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车厢内断断续续的能听到轻微的声音,正在闭目养神的林诗茵不由睁开眼睛,往靠在左右两边车厢的两个丫鬟那边看去,目光刚触及她们,就见两人不解的看向自己,嘴唇微抿,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疑惑。
林诗茵:“……”
弱弱的像是小兽呜咽的声音不间断的传来,林诗茵和两个丫鬟同时起身,面容严肃的在车厢内搜寻。
不多会,三人循声搜到车厢右边,那个被固定在车轮位置左上方的面积极大的柜子中,车内空间有限,木匠只在柜子中间位置做了个柜子三分之二大小的门,方便取放东西。
柜门打开,就见一个个大小合适的木箱子被整齐的摆在最中间的位置,里面放着厚实的毛毯、被褥等床上用品,常年被放在车厢内,除了偶尔的换洗和晾晒几乎不会取出来。
箱子最上方是木匠特意固定在柜子中的一个双开门的小柜子,里面放着清晨现做的新鲜糕点、茶具、肉饼、香炉等物品。
柜门打开后,声音更清晰了一些,林诗茵突然脸色一变,跟着两个丫鬟一起伸手将下面的木箱子拽出来,然后弯下腰往一侧一看——
“章哥儿!修哥儿!静姐儿!”她眼眸瞪大,其中蕴含着能将人烧着的怒火。
二翠跟着半跪下来往那边一看,果然看到自家两位小少爷正抱着小小姐蹲缩在柜子最右边的箱子上。这处刚好在车轮正上方,马车跑动时很有些颠簸,再加上几位少爷小姐因为地方太小不得不蜷缩成一团的姿势,只看着就觉得难受。
章哥儿和修哥儿与母亲的视线对上了,很是心虚惧怕的对她讨好的笑了下,而静姐儿看到母亲后就很高兴,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甜甜的说:“娘亲,抱静姐儿,静姐儿难受!”
林诗茵胸口剧烈起伏好些下,招呼着二翠和红梅将木箱子给拖出来,待留出足够他们三个孩子出来的地方后,章哥儿和修哥儿小心的护着静姐儿从柜子里挪出来。
林诗茵看到他们就来气,忍不住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不是说好的你们留在府上看着静姐儿吗?你们什么时候跑到马车内藏起来的?”
说完,她左右巡视了一眼,气急返笑,“也是难为你们了,能寻到这么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柜子太大,开双扇门的话开关不方便,而且最右侧和左侧的下面是两个车轮,放太多东西可能影响车轮的使用,因此这处平时只有车厢内放不下东西了,才会堆一些轻便的东西。
章哥儿看着娘亲冒火的眼睛,连忙把能灭火的静姐儿送过去,连声讨饶道:“娘亲,我们知错了。只是爹爹受伤了,我们心里实在担心,也想去看看他。”
修哥儿跟着点头,“娘亲别气了,我们就是太担心爹爹了。”
林诗茵本要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但听了他们的话,心中不知怎么的酸酸胀胀的,有些难受,还有点欣慰。
趁着她微微愣神的时候,章哥儿连忙对着妹妹使眼色,示意她按照刚才他们商量好的做。
静姐儿本双手抱着娘亲的脖子,舒舒服服的伸展开小身子窝在香香的怀抱里呢,看到哥哥疯狂抖动的眼皮后,终于想起哥哥刚才说的不让娘亲消气的话,很可能直接把他们送回府上,就见不到爹爹了。
她连忙收紧了手臂,凑到娘亲跟前,小嘴啾啾啾的就往娘亲脸上亲了好几口,因为速度太快,口水都印上去了一点。
亲完一侧,她生怕不够,扭了扭身子,仰着小脑袋往另一侧脸颊也亲了数下。
林诗茵抱着女儿的腰的手往上颠了颠,无奈看她。
静姐儿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声音甜甜的说:“娘亲不生气,静姐儿想看爹爹。”说完,讨好的又在林诗茵脸上亲了好几下。
站在旁边的二翠和红梅两个丫鬟都被逗笑了,也帮着劝,“夫人,少爷们和小姐也是担心父亲。”
“对,少爷们和小姐也是有孝心。”
车程已经有一小半了,林诗茵本就不打算这会让三个孩子跟部分护卫独自回松州城,只是他们擅自做决定还是让她很气,因此心里虽然软下来了,但是面上依旧严肃的不得了,把三个孩子唬的一时间手都不敢乱放,红梅和二翠也不敢再帮忙劝说了。
接下来的车程,静姐儿被林诗茵抱在怀里昏昏欲睡,章哥儿和修哥儿乖巧的坐在一侧不敢乱动。
直到,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两个男孩手捂着肚子,脸红红的,红梅才敢解围道:“两位少爷和小姐可能没来得及用午膳,等咱们到松阳县怕是得晚上了。夫人,不若让两位少爷和小姐先用些吃的垫一垫?”
林诗茵伸手摸了摸静姐儿的肚皮,瘪瘪的。
静姐儿眨眨大眼睛,往娘亲脖颈处一靠,“娘亲,静姐儿饿了。”
林诗茵叹口气,“弄点吃的给他们。”
红梅和二翠立刻行动起来,烧水的烧水,热粥、饼还有小菜的热饭,一时间车厢内温度都上升了不少。
饶是肚子很饿了,章哥儿、修哥儿和静姐儿的仪态还保持的很好,就连静姐儿都用小手捧着小小的碗,一口一口吃的干净利落,根本不用旁人帮忙喂饭。
……
夕阳西下,就在马车行驶在前往松阳县的官道上的时候,昏迷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封寒笙终于醒了。
他睁眼看看旁边窗户外的天色,再看着屋内的摆设,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过了几息,腿上的剧痛传来,他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声音微弱且沙哑的道:“有人在吗?”
他连续说了好几遍,过了差不多半刻钟的时间,才见到拄着拐棍的王有根一瘸一拐的走到床边,惊喜的道:“大人,您醒了?”
封寒笙这时候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微微点下头,“我很渴,给我杯水。还有,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王有根的马也跟着出了状况,刚提醒他一句,自己就晕过去了。
王有根在旁边的桌子上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昨日,封寒笙所骑的马在急速前行的时候两只前蹄踩进了一个大坑中,且坑中土地绵软,直接让它受不住力的跪倒在了那里。
封寒笙反应的不算慢,但是他刚刚从马上下来,还没能站起来的时候,王有根所骑的马也踩到了土坑,并且因为姿势的原因,马身直接朝封寒笙的下半身压去。
马身重量非同小可,更别说这瞬间倒地带来的重力,要不是那时候封寒笙的腿已经从马镫里抽出来,恐怕就不只是一条腿被压断了。
巨大的痛楚让他瞬间晕迷,王有根状态要好一些,只是被身下的马匹带着摔倒,但是手臂也被摔伤到使不上力,脚踝更是因为别在马镫中被扭伤,最后他足足耽搁了大半个时辰,才寻到愿意将他们送到医馆的百姓。
等他们被送到医馆中后,王有根已经因为体力不支晕过去了,直到今日清晨才醒过来。
好在,医馆的大夫是一位好心人,得知他们是自马上掉下来受伤的,又见封寒笙衣着不凡,便先给他们进行了救治。
王有根醒过来后,连忙取出碎银付了诊费,然后又使了银子,请医馆内的药童帮忙去县衙传了个话,这才有上午林诗茵收到封寒笙受伤的消息的事情。
等王有根说完,封寒笙沉默了一会,说:“我身上的伤,能治好吗?”
腿上的疼痛时刻折磨着他,只这会功夫,封寒笙已经额头布满了汗珠,嘴唇都疼的发白了。
王有根毫不犹豫地点头,“大夫说过,只要好好调养,会恢复的。”
说完这话,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县令大人也给您请来了两位擅长骨科的大夫,看过您的腿之后,说矫正的很好,只需好好调养,定无大碍。”
封寒笙松了口气,正要询问其他事,却听到大门被轻轻敲响,三声过后,门被打开,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桃粉色的妙龄少女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后笑出两个可爱的梨涡,声音娇俏的道:“大人,药煎好了,妾身就趁热给您送来了。”
封寒笙下意识拧眉,王有根已经很自觉的拄着拐杖迎上去,艰难的空出一直手接过药碗后,一边挡住姑娘的视线一边客气的说:“怎好麻烦王姑娘,只让药童帮忙送过来便是了。”
王姑娘被抢走了药碗也不闹,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妾身也是担忧药童他们照顾不仔细,妾身还端了铜盆过来,大人可要帮忙擦擦身。”说着,她转过身,非常神奇的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铜盆,盆边搭一条干净的巾子,里面水还是温热的。
她笑盈盈的递过来,“您拿着不方便,不如由妾身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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