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姬跪倒在地,抱着赵良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喊道:“公父,求您了,阳儿不能换呀,不能换!公父!”
“姬儿,阳儿是老夫的孙子,老夫何尝不心疼他?可是豫王的血脉不能断呐,我们都是豫国的臣子,难道不懂为臣之道吗?你和赵方来日方长,没了阳儿可以再生,可豫王呢?就剩这一个骨血了。”言罢,扭头看向韩冰,“韩冰,愣着干嘛,快脱小公子的衣服啊。”
韩冰看了看韩胜,见他缓缓地给自己点了点头,便手忙脚乱地脱小公子的衣服。
小公子也跟着大哭起来。
两个孩子换完衣服,韩胜和韩冰跪倒在地,对着赵良、赵方和公孙姬磕了三个头。
“丞相,赵大人,夫人,我替豫王和王妃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
赵良赶快扶他们起来,把赵阳递给了韩冰。“走,老夫随你们一起逃走。”言毕,扭头对着赵方说道:“你们快睡吧,把小公子照顾好,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我赵家罪不可恕。”
韩胜把随身携带的豫王剑交给了赵方,“此乃大王亲手交给我的豫王剑,为证明小公子身份之信物,请赵大人务必藏好。”
赵方含泪接过豫王剑。
赵良与韩胜、韩冰一起走出屋外。
公孙姬挣脱赵方,跑了出来。“阳儿,阳儿!”
赵良厉声道:“公孙姬,别忘了你公孙家世受王恩,你哥哥公孙假和弟弟公孙执都已经为国捐躯了,你难道要做乱臣贼子吗?”
儿子代人送死,自己又被做丞相的公公训斥,公孙姬悲愤难当,“公父此话,真是羞煞儿媳了。”言罢,转身冲到不远处的水井里,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夫人!”赵方冲到了井边。
此时远处传来了追兵的马蹄声。
“赵方,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他们娘儿俩的死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韩冰,快,把孩子给我。你现在就是赵方的妻子,快跟他回屋睡觉。”
韩冰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快去呀,来不及了!赵方,快把韩冰拉回屋里,熄灯睡觉。”
赵方擦了擦眼泪起身走到韩冰跟前,拉着她进了屋。
“走!”
赵良抱着赵阳上了车,一行人快马加鞭逃去。
由于马车行驶太慢,不一会儿豫诸率领大队人马追到。韩胜率人掉转马头,向追兵冲了过去。赵良乘坐的马车向洧水河岸继续驶去,无奈到了岸边车轮却陷在了河堤的淤泥里。赵良下了车,在马夫的搀扶下向不远处的码头跑去,那里停了几艘过河用的木船。
韩胜的禁军尽管勇猛无比,但毕竟寡不敌众,退到岸边的时候已不足十人。
豫诸兵分两路,一路人继续与韩胜拼杀,一路人去抓赵良。韩胜边打边退,迅速向赵良靠拢。
襁褓中的赵阳被吓的哇哇大哭。
终于,连韩胜和马夫也战死了。赵良独自一人坐在船上,船绳尚未解开,便被豫诸带兵包围。
豫诸拿着火把走进一看,原来是赵良,忙把火把递给旁边侍卫,拱手道:“学生见过老师!”
“呸,我没你这样的学生!”
“老师莫要生气,听学生说几句。自豫王继位以来,对老师颇为不敬,极尽打压和排斥老师。倘若豫王此次能听从老师良言,怎会遭遇今日之祸?侯父对老师一向敬重,此番若登上大位,必会重用老师。学生敢请老师放下成见,为豫国......”
“成见?你们这是谋反,岂是成见二字可以搪塞?老夫死也绝不与尔等狼狈为奸。”
“即是如此,莫怪学生无礼了。把孩子抢过来!”
几个军卒上前抢回赵阳。
“你们要干什么?这是小公子,尔等休得无礼!”
军卒把赵阳交到豫诸手上。
“豫诸,你们即已篡位成功,何必要赶尽杀绝。小公子才一岁多,对你们有何威胁?”
“老师学富五车,博古通今,岂不知斩草除根之理?学生告退。”言罢,转身离去。
“送丞相回洧水山庄!”
“喏!”
豫诸抱着赵阳骑马离去。
赵良失魂落魄地回到山庄,赵方听到父亲回来,出门把赵良迎回屋内。
“父亲,阳儿他......?”
“被豫诸带走了。”
赵方默不作声,他知道他儿子是一去无回了。
“方儿,为父对不起你啊,也对不起公孙家。”
“父亲,您尽忠为国,孩儿不怪您。只是孩儿担心,倘若洛城侯发现阳儿不是小公子,那......”
赵良知道赵方的意思,若他们发现抱回去的不是小公子,那赵阳就白死了,而且小公子还是会有危险。
“两个都是一岁多的娃娃,看不出来的。况且我跟韩胜以死相保,豫诸断不会怀疑的。若真如你所言,那我们也认命了。”
“阳儿不能白死,我现在就带小公子逃走。”
“外面还有豫诸的人呢,他定是要把阳儿抱回宫让宫人确认下身份后才会把人撤走。”
“那宫人一看岂不露出马脚?”
“唉,眼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言毕,赵良忽然南面跪地,赵方见此也跟着跪了下来。
“望苍天能垂怜我豫国,为豫王留下这一骨血吧。”
两人叩首行礼,赵方把赵良扶了起来。
“倘若明日叛军撤走,你速与家宰把姬儿捞起秘葬后山,且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我们将功亏一篑矣。”
赵方泣曰:“方才父亲走后,我已和家宰将姬妹捞起。”
“她.....她人呢?”
“在后院柴房。”
“快扶我过去。”
赵方扶着赵良来到柴房,公孙姬的尸体被一个床单盖着。赵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揭开床单看到了公孙姬苍白的脸庞痛哭流涕,“姬儿,公父对不起你呀,对不起你们公孙家!”
两人一起哭了一会儿,赵方扶起赵良,“父亲,早点歇息吧。”
“出了这么大事,我怎能睡得着啊。扶我回书房,我有要事交代。”
赵方把赵良扶到书房坐下。
“倘若老天垂怜,能让小公子渡过此劫,明日一早你带上韩冰和小公子速速前往河内去找你姐夫苏斌。就说豫王已被洛城侯弑杀,王宫上下惨遭血洗,让他千万不要起兵平叛。眼下豫国精锐尽失,且有冀国参与洛城侯叛乱,此时平叛断无胜算可能。一定要保存实力,等小公子长大,再择机复国。切记,小公子这事你只能告知苏斌一人,叮嘱他谁都不能说,就是你姐姐和苏老将军都不能知晓。”
“孩儿记下了。”
赵良从一个精致的木盒里拿出一个银牌,递到了赵方手上。
“此乃易家银牌,当年为父下山时道子亲手所赠。你见过苏斌后不要过多停留,走轵关陉经河东,去往雍国终南山找一个僻静之地隐居起来。待小公子六岁后,持此银牌去易家找道子。不出预料的话,此时易家的道子应为夷吾。”
“夷吾?他做了易家道子?”赵方一脸惊讶。
赵良点了点头,“你见到他后,可把小公子身世告知于他,并叮嘱他用心教授小公子。待小公子长大成人,务必辅佐他复国除奸。一个易家弟子掌控的豫国,才能最终促使天下太平。所以,方儿,为父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豫王,为了豫国,更是为了整个天下。我们易家的祖师易乾曾预言,天下将历经八代后归于太平。现在仅剩两代了,可整个天下却是越来越乱。为父曾不止一次仰天长问,这太平之路到底路在何方?”
赵方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
“说实话,为父也不知道,直到遇到了栎屹,是他给了我启发。”
“栎屹?他不是已经被兖王杀害了吗?”
“栎屹虽然被杀,但他的主张为父甚为赞同。倘若能有一个我们易家掌控的大国,这天下才会真正安定下来。哪个国家要是不仁不义侵略它国,我们就可以联合其他大国进行干预。否则,哪怕像为父和李盾那样贵为两大国的丞相,依然无法阻止不义之战。所以,救小公子就是救豫国,就是救整个天下。”
“父亲,孩儿懂了,孩儿一定会把小公子送到易家,将来也会全力辅佐他复国除奸,安定天下。”
赵良和赵方一晚上都没睡,他们都害怕洛城侯突然又派人来抓小公子。所幸,总算是有惊无险。鸡鸣时分,门外豫诸的人也撤走了。赵方叫上家宰迅速把公孙姬的尸体运了出去,埋在了后山偏僻的山沟里。
等一切都安排好,赵方趁家宰不注意,又杀了家宰,一同埋到了山沟里。至此,小公子豫炎的身世秘密,再没有外人知晓了。
等赵方回到山庄,赵良已经让韩冰准备完毕,抱着豫炎在马车上等候。只是,他并没有打算一起走。
“父亲,我们一起走吧。”
“为父还有重要的事要做,你们先走,等我这边安排好会去找你们的。”
赵方见父亲态度坚决,只好跳上马车迅速离开了山庄。
赵良回到书房,咬断手指,在墙上写下了几行血字:臣赵良无能,没有保护好小公子,唯有以死谢罪天下!乱臣贼子豫称,人人得而诛之!
随后,赵良缓缓走出屋外,跳井自杀。
易历二百一十六年六月初十,洛城侯豫称正式继位豫国新王,史称“洛城代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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