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骚扰我了行不行!我已经从那个公司离职了!公司连工资都没发给我,谁收的你加盟费你找谁去!”
“你再这样我报警了!老怂货,自己没本事又想走捷径转大钱,还泡年轻美女?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先生您好,您的本月还款已逾期5日,本息合计……本月最低还款238948元,请尽快还款,逾期后果自负。”
破旧的出租房里,满地的劣质烟头,小煮锅中半碗只放了盐的隔夜挂面,老郑红着眼,手指抖得厉害,他一遍遍用一个已经碎屏了的手机拨打着一个已经停机了的号码,可惜怎么拨,都于事无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他现在哪有那么多钱还给他们?
可是不还不行……老郑佝偻的身躯忽然颤抖起来,浑浊得双眼浮现出极深的恐惧,他想起之前自己没有还款的那几次经历。
他们来他家砸东西,踢他,踹他,把他按在马桶里,逼他喝尿,把他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拿不走的就就地砸掉,也就是那一次,他的手机屏幕碎成稀巴烂,他也没有多的余钱去修理。
他被房租赶了出去,之前付的押金也没有退。因为不良征信记录,他租不到正常的房子,只能龟缩在这种破旧又租金昂贵的违规房里,大功率的电器都用不了,水电还都是商用标准,每个月水电费贵得要命。
可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钱去负担这些!
一次次地拨打都拨打不通,老郑终于崩溃了,他颤抖着将手机往肮脏的床上狠狠一扔,污迹斑斑的手机深深地抓进稀疏的头发,自虐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落到这个地步!
明明……明明他从小就是学习最好的那个,在老家一直都是被老师宠爱的那个,一贯眼高于顶,身边什么女生都看不上眼,觉得自己未来一定能娶个城里头的年轻漂亮学历高,家里又权又有钱的漂亮老婆。
毕业后他真的在大城市里找了工作,体面工资又高,这时他倒是遇到了一些自己看得上的女生,开始矜持地抛出橄榄枝。可惜……
他笃定那些嫁给同阶级同层次,或更有钱人家的女生不会有好下场。她们居然嫌弃他的原生家庭,不接受包揽家务伺候公婆,连他许诺的“只要生下了一个儿子就封肚”都嗤之以鼻,还用那样异样的眼光看待他,简直罪无可赦。
但再怎么笃定那些女生不会有好下场,他还是单身到了四十多岁,中间倒是约过几次炮,嫖过几次,但他嫌弃对方条件不好,又鄙夷这种开放的女生,根本想都没想到进一步发展。——对方也多半看不上他。
年轻时候,他拿着那个时候的高薪,觉得啃老买房的人又没本事又蠢,一辈子租房子不也很好吗,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再说,他以后的老婆家肯定得有房,到时候,老婆的不就是他的吗?省吃俭用地买房,真蠢!
他靠这样的话让自己在面对因为提前买房,而实现阶级提升的过往同事面前保持心态平衡。
这样慢慢走到四十岁,他没房没车,没老婆孩子,头发越来越凸,肚子越来越大,事业上也没什么起色,工资也早已不属于高薪了,但至少在他眼里,自己过得其实还算不错。至少还有一份稳定且工资不错的工作,足够让他在支付完还算不错的一居室的房租之后,平时过得还算体面。
唯一的遗憾,似乎就只有,没有满意的伴侣。
所以,在他第一次看到许韵和的时候,就动了心思,她看起来太干净甜美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宠大的乖乖女,简直完美符合他对自己未来妻子的想法。在他心里,连公司那段时间备受关注的节目《遇见》里,以惊人的美艳闻名的明星顾夜歌都比不上她,顾夜歌美得太具侵略性太冷硬了,像是在黑暗中生出的花,蛊惑人心而带着毒素,哪有许韵和这样的傻白甜阳光少女得男人喜欢。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配得上许韵和,真觉得自己是正常地追求人家。之前他对着那些二十好几快三十,或者三十几岁的,都是抱着想睡的心态,对许韵和,他是真的上心思去追了,这不,他甚至都知道她挺喜欢顾夜歌,把给顾夜歌送餐的工作交给她,这还不够真心吗?都答应了和他一起吃饭,不就是答应了给他生孩子嘛。
谁能料到,人没追上,他先被公司辞退了。
他真心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自己冤枉,男人嘛,谁不色呢?这有什么,不就是调个情嘛,公司以影响公司名誉为借口辞退他,未免太不人道了。
什么,你说那些女性并不情愿?呵,女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上/了/床不就乖了?
工作近二十年,平时零零散散的,也攒下了十来万块钱,就算是在他被公司辞退后,他还是觉得,自己至少,衣食住行,短时间之内是不用担心的。
但究竟是从何时起,一切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起初,是那些他以为尊敬自己的朋友们,一个个再三推脱,起初还是好声好气地推说,后来,就是直接恶语交加。
之后,是一个加盟公司的人找上门来,对他一夸再夸,他以为是有人慧眼识珠,自己马上就要时来运转了,把所有的积蓄都投入其中。
后来……后来……
苍天何其不公!
看上去已经完全是个老人的老郑猩红了眼,一种困兽般的绝望与愤恨积累于心,最终汇聚成滔天大浪。
练习室没有开大灯,昏暗的角落里,只有一盏暖色的小灯,映照出少女的身影。
她在练习舞蹈,一遍又一遍,神色似沉醉又似麻木。
镜子中,年轻的身/体曼妙得近乎不可思议,饱满的胸/臀,清晰漂亮的肌肉线条与纤瘦的腰肢,一种极具生命力与力量感的美。
起初动作还是一板一眼的标准,似乎只是在重复着老师教的动作,但越往后,动作越随意,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记住尝试过的每一道漂亮的弧度,然后再重试,如同遵循虚空中的某种规律。
到最后一版,动作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给人的感觉和最初已经完全两样了,她像是给舞蹈注入了生命,又像是将自己献祭,将魂魄都融进了这一支舞蹈中。
汗水淋漓,特制的运动套装也无可避免的被汗水浸透,肌肉酸胀疼痛,她却似乎浑然不觉。
不断的练习,似乎能给她某种安全感,让她可以摆脱那些来自内心的诘问,让她可以确信自己足够努力优秀,不用再度变成那个,不断自虐般痛苦地自我否认、自我批判……最终绝望的懦弱女孩。
“真奇怪……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自己以这样幼稚的方法解决掉它。”
林子萱的话语,再度在耳畔重现。
顾夜歌仰起头,避免汗水滚落在睫毛中。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去寻求帮助?
察觉到自己心态失衡,做出来的动作越来越乱,在做完最后一个END动作后,顾夜歌猛然停住,背后密密的汗珠已被冷风吹过,她分不清是自己的汗水被吹冷,还是冒出来的,根本就是冷汗。
她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然后睁开双眼,拿起角落的矿泉水,大口大口的饮下。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控制饮水速度,缓慢地摄入水分,短时间内大量摄入水分,反而可能会造成脱水。但是……但是……
在这个时候,大口吞下的液体,似乎也能给她带来某种安全感,让她慌乱的心绪冷静下来。
轻微的眩晕传来,顾夜歌扶住墙壁,闭上双眼,默默地等待这一阵眩晕过去。
“他是怎样做的……仔细地说一下……”
多年前的回忆再度浮上心头,母亲的话语再度在耳畔浮现。
晕眩还未过去,顾夜歌手指不自觉收紧,脸色煞白如纸。
昏暗的房间,拼命挣脱的小女孩……十岁,她忐忑许久,小心翼翼地告诉了母亲。
努力地忍着恶心去回忆,带着慌乱又期待的心情告诉大人,希望父母能给恶人一个惩罚。
她自幼早熟又敏感,十年前,在一个偏僻的小城,这些如果被曝光,对一个小女孩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于是迟疑许久,踌躇忐忑,最终选择期待。
但她等来了什么呢?
之后,父母的确避免再让钟嵘和她接触,不再让对方去接送她,可却并没有对对方进行任何惩处和报复。
她觉得委屈,觉得疑惑,觉得不满,但这种事情,日常生活很难启齿。直到三年后,在父母讨论着如何帮助对方谋得一个好职位,愤愤于外面的人欺负了钟嵘,她才终于忍无可忍地,重提了这件事。
可是她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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