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了,叶美人盯着她手里的玉佩,攥紧手中的帕子:“宁郡主,你想怎么样?”
宁悦兮勾唇一笑道:“很简单,本郡主想同你做一笔交易。”
当宁悦兮说完,叶美人犹豫了片刻后下定决心,她根本没得选择。
她咬了咬牙道:“好,嫔妾答应你,宁郡主你最好也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叶美人带着晕死过去的宋旭走后没多久,宁悦兮回头便见秦洵在月光下朝她走来。
她暗暗庆幸叶美人等人走的够快,否则被秦洵撞见了,一切都完蛋了。
秦洵见她看到了自己,加快脚步朝她走来,等到了跟前,男人低着头,一把拉过她的手,紧紧的攥住,似生怕她消失不见了一般,那颗要跳出来的心终于又落回去,微皱眉头道:“为何一个人站在这里,怎么不回宫?”
他在惊桃宫已经等候半个时辰,许久不见她回来,心中焦虑,便带着音尘和张怀初找过来了。
宁悦兮见他脸上带着薄怒之色,眼底的关切不加掩饰,她内心冷笑,脸上神色却平平淡淡,她道:“今晚月色好,臣女在这儿赏月。”
他又问起她身边的宫女,宁悦兮如实相告,根本没提刚才御花园发生的事情,秦洵没有怀疑,吩咐音尘去弄两双鞋给两个宫女送去。
音尘走后,秦洵便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道:“既然你想要赏月,朕便陪你去玉华阁赏。”
宁悦兮心道:“若是和你在一起,哪里还有赏月的心情。”嘴上却轻轻的应了一声。
这玉华阁她是来过的,是一座四层的阁楼,建在御花园最高处,若是站在玉华阁的最顶层,推开窗,便可以看到菡照湖的百顷荷花,以及湖上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
两人坐在窗下,推开窗,明月照湖的景色映入眼帘,月光的影子映在湖水中,湖水如银镜一般,湖面上升起一层飘渺的水雾,宛若仙境。
张怀初上了一壶茶之后,便退下去了。
宁悦兮托腮欣赏外头的月色,秦洵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他在打量着她身上的装束。
秦洵目光炯炯道:“你这身采莲女的打扮
倒是格外清新俏丽,以后可否常常穿给朕看?”
宁悦兮闻声回头,眸子里浸了月光,她微仰着头,抿着朱唇道:“不,以后臣女不想穿了。”
秦洵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为什么?你就是讨厌朕不愿意穿给朕看?”他还以为宁悦兮是因为抵触他而故意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讨厌。”是以后都没机会了,她要离开这里。
“那为何?”秦洵不死心的问。
“不为何。”宁悦兮语气淡淡的。
她入宫到现在,一直都是用冷冰冰的神色面对他,从未对他笑过,她不是抵触便是戒备。
秦洵墨眉拢聚,眼中似笼罩着乌云,他沉声道:“你就是讨厌朕,不愿意顺从朕的心意。”
“兮兮,朕就这么可恶么?”
玉华阁内只有她们二人,秦洵的声音字字清晰传入耳中。
宁悦兮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些话,忽然忍不住轻轻扯了一下嘴唇,睫毛轻颤了颤,她不答反问道:“皇上如此说,仿佛是臣女辜负了您,当初明明是皇上先弃臣女另娶他人,为何现在兴师问罪的却是皇上,臣女做错了什么?”
这句话直戳中秦洵的痛处,他舌尖发涩,他知道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怪她,“兮兮,当初你为何不肯等朕,朕曾说过一定会娶你,是你不信朕。”
永昌十九年冬,那是他和宁悦兮相识的第二年,她偷偷的跑来昭王府见他,听她说出来时还未用午饭,他便将人搂在怀里,刚好不久前厨房里送来一碗燕窝他还未吃,他用勺子将燕窝喂入她的嘴中,还笑着同她说:“兮兮,你先吃这个填下肚子,等下本王让人送饭菜来。”
她张嘴含住,小小的咬了一口咽下去,她红唇湿嫩,他刚想含在嘴里,她却忽然变了脸色,吐了一口黑血出来,他当时见了魂都去了一半。
燕窝他验过毒,可却忽略了那只玉勺子,他瞳孔剧震,幸好那时他留了一颗青龙寺高僧所赠的百毒丹救了她的命。
亲手将毒药送入心上人的嘴里让他痛苦自责万分,看着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恨不得以身相待,她是为自己才受苦的,那时他心里便下了一个决心,她跟着他在一起,只会被他拖累,她是这
世间的美好,他要下地狱,他不能拉着她一起下,所以,他后来才渐渐疏远她,他那么做……只是想要好好保护她而已。
他想等他扫除一切障碍,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再将她迎回来做自己的皇后,可当他得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错过了她。
宁悦兮怔怔的看着他,眼睛里水光莹然:“所以,我没有等皇上,是我的过错,对吗?”等他又能如何,和他那么多妃子一起来分享他吗?被囚在这深宫中永远不得自由吗?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秦洵心口闷痛,宁悦兮的心里像是竖起一堵墙,将他挡在墙外,他俊逸的脸上浮出一丝歉疚。
发颤的手紧握成拳,他重重吐了口气,缓声道:“不……是朕错了,朕没有兑现当初对你的诺言……朕伤你太深,你不等朕是应该的,可朕心里放不下你,便是让朕下地狱,朕也要将你夺回来。”
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却纳了那么多妃嫔入宫,她一定嫌他身上脏了,可那些女人他一个都没碰过,他一直都只有她。
“皇上不觉得现在太晚了?”宁悦兮瞧着他眼里的温柔深情,不想被蛊惑,她移开目光
“是……太晚了,朕来迟了,兮兮,你再给朕一次机会行不?”永昌二十年一场大雪后,一场叛乱刚被平复,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收拾残局,接着先帝驾崩,等他服丧完,举行了登基大典,满心都想将她接入宫中,却得来她出嫁的消息。
宁王府嫁女,郑国公世子娶妻,多么风光,多么热闹,可那红色却刺痛了他的双眸,他那日已经生出要闯入洞房抢人的心思,是赵苍梧拦住他,天下刚定,人心惶惶,他不能寒了臣子的心。
他忍下了,没多久苏停云便提出要外调扬州之事,当时扬州水灾,饥民□□,他原本想要苏停云死在那儿,谁知她亦跟了过去……再回来就是两年后了。
“覆水难收,何必再强求。”
“朕只想强求一个你,过分吗?”
宁悦兮偏头又去看那茫茫月色,心底冷笑,强求?
可她不愿啊。
此事后,宁悦兮隔了好几日没见到秦洵。
这日叶美人忽然到访,令惊桃宫上下都十分意外,来者是客,宁悦兮
让香零去沏茶,而音尘,早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被她支去了尚衣监,她又摒退其他人,只留杏雨一人在内。
叶美人朝身后的立夏使了个眼色,立夏将随身带着的包袱打开,从里头拿出两套衣裳一块令牌交给杏雨,杏雨不明所以的接过去,继而疑惑的看看着叶美人。
叶美人道:“宁郡主,这是臣妾给你准备的两套司药监太监服和出行的令牌,到时你们外出时只说自己是司药监负责外出采办的太监便可,从内宫到宣定门,须得经过福禧门,福禧门值守的太监,臣妾已经买通,郡主只需提起臣妾二人便会放行,酉时四刻,宣定门禁军换值,到时候白泽川会接管禁军,郡主只需将两块玉佩交上,便可从宣定门出去。”
杏雨听到这里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心里既高兴又紧张。
宁悦兮点了点头,叶美人又从袖里拿出一个黄纸包给她递过去,并说道:“这是郡主想要之物,臣妾已经带过来了。”
宁悦兮一手接过来,迅速的塞入袖中,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道:“叶美人想的很周到,多谢了。”那日在御花园,她和叶美人做的交易便是,让叶美人送她出宫,而她也对叶美人设计害她之事闭口不提。
叶美人淡淡道:“郡主无需谢本宫,臣妾和郡主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到时候宁悦兮出了宫,失去皇上的庇佑,会发生什么事情,谁又知道呢?
说完她起身,朝宁悦兮行礼告退,杏雨送她出去,回来后正想问宁悦兮是怎么说服叶美人替自己做事的,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宁悦兮将她推了一下,道:“去将衣裳藏起来,别让音尘和香零瞧见了。”
在香零进来时,杏雨已将衣裳收好,手里还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见叶美人不见了,愣了一下,宁悦兮笑道:“香零,叶美人走了,把茶端过来,本郡主一个人喝。”
垂恩元年,七月初三,这一日是先容安太后的忌日。
每到这一日,秦洵下朝之后,便会去宝华殿待上一日,除了赵苍梧之外,谁也不许进去,就算是赵苍梧本人,也最多在里面待上一刻钟就会出来。
宝华殿的正殿,经幡高挂,华盖悬空,供奉着金
胎佛祖像,佛祖下方的香案上摆着供果,两侧是半人高的烛檠,香案上有两盏莲形长明灯,这两盏长明灯,是秦洵亲手点上去的,一盏是给他的生母容安太后的,另一盏是留给母后圣安太后。
赵苍梧上完香出去后,秦洵捻起线香点燃,拜了拜后将香插在宝鼎中。
他撩起袍摆,跪在地上,目光看着那盏长明灯,神色一恍,低喃道:“母妃,母后,儿臣给您二老请安了。”
曾经,这两个人,是世上对他最好之人,如今却都不在了。
秦洵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眼看已经天黑了,暮色一点点的侵蚀着所剩不多的几缕光明,惊桃宫中,宁悦兮和杏雨已经换上了太监的衣裳。
走之前,宁悦兮凑到躺在地上的音尘和香零边上去,推了推两人的身体,适才两人都吃了加了迷药的茶水,现在已经彻底晕死过去了,确定两人是真的晕过去了之后,她和杏雨一起从惊桃宫出来,而惊桃宫的人早就被她支开了,两人从里出来一路上没有任何人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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