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罗塔塔正看得入神，就听门吱呀响了一下。

    回头只见一个个子高挑的妹子走了进来，看上去至少一米七五，行走之间自有一种风雅仪态。她先快速打量了一圈房间的摄像装置，这才转到罗塔塔身上，她脸上的笑热情友好，带着与生俱来的感染力。

    “你好，我叫季映雪。季节的季，囊萤映雪的映雪。取这个名字，我妈想我多努力脑子，可惜却没给我生个好脑子，只能靠吃体力饭。”她走了两步摇曳生姿的台步，一边加上自己的身份介绍，“我是个model。”然后暧昧又正经一笑，“正规的。”

    罗塔塔早就笑着站起来，介绍了自己，指着两张干净的床：“我还没选，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习惯的位置。”

    季映雪有些意外，立刻伸出拇指给她的礼貌点了个赞。

    “姐妹，实诚人儿。”

    两人分好床位，然后就遮挡了房间的摄像头，开始收拾换衣服。罗塔塔选的是靠近窗边的，季映雪一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一套熨烫带着防尘套的衣裳，一边压低声和罗塔塔说话。她天生就自来熟。

    小道消息更不少，说这个团的出道位并不是现在公布的不超过七人，而原本是预备成团11人的，计划团名就叫U1S1。

    罗塔塔被这个团名逗乐了。她不由问：“为什么变啊。”她脸上的好奇模样很难让人拒绝。

    季映雪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啊。听说赞助商大佬临时砍的。”她有些无奈，“看了推过去的几个最有潜力候选人的视频和demo（小样）后，说不想浪费钱。”她放完一个，又开始放另一个行李箱里面的化妆护肤品，不服气道，“什么最有潜力候选人，还不是凭着导演一张嘴。他们要是送了我的歌，说不定就能争取八个出道位了。暴殄天物。”

    罗塔塔想起方才的事：“那位赞助商大佬听说就是这度假村的主人。”

    说起这个，季映雪就来劲了，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一脸八卦忍不住的样子：“说起这位金主爸爸，还有一个身份，你见过没？你说不定在圈子里还碰到过。”

    罗塔塔顺着她的话：

    “是圈内人？”

    季映雪摆摆手，又点点头：“算也不算。商行简听过吧？”

    她说到这个就来劲儿了。

    这个商行简算是天赋型流量选手，前年一个歌唱综艺出道的，出道即巅峰，虽然中途退赛，没有成为当年的歌王，却一直是最有人气选手。无他，歌好，人也太养眼了。当年他的女友粉老婆粉各个战斗力彪悍，打榜操数据那可是一骑绝尘。

    季映雪比划了一下：“你这样的，一个撕十个。”

    “唉，如果他在唱歌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打破流量封神的魔咒也未可知。实在可惜了。”季映雪显然是真的觉得可惜，“他不唱歌，偏偏铁了心要去演戏。”她脸上露出一种房子坍塌的悲痛表情，“可演戏，真是……。”

    罗塔塔想着那院落的两个石狮子。她不声色将话题引到家庭上： “这样的家庭，怎么这么随意混圈，他家里不管吗？”

    季映雪更来劲了：“现在谁能管得了他。他十四岁就独自在外留学，自己考的哈桑利斯商学院，还提前一年毕业。后来他父母车祸后回国迅速接管家族酒店集团，一年就上了正轨，之后要疯得风，可不就放飞自我了。有钱人，任性啊。我们要死要活去争取的人气和流量人家毫不在意，爱喜欢不喜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不红了就大不了退圈去。哎，什么时候我也有这样玩票的资本啊。”

    罗塔塔知道问不出什么了，笑道：“你肯定会有的。”

    她的表情这样真诚，季映雪情不自禁伸手勾了一下她肩膀：“那姐妹红了带你。”

    两人都笑起来。

    这一晚罗塔塔一直等到后半夜季映雪睡熟，才爬了起来。她准备去确认一下这里是不是真的就是她印象中的侯府别院。如果真的找到以前遗落的古董宝贝就能改变她的气运带来好的结果，为什么不试试呢？

    外面静悄悄，罗塔塔悄无声息下了楼，顺着内庭的泳池向边缘的围墙走去，走过一片浓密的竹林和花园就是那院落了，围墙只到她耳朵，这个高度对罗塔塔来说不算难。

    她双手抓稳用力一撑，便干净利落翻了过去。

    稳当。

    墙角一汪流水的小溪顺着不远处的几簇紫竹蜿蜒而

    过，溪道里皆是碧色的莲叶，偶有一两枝荷花含苞，在刻意调低的路灯下显得迷离而又幽深。和隔壁充满现代气息富丽时尚的建筑浑然两个世界。

    按照旧式宅邸布局来说，走过月门，顺着厢房后的甬道向前，走过中庭，过了二进门就能到前门。

    罗塔塔略分辨了一下方向，四处看了一下，不由有些失望，这里虽然有一部分是古物，但整个基础都是仿建的，并不是她想找的地方。她确认完刚要顺路离开，就听见前面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罗塔塔瞬间静默，贴上了后面的墙壁。

    只见两个人一路说话走了过来。阴影中的男人低着头随意玩着手里一个四阶魔方，月光下，他的手指娴熟敏捷滑手上魔方块，不同颜色的小方块交替变化着，不过十来秒就出来小部分整齐的色块，拨过程中，他随口问身旁的下属：“那个说六月要开机的戏谈的怎么样了？”

    下属有些为难：“那个，刘导建议说您可以先再等等，说这个戏很辛苦，而且时间也很紧——”

    男人手上的作微微一顿：“什么意思？我都去试镜了两次，他还是觉得我的演技不过关？”

    下属更加为难：“也不是……说不过关，就是——可能这个角色，对方觉得商总您不太合适。”

    这人是……商行简？罗塔塔呆了两秒，想起季映雪对他演技的欲言又止，想起来路学员说的什么“他很爱惜羽毛轻易不接戏”，额，原来是这样——她不知为什么有点想笑，立刻将脸侧到墙上贴起来，免得被发现。

    好在商行简的脚步停下来没有继续向前，他完成了手上最后一个华丽的旋转。短短四十秒，一个号称“复仇魔方”的四阶魔方就完成了复原。他随手一扔，将魔方抛了出去，下属双手捧住，收了回来。

    “从领衔主演到特约主演到主演，现在换成个男配角色，还是不适合？夏特助，你问问他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角色？”他的声音很平静，好像真是求教。

    夏特助擦了一把汗，毛着胆子道：“我觉得，其实上次那个杀手就挺好的。”

    商行简看他一眼：“那个杀手次次都是夜里出场，总共只有四句台词，不超过十个字，

    还带着面具，只露出嘴，怎么磨炼我的演技？这就是你说的主角之一？”

    夏特助垂死挣扎：“……那就算他不是主角，可他捅了主角好几刀呢。”

    商行简踉跄了一下，站直了，难以置信看向自己下属：“莫非还要我谢谢你。”

    夏特助擦汗，欲言又止。

    他不说。但吃了一耳朵瓜的罗塔塔却懂了，不是人家不给力，是这位大佬实在演技太拉胯。这位刘导是圈子里有名的文艺片导演，多少人想排队降片酬和他合作，对艺术的追求早就超过了金钱，能给几次试镜机会已经是不可想象了。

    而商行简呢，就连他曾经的铁血粉丝季映雪都没办法昧着良心去夸奖他的演技。

    在圈子里，演技不好，身价和咖位又都要，别人又不是傻。而且这位粉丝超级强悍，就算他有流量，但流量是把双刃剑，和商行简合作过的演员导演剧组宣发向来都是被从上撕到下，风评……实在。堪比龙卷风。

    她暗想，既然这样，干嘛不自己去组局，自娱自乐，就算一个人演了男女主角加全剧组的马，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她心中的疑问夏特助正好替她问了：“要不，商总，上次说买的那个剧本您再看看。对了，女主的话王安安说，要是愿意配合传绯闻，她的费用可以给一个超低友情价。”

    商行简不屑：“就她那鬼演技。影后身份也是水投的，真当自己是根菜。”他顿了顿，口吻恢复了投资人故有的冷静理性，“投资是不可能投资的。自己投资，没有片酬，收益风险太差，综合测算报告，投资收益率75%的概率不会高于百分之5%，这远低于正常的20% 。”

    夏特助抱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毕竟商行简还有那么多粉丝：“那剩下25%的概率呢。”

    商行简：“赔本。记住，爱好是爱好，生意是生意。任何时候，不可玩物丧志。”

    罗塔塔被他逻辑惊住：……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他接着想起什么，再次补充自己的立场，“就像是这次的女团选拔，明知道是这些人不行，就不要浪费那么多出道位。如果她们实力真的一个都不行，成团后的活也不必后期跟投。还有，告诉导演组和安保组，要是她

    们谁又在静庭前穿游荡昏倒什么的，直接送出去，淘汰出局。”

    罗塔塔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了，立刻转身蹑手蹑脚回到房间去了。但大约受了刺-激，当晚她就做了一个梦，梦中又回到了皇宫的蚕室，不过这回躺在床上的人是她。一个人从旁边推棺而起，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魔方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时，那魔方刚好复原。男人扔下魔方，缓缓摘下面具，正是当年的世子殿下，他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变态的期待，嘿嘿一笑举起刀：“这回该我手了。”

    罗塔塔一下惊醒过来，已经好些时间没做噩梦了。背上一身冷汗，她看看时间，差不多六点，她再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又摸出手机，从网页收藏夹最下面翻出一个论坛，登了上去。

    罗塔塔在医院穿越回来刚醒过来的时候，曾经一宿一宿做梦，她阴差阳错找到这个解梦论坛，上面充斥着形形色-色的算命解梦卜卦之类的帖子。

    在论坛罗塔塔遇到不少同道中人。那时候她还将自己的经历厚厚打码后在论坛开了个帖子，把一切穿越遭遇形容成一场以假乱真的噩梦。

    帖子很冷，又没有美图加持，全部留言除了推销买自家秘药的，就是卖驱邪香灰的，或者说她心理压力太大约一起隐居的，只有一个叫醉猫的小薄荷的妹子是在和她认真探讨。

    这个小姑娘逻辑清楚，思路清晰，除了有时候有点冷酷傲娇外基本没毛病，知识面也不是一般的广，特别擅长解梦，看得出来是做了不少研究。小姑娘也做噩梦，据她说她的噩梦是被一个负心人背刺后抛弃，来自亲身经历。

    两人很有共同语言。从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聊到周公解梦的印象投射再到卡斯塔尼达的“做梦的艺术”最后到穿越相关的可能，后来还相互加了好友。

    当然，本着谨慎，罗塔塔厚厚打码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在论坛性别男爱好女，名字叫粗暴的大胸水手哥哥。

    好在醉猫的小薄荷并不像其他软妹子们以名取人，并不在乎罗塔塔这略猥琐的网名，只是她挺忙，常常不在线。

    罗塔塔看着那晦暗的头像，发了一条私信过去。

    “我又梦见她了。”她之前帖子打

    码说自己是个辜负了美人的渣男。

    小薄荷的头像立刻亮了。

    “我也是。”小薄荷说过，她的噩梦是一个辜负她伤害她的小奶狗。

    罗塔塔飞快打字。

    “可这次不一样，我梦见她活过来了。你说梦见死人复活会怎么样？”

    聊天界面闪了一下，她点开。

    “凡梦亡故之灵自言复生者，是其人再世而己梦之也。”换句话说，“这个人去投胎了。”

    “恭喜你，你的美人终于放过你了。”

    罗塔塔心情顺势转好，问：“那你呢，你梦见什么了。”

    那边过了一会，才回复过来。

    “梦见我找到他了。”后面加了个刀的表情。小薄荷的性格很直，说话有时候也非常简单粗暴，从来不会像论坛其他软妹子那样撒娇，叫声哥哥什么的，罗塔塔不止一次想这人现实一定是个非常爽快的理工直女。

    关键时候必须和队友站一起。罗塔塔立刻非常仗义道：“别气别气，这个渣男你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背叛你。等哪天哥哥来你梦中，帮你一起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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