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蓝忘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已经有三天了，魏无羡日日夜夜都守在他的身边，正如他因幻妖而受伤昏迷时，蓝忘机守在他身边一样。

    虽说凭着蓝忘机如今的修为，即使没有辟谷一样能坚持的下来，更别提他早已经辟谷有数十年了。

    可吃食能省，药都不能停。

    蓝忘机为了魏无羡剖丹抽魄，身子受了极大的损伤，该补的还是得补起来，也能让他早些日子清醒。

    明明蓝忘机身上还有一颗金丹，修为也比当年才十来岁的魏无羡更高，但却不像魏无羡，不过躺了两天的时间就醒来了。

    不过，仔细一想，当年的温情是整个修行界都赫赫有名的医修，而蓝忘机却是自己动的手，即使有温宁的记忆要点做为辅助，可是术后的修养方面，终究抵不过一句术业有专攻。

    只是，那时为了怕江澄随时可能会醒来，魏无羡伤口未好全，就急匆匆的下了山，谁知道就遇到了灭了莲花坞后，又来追捕漏网之鱼的温晁。

    若说莲花坞被温氏所灭是恶梦的起始，那么没有了金丹，被温晁的狗腿子们添了一身伤，又打断了脚后被扔入乱葬岗，便是魏无羡堕入深渊的开始。

    可是即使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蓝忘机亦是紧紧的咬着牙关，根本喂不进去。于是，魏无羡便把药含在嘴里，用舌头探开牙齿，将汤药汁子喂了进去。

    一滴也不少，一点也不剩。

    蓝忘机昏睡了这么久，即使知道他修为高，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可是魏无羡的心情还是十分沉重。尤其这么多天过去了，蓝忘机每多昏睡一天，他便越难受。

    若非为了自己，蓝忘机又何必受这种苦。

    “蓝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而的情景。”魏无羡原本坐在床边，此刻却格外眷恋蓝忘机的体温，便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口，趴在了他的胸前。“你必然是记得的，从来不记得的就只有我而已。”

    魏无羡想起他们第一次的见面，美好到让他微微的勾起嘴角，“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其实好得不得了，翩翩君子，踏风而来，我那时就想，如此超凡脱俗的仙君，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成为朋友，甚至更进一步，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一起夜猎，一起踏路行歌，行侠仗义。可你当时冷冰冰凶巴巴的，还禁言了我，给我好一顿吓。”

    魏无羡扁起了嘴巴，带上了些许的委屈：“但是我还是想跟你做朋友。”

    如今想想，竟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

    “后来我□□被你逮住。二哥哥，你说，你当时怎么忍心对我那么凶，打碎我的天子笑，还要跟我打架。不过，换作现在，你必然是不忍心的。”魏无羡轻笑出声，“可就是这样，我还把你记得特别清楚。酒喝到了大漠，也没能忘了你打碎的那坛天子笑。”

    不过，魏无羡很清楚，自己忘不掉那坛天子笑，更忘不掉的，还是打碎了那坛天子笑的人。

    “我后来三番两次捉弄你，真的是很想跟你做朋友。藏书阁里你正襟危坐，雅正端方的模样，总让我想去逗一逗你，想看看你这个冷静自持的小古板，失去自制是个什么模样。”魏无羡想起当年用听话符让蓝忘机喝了酒后，他一杯即倒，脑袋狠狠砸到桌子上的情形，魏无羡又好笑，又有些心疼：“二哥哥，你说，从某些方面来讲，我是否也如你般固执？”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看见你真正失控是那次。”但很快，他的笑意收敛，忆起了修成诡道艰难从乱葬岗中逃生，却在找温晁报仇之时被蓝忘机发现时的场景，心中升起了淡淡的惆怅：

    “你说要让我跟你回姑苏，在乱葬岗的三个月很难熬，我不再是那个满身洒脱的人。再看到你依然皎皎如月，俊雅至极，射日之征血雨腥风没能染你分毫，而我早已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我不能跟你走，你该做你的天上月，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月啊，一直照着独木桥。”魏无羡的眼泪悄悄的落了下来，再被他偷偷的擦去。

    蓝二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好到让我都自惭形秽了。

    “你还愿意为我弹琴，我满心欢喜。可惜变故来得太快，我还来不及分辨这欢喜里有几分似你的喜欢。”魏无羡又回忆起在金氏带领之下，仙门百家对他的逼迫，温情一脉的惨死，以及师姐为了救自己而将自己推开，以身挡住了偷袭之人的剑而香消玉殒，让他当时心如死灰。

    那时，他把自己炼制的阴虎符销毁，但碎片落在不夜天广场上时，那仙门百家却抛下自己这个魔头，而去抢夺阴虎符碎片的那丑恶嘴脸，只觉得十分可笑，十分讽刺。

    锄强扶弱的愿意似乎就是一场笑话。

    “坠崖那日我抬头看你，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因为你看起来快要哭了。我回来后你百般维护迁就我怎能不知，但我更清楚我风中残骸般的身体什么都不能回应。在外的那些年我很想你，我给江澄写一封信就会想着顺便也给你写一封。给江澄的寄出来了，给你的却压到了箱底。倘若思念有声，我不会离开你身边，你也不会无望地等待这许多年。”

    “但是无妨，等你醒来，我每日说给你听也是一样。”魏无羡坐在起来，眼角通红的看着蓝忘机，神色中是满满的温柔：

    “所以，蓝二哥哥，你什么时候醒来，你都睡了三天了。以前怪我总是不看你的眼睛听你说话，所以这些年，青鸟再是殷勤，明珠如何有泪。我也总是错过你，但以后不会了。”

    魏无羡抚顺了蓝忘机抹额上的折皱，笑道：“你说姑苏蓝氏抹额非父母妻儿不可触碰，却早早的绑在了我的手上，这样算不算你早就把我定下，是要对我负责的。”

    尚记得那时听学过半，他却害得蓝忘机喝酒，与蓝忘机一同领了三百杖。泽芜君指点了冷泉的去处，魏无羡不疑有他，便去那处疗伤，谁知道却见到了蓝忘机也在冷泉之中。

    那时候的蓝忘机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匆匆穿好了衣裳，倒似个小姑娘似的不愿赤身见人，甚至也不让他脱了衣服去泡冷泉，只能让他与他一起穿着衣裳在冷泉里面。结果，偏又因结界松动，掉入了冷泉下的寒潭洞。

    为了不被蓝氏的禁制攻击，蓝忘机用自己的抹额绑住了他们两人的手腕，这才有幸见到姑苏蓝氏唯一的女家主蓝翼的一抹残魂，得知了阴铁的秘辛。

    “以前的我只知道一门心思往前冲，何曾尝过等待的苦，是你让我尝到了。在你已等待了那么久以后……”魏无羡将自己的唇轻轻印上了蓝忘机的唇，眼睛又是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滴在了对方的脸上。

    不怕千万人阻挡，就怕自己投降，是你让我能力的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而生活可以漂泊，灵魂必须有归依。所幸好，千难万险，你我终究还是在一起，你我成为了彼此的归依。

    错过了落日余晖，还可以期待满天繁星，我们之间，来日方长。】

    “莲花坞……”江澄和江厌离紧紧的握住了彼此的手，握到青筋都明显地暴出来了。

    虽然早前他们就有了模模糊糊的感觉，但却连猜测都不敢，生怕日后就成了真。可是真相还是避无可避的摆在了他们面前，甚至还有江厌离的死也一样。

    为了救魏无羡而死，这样的说法，若是以前，江澄肯定会埋怨魏无羡，说定是他惹下了大祸，才祸害了自己阿姐。

    可是时至今日，知道了许多未来会发生的种种之后，江澄已经无法这么理所当然的享受着魏无羡对他的好，自己却无动于衷了。

    江澄承认自己不是君子，也承认自己不如魏无羡更了解什么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可他如今还年轻，可塑性也强得很。就算本性难移，但也并不是真的就移不了，权看江澄愿不愿意改变而已。

    而江澄，自然是愿意改变的。

    人嘛，总是希望能成为更好的一个人。既然将来的自己不够好，那么就改掉好了。

    “魏无羡，你怎么总想着别人，不为自己多考虑些。”江澄低吼道：“阿姐护住你的性命，结果你就以坠崖来回报她的牺牲吗？你还要脸不要？”

    “谁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呢！”魏无羡回斥了他一句，随即对着江厌离发誓：“放心，既然有了这场机缘，我们一定能改变未来的。莲花坞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江澄也不会有事，连我也会好好的。”

    “我相信你。”江厌离眼含泪水，笑看着魏无羡：“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过于勉强了自己，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是要一起承担的。”

    “嗯嗯嗯，师姐，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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