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红,是有原因的。看你的面相,当有万贯家财。”香案对面的瘦干大师穿着长袍,微微闭目,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掐来按去。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睛,说:“主要,你这个名字——不行。”
罗塔塔看着他,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掐指的顺序好像有点不对。
她的新经济人褚哥闻言忙道:“大师,还请您多多指教。”说罢将一个预先准备的红绸布包推过去。
大师微微睁开眼,看一眼那厚薄,又阖上了。
片刻,他缓缓道:“两位看,这名字的塔字,数理虽吉,但五行属土,这位小居士本来命理土就丰厚,土上加土,那是什么?”
罗塔塔想了想:“圭。”
大师瞪了她一眼:“是坟啊。你看上面是土,下面也是土,可不就是埋人的坟吗?且你看着这字,合上压草——财运受阻。”
褚哥听到财字立刻眼睛一亮:“大师有何破解之法?”
“改名即可。”大师说罢,将旁边一个翻得乱糟糟的本子递过去,“自然,效果不同,价格也不同。”
褚哥翻来覆去看了一会,那上面的金额让他有些迟疑。
大师自巍峨不,只云淡风轻扫了他们一眼:“前些日出头的张子炫,赵紫宣,李梓轩名字都是我这里改的,不过三月,效果立现。”
“看二位是老友介绍前来,也算是机缘,最多九折。还可附赠摸骨一次。”
罗塔塔看了一眼褚哥,立刻站起来了:“褚哥,我肚子痛,去下洗手间。”
起身瞬间,大师目光几乎情不自禁掠过她纤腰长腿,顿了顿:“这样,最低八折。想红啊,就要舍得投入。我看小姑娘条件很好的。”
罗塔塔倒不是真的肚子痛。是头痛。而且有点烦躁。
大师说的张子炫她也认识。原本是个过气的网红。上一月去了一场酒局结识了贵人,现在已是当红新综艺的飞行嘉宾了。
另一个赵紫宣,以前是旧公司的同期,公司被吞时签了个前辈的工作室,拿了个讨巧的小角色,结果一炮而红。要知道她可连台词都念不清楚,全靠配音。但粉丝就是买单,剧播
出以后,连续上了几个热搜,微博那粉丝每隔几个小时就翻一番。微博上赵紫宣随便感慨一句,下面的评论能赶上她过去十年的微博和QQ空间的。
关键这俩人出道都比她还晚。形象外貌更是不如她,努力程度更不用说了。
但人家耐不住运气好。
没有努力怎么样?实力不行又如何?有的是配音,再不济还能P图,只要运气好,就会越来越红。越红越有钱,越有钱越红。
太扎心了。
红,谁不想红,她也想红。日思夜想,想得晚上都要失眠了。她现在迫切需要红。
三个月前一场车祸,她昏迷了快一个月,等从ICU出来后就发现一切变天了。
原公司几乎倒闭被吞并,原经纪人跑路,新带她的这个褚哥据说是个老油子,因为不肯离职才被新公司安排将躺在病床上的她分过去,她前债未清,助学贷款和家里的旧债不说,又欠下医院一大堆钱,而原签订的合同更成了甩不脱的卖身契。
现在除了挣钱赎身别无二路。
可是醒来出院后的这一个月,罗塔塔就没有成功接到一个工作,也没有被安排任何的学习和培训。
怎么能红啊?
褚哥一直说她先天条件很好,只要努力一定能成,私下里也不知去新公司做了多少努力,好几次她看见褚哥打电话被对方训得像孙子还要强装笑脸。
罗塔塔见状更将这超级想红的心情暗暗藏起来,大概她隐藏得太好了,反而褚哥和小助理还要来明里暗里劝说她不要这么佛系,要有进取心,要多主找机会,在这个圈子就是要激流勇上,否则就被拍在沙滩上。
她才不佛系,今天这个改名来说。别说大名,就是小名、英文名、手机号码,哪个不都全部十八轮测算过。各个都和她匹配得不得了。
在工作上,每一个机会都用尽全力,熬夜通宵等试镜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一个表情一句台词反复默戏,不管是小龙套还是小小龙套,连演个背景板厨娘,她都拿着菜刀尝试着在不挡住脸的情况找最好的角度,每晚认真练习了半个月,结果去了才发现角色被一个美食综艺的嘉宾替了,没戏。
她嗓音条件不错,现在车祸后又有了乐感,知道新公司里
从新媒体抠下来一支口水歌,褚哥费尽周折争取了这推送机会,她练得嗓子快哑了,唱腔音准都有了,听起来懒懒又华丽,结果刚刚要送了demo(小样)过去,那歌就传出了版权抄袭问题。
还有次临时救场的杂志拍摄,一个刚红的小明星觉得一个省级期刊配不上自己名号,拍的主题又辛苦。半夜十二点,她一边化妆一边赶路顶上去救场,在几度的寒风中拍了足足七个小时,后来杂志说要换成国风系列,弃用了。
这一个多月里,每一个工作机会,她都珍惜无比,并且报以全部的努力。
但就像是哪里撞了鬼,或者是撞了邪似的,就是差口运气,始终成不了。
所以褚哥才说,定是八字姓名出了问题,得来算算。赶在这次新公司推送羔羊视频的女团综艺选秀候选人名单定下来之前,说不定能成。
罗塔塔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一路垂着头的罗塔塔吐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道场的后院来了。这后院人迹罕至,松林林立,阳光沉沉。松林旁边是一片荒废的旧塔,照着太阳的白硬的荒地上散开三三两两的小黄花。这些小花看起来跟她自己一样,倔强,不肯认输,却又无人欣赏。
她蹲下来采了一朵。
人家都说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赋干嘛。
罗塔塔不肯信,以绝大多数人努力的程度,根本没到拼天赋的地步。
那大师还说她是个富贵之相,当有家财万贯,……万贯家财……你在哪里?
她想到万贯,看着小花旁边散落在土里的零星碎瓷片,忍不住噗嗤自嘲一笑,说不定这万贯是指的是一万个罐头,那恐怕努努力还是有的。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敲罄,磬声清越。就像是在脑子里砰的一声响。
罗塔塔头嗡的一声,一个恍惚,这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就……仿佛三个月前那个春秋大梦时。
三个月前,去一次商演补位的罗塔塔在路上出了意外,昏迷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中,她做了一场大梦。
那梦着实逼真,要不是醒过来还插着管子她都真以为自己是真的穿了。
在梦里,她是个卧底细作,被训练成舞姬
后送进宫当女宠,却阴差阳错成了宫刑大太监闭门弟子。她的国家攻城胜利后大肆屠杀,她那同是卧底的师父为了撇清她通敌放人的嫌疑,瞒住她安排了她的出师手术,亲自手给她曾服侍过的那位亡国世子大佬净身。
作孽啊,不想了。
此间一月,梦中足足三年,她在梦中也不忘为未来打算。当时做的最多的另一件事,就是仗着自己是宫刑司的小太监,天天到处打洞藏宝贝,衣服碗盆字画什么都藏。
那时候她梦里想的是,可能这不是做梦,这是穿越。如果真是穿越,那等几百年再来挖出来,这些可不都是老古董吗?
岂不是天上掉馅饼发大财了。
罗塔塔想到这里,便下意识开始四处看。这么一看,还真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好像是某次出宫随行祭祀的道场。
她心跳加快,站起来左看右看,绕着塔楼看了一会,然后小心越过去,去看那最角落的碑林,碑林上的字大部分看不清了,下面都是散落的乱片碎石。
不过有些字仍是很清楚的,比如最下面。上面就有一个熟悉的简体字和LTT三个字母缩写。……竟然是这真的吗……她呆了呆,颤抖着咽了口口水,转过那碑后面,十分钟后,从破旧的石碑最下面的封闭小~洞中,掏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酒盏。
这小酒盏完好无损。去掉上面的灰和泥,翻过来,杯底刻着一个小小的钦字。
正是当年她随宫中前往某个皇家道场时临时偷藏的那只。
罗塔塔感觉到一瞬间呼吸静止了。
这是她的!曾经留下的东西还在?!她是真的穿越过?!
……所以,一切都不是梦。
等等——
……所以,她真的要发财了?发大财了?!!嗷嗷!
等等——
……所以,她也真的切过别人……的宝贝……
罗塔塔手一抖,酒杯摔倒地上,裂成了完美的碎片,那碎片又很快如同被时间风化的岩石一样,变成了齑粉,再也看不出模样。
不知哪里的念经声隐隐约约仿佛穿越时空而来:“世间因果,生生不息。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仿佛哪里的缝隙被弥补了,她第一次觉得一直隐隐作痛的头舒缓了一分。
吟诵
声中,从前院挥着手急急跑来找她的褚哥满脸惊喜叫:“塔塔!塔塔!好消息啊。”他脸上笑出花,连眼角的褶子上都是喜气,“那女团选秀的综艺替补,你能去了!!”
罗塔塔愣了愣,下意识转头看那地上碎裂的小酒盏。这一切太巧了。仿佛冥冥中的注定,她这私自占有潜藏的宝贝一摔毁,这运气就转了,这综艺机会就上来了。
一个荒唐的念头立刻顺着冒出来。
罗塔塔心突然狂跳起来。
就跟方才听到的隐约吟诵的那句“自业自得果”一样。
如果当年她穿过去的事情是真的,又私自占有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导致醒来这么久都这么倒霉,那是不是说,如果她现在归还了当年占有的那些古董宝贝什么的,那属于她的万贯财运就来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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