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末,老毛说博远这四个人挺长时间没见了,想一起出来聚聚聊聊天。陆灿猜会结束的很晚,便没让季明泽接他,自己开车过去的。
他到的时候老毛和秦媛媛已经到了,正在为点不点鸳鸯锅拌嘴。陆灿脱下外套,“点鸳鸯锅干嘛,鸳鸯锅没有灵魂。”
“嘿嘿,就知道灿哥跟我口味一样,”秦媛媛拍拍身边凳子,“来,坐这儿,咱辣死燕子那鳖孙儿。”
“嘶——”老毛咂嘴,“你俩差不多行了,燕子还要唱歌呢,得好好保护嗓子。”
周彦现在是一支地下乐队主唱——当然他不吃辣不是因为要保护嗓子,而是单纯的吃不了辣。
秦媛媛“嘁”了声,“我看他也没唱几首歌啊,整天抽烟酗酒泡妞,三天两头换女朋友,前段时间不还因为被人当街甩巴掌上八卦小报了嘛!”
帮周彦开脱失败,老毛无语凝噎。
话虽这么说,十多年的感情摆在那儿,最后秦媛媛依旧点的鸳鸯锅。
等锅子和食材都上来了,周彦才姗姗来迟。长卷发散乱地挽在脑后,眼神困顿,眼底一片明显的乌青,“不好意思兄弟们,我来晚了。”
“你刚睡醒?”秦媛媛问。
“昨晚有朋友攒局,妈的喝到天亮才结束,要么我不能迟到。”
边说周彦边猛灌一口冰水,秦媛媛抢下水杯,“胃不要啦!还攒局,骗谁呢,看看你的衬衫。”
陆灿顺秦媛媛指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周彦衬衫领口蹭着粉红色的口红,侧颈红痕若隐若现,很显然并不是喝酒,而是在跟妹子整夜厮混。
老毛看不过眼,开始唠叨,“燕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找个稳定的女朋友好好处一段时间,感觉不错就赶紧琢磨结婚,天天这么玩什么时候能稳定下来?而且你那个乐队平时可以当爱好,别整天跟他们混,那不是正经营生。前几天我在商场碰着你爸了,他说想给你安排到学校当音乐老师,你死活不愿意,还跟他吵了一架。他的确犯过错误,你可以不管他,但总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周彦父亲是个包工头,典型的暴发户,有点小钱频频出轨包
小三。糟糠妻得知真相后一病不起,没挺几年便扔下小周彦撒手人寰。
近两年随着周父年龄增加,愈发觉得当初对不起妻儿,遣散了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想跟儿子修复一下感情。
可惜浪子回头并不一定能换回金子,这颗小树苗长期无人看管,已经长歪了。
老毛的嘴不能张,一旦张开很难闭上。周彦耐着性子听他唠叨完,笑嘻嘻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说不定哪天我就死了,现在不玩难道要等去地府再玩?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现在想那些条条框框根本没意义。”
老毛:“……”
他看看周彦,又看看桌上的弟弟妹妹们——刚失恋的同性恋、加班加到营养不良的女强人、态度消极厌世的花花公子——大概是觉得有点糟心,捂住胸口,“你们啊,真没一个能让我省心。”
秦媛媛说:“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应该先结婚给我们做个表率。”
“带着小毛,哪个姑娘能愿意跟我?”老毛苦笑。
他父母走的早,留下他一个人拉扯患肾病的妹妹。要不是有几分家底,以公务员一个月四千块的工资,完全不够支撑小毛的医药费。
大家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你说咱们是不是被诅咒了,”周彦咂咂嘴,“一个比一个点背。”
老毛:“就媛妹儿能争点气。”
秦媛媛笑了笑,没说话。
秋冬正是吃火锅的好时节,一筷子羊肉下去,再捞上来时沾满牛油,红彤彤散发着辣椒辛香,连带着烦恼都可以先放到一边不管。
都说人得意时喜欢谈论现在,失意时喜欢谈论过去,老毛抿口啤酒,忽然想起遥远的高中时代:“我记得高一,燕子和小灿为了谁是校草还打过一架。”
“不算打架,”秦媛媛说,“纯属燕子挑衅,灿哥没理他。”
“嘿你个没大没小的丫头片子,我也比你大,怎么在小灿那儿是灿哥,到我这儿就成燕子啦?叫彦哥。”
“不叫不叫,”秦媛媛朝周彦做鬼脸,继续扒周彦底裤,“而且那时候燕子跟好战分子似的,和谁都能打起来,隔壁三中那群书呆子都不放过。三中教导主任不还因为他总在人家校门口晃悠,找咱校谈过么。”
“
你们别冤枉我,”周彦解释,“我是去找三中校花的,没打架。”
秦媛媛嗤笑:“结果人家校花喜欢学霸,把你数落的一文不值。”
周彦:“……”
三中和博远中学只隔了一堵墙,但就是这堵不足三米的墙,严格划分出了“祖国栋梁”和“社会渣滓”之间的区别。
桌上这四个人里,除了秦媛媛是为免学费进的私立,其余三位都是学渣。老毛比陆灿周彦稍微强点,但也强不到哪去。
“说起三中学霸,”秦媛媛用手肘怼怼陆灿,“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邻桌同事,她是三中的。前几天我们聊天才知道,她们校那学霸竟然没录上军校!”
因为学习成绩过于逆天,社会渣滓们也对学霸有所耳闻。周彦诧异:“没录上?我记得他考的很好,电视台都去采访了,你同事记错了?”
“没记错,说是身体出问题,临开学前办的退学,最后被航天大学破格录取了。不过航大给他免了学费住宿费,又给他一大笔助学金,上学期间还拿过科研费专利费啥的,感觉并不亏。哎,看看人家,没出校门就成了小富翁。”
“身体出问题?”
对于曾经的情敌,周彦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我看是精神有毛病,当时校花告诉过我他性格特别差。”
很孤僻,但不是那种内向、不会交际的孤僻,而是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似乎不属于同类物种。
“女孩就喜欢那种装逼的小白脸。”周彦冷笑着下结论。
秦媛媛咂砸嘴,显然不大赞同。周彦说她翅膀硬了,作势要掐她脸蛋。
两人你呛我一句,我打你一下,仿佛回到了高中课间,在书本香和辣条味中追逐打闹。
战争进行到白热化时,秦媛媛祭出杀手锏:“我灿哥既不装逼也不小白脸,追他的妹子不照样排满一操场!”
陆.干饭人.灿正在埋头吃肉,莫名其妙被扯进战场中心,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无辜。
闻言,周彦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彻底哑火了。
“不过说起小灿,他高中时候可真讨人喜欢,”老毛放下酒杯,“所以满操场好的不选,怎么就偏偏选了段宇扬那王八蛋?”
秦媛媛附和:“可不,那时候灿哥桌肚
里塞的全是零食,自行车被泼油漆都有人偷偷帮忙清理。”
“说起泼油漆那事,”老毛忽然想起来,“小灿,最后找没找到是谁清理的。”
是谁?陆灿恍惚片刻,已经有些没印象了。
只记得那是一次不太愉快的经历,从第无数次收到一位女同学的告白开始。
“陆灿,”齐刘海女生在六楼走廊拦住他,红着脸说,“这是我自己烤的巧克力曲奇。我、我喜欢你,请你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陆灿已经能明确自己性向,干脆拒绝道:“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从入学第一眼见到陆灿,女孩就陷入轰轰烈烈的单恋中。这一年多以来送过吃的穿的,在校园晚会上为他唱过歌,买通他的室友每天说好话……能做的不能做的全做了,最后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拒绝。
她到底哪里不好?凭什么陆灿不喜欢她?
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不如去死让人开心点。女孩一跃坐到窗台上,声音颤抖:“陆灿,是我长得不漂亮还是学习不够优秀,你怎么就不能喜欢我一下?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不接受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让你后悔一辈子!”
说着,女孩威胁似的晃晃小腿。
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陆灿难免慌乱。再加上六楼是器材室,平时空无一人,没人能帮他,只好选择实话实说:“你很漂亮,也很优秀,但是我喜欢的是男生,没有办法喜欢你。”
女孩神色难堪。
当天下午,陆灿同性恋的消息就传满了全博远。
如老毛所说,那时陆灿真的很受欢迎。受欢迎到什么程度呢?所有同学,无论本班外班,无论男生女生,全帮陆灿保守着秘密。校园里传的沸沸扬扬,老师却没听到任何风声,直接跳过了“请家长”、“写检查”等步骤。
但难免有嫉妒他的人伺机报复。有天早上,陆灿正在上课,透过窗户,看到三个臭名昭著的混子笑嘻嘻地往他单车上泼油漆。
他赶紧找老师请假,可等跑到车棚,混子和单车已经不见了。他以为车被混子偷走了,准备再买一辆,翌日却在车棚重新找到了自己那辆单车。
车座干干净净,车身焕然一新。
显然被人带走清理过。
事后陆灿在学校贴、论坛发了很多帖,想寻找这位好心人。奈何引发的讨论度很高,得到的线索寥寥无几。
“……没有,没找到是谁帮忙清理的,”陆灿摊摊手,“可能是田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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