重要了?,我家现在已经只剩下我一人?。父亲当场就被?处死,当日城主府没收了?我家的全?部家产,我和?家人?们被?赶出原来的府邸。我们不被?允许做任何活计,也
不允许离开流珠城,只能当以乞讨为生的乞丐。本就体弱的祖父祖母很快就因病去世,我的母亲、弟弟和?小妹也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家中只有我还活着,就算父亲当年其实是被?冤枉的,现在知?道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腿就是被?城里的乞丐打折的,去欺凌一个过?去的大少爷,是他们无事时最爱做的事。我比那些乞丐还不如,我没有家人?,甚至没有任何同伴,没有地方能够接纳我。那个守卫说得对,像我这样的,在流珠城里头根本不算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时速好像快一点了,希望这个星期能大致恢复到以前的时速QU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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