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惋缓缓起身,抬眼看见了坐在皇上对面,此刻正背对着她的温顾。
光看肩背,只觉得宽厚伟岸。
此时,那个背影的右肩膀了一下,是温顾抬起胳膊落下一子。
“皇上,该你了。”温顾语气淡淡,似乎自己的未婚妻还不如一盘棋吸引他。
萧惋垂下眼眸,抬步上前,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温顾长什么样,她都要落落大方,决不能失礼。
刚走出两步,脚背上轻轻被什么东西一踩,那只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再次将萧惋的脚当做踏板,一跃而起,朝着皇上和温顾跑了过去。
萧惋被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视线随着白猫,眼看着它轻跳到了棋盘上,尾巴一扫,大半的棋子被扫到地上。
“朕的棋!”皇上刚想好下一步怎么走,就被这白猫破坏,瞪眼便要发作。
“喵!”白猫身体轻盈,又朝着皇上扑过去。
“朕的手!”皇上忽然捂着手站了起来,惨叫声和棋子落地声混在一起。
变故突然,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赵公公高呼一声,“传太医!”
温顾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轻叹一声,又懒懒抬了下眼皮,看清了皇上手背上那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抓痕。
“皇上,这里离慧嫔娘娘的寝宫最近,不如先移驾永宁宫吧。”
“也好。”皇上皱眉看着自己的手,回头去寻那白猫,结果白猫又没影儿了,“给朕把那只畜生找出来!”
一时间,周围的太监宫女全都去找猫了。
纯阳和平阳却皱了脸,“白猫抓伤了父皇,依着父皇的脾气,说不定直接把白猫杀了。”
皇上被赵公公扶着走了,萧惋对两个表妹说:“皇上的伤口不严重,等太医看过了,你们去求求情。”
平阳点点头,“我这就回去,看太医怎么说。”
纯阳看了看周围一群弯腰找猫的人,这么多人找猫,猫一定跑不了,她也跟着平阳一块儿走了。
萧惋看向了那个依然背对着她坐着的温顾,不知道现在还该不该上前去见人。
去见吧,皇上已经走了,她去见了说什么呢,不去见吧
,又好像失了礼数。
犹豫许久,萧惋的脚迈出去又收回来,反复几回,终于下定决心,迈了出去。
当初想看看温顾的样子没见着,今日不就是机会么,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温顾放在膝头上的手忽然收紧几分。
“温将军……”萧惋走到温顾身后,刚开口说话,却见温顾倏地站起来。
“长安郡主,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温顾大步向前,就把萧惋晾在原地。
萧惋:“???”
直到温顾的背影走到萧惋视线之外,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这温顾,当她是洪水猛兽吗?她连话都没说完呢,逃似的没影了什么意思?
*
出了御花园,温顾松了口气。
刚刚说话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怕萧惋听出来,那日在昭华寺的人是他。
至于为什么离开,是不想让萧惋看见他的样子,外界对他的传闻甚多,大部分传言都是假的,但关于他外貌的,却是真的,他很丑。
若是萧惋见了,恐怕会吓到吧。
*
萧惋心里的气一直压着,陪着皇后娘娘用了午膳,坐上回府的马车,脸色阴沉。
“郡主,等回了府,奴婢陪您打牌解闷儿。”画扇安慰着,只是效果甚微。
回到府上,其余三个丫鬟都看出了萧惋心情不好,箩萤去厨房做了小点心给萧惋送了过来。
“郡主,这是前几日我爹新研究出来的做法,他特意让我送给您尝尝。”
“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大夫说是老毛病,得一直仔细养着,可是我爹性子闲不住,必须得找点事做。”箩萤表情有些无奈。
萧惋想了想,“不如,让你爹到府上做事吧,给他个清闲的差事,也方便你照顾你爹。”
箩萤连连摆手拒绝,“不行,我已经受了郡主许多恩惠了,怎么能再劳烦郡主,再说了,我爹身有残疾,到了府上也做不了什么事。”
“你先别急着拒绝,回去和你爹说一声,他自己若是不愿意,便算了。”萧惋说完,拿起点心尝了一口,点心酥软,入口即化,味道甜而不腻,是她喜欢的。
“郡主喜欢,就多吃些,以后想吃了,奴婢随时给您做。
”箩萤觉得,萧惋吃了之后心情也好了许多,果然,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
萧惋中午和皇后娘娘用膳时没吃多少,一来她心里生着温顾的气,二来皇后娘娘的口味清淡,那些菜她吃不惯,现在吃了箩萤做的点心,胃口满足了,心里也舒服了。
“郡主,刚刚又有人给您送了东西来。”问雪捧着一个细长的匣子进来。
“谁送的?”萧惋问。
问雪摇摇头,“那人将东西留下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郡主放心,里面的东西已经让人检查过了,是一幅画。”
给她送东西不留姓名,萧惋又想起了昭华寺那个男人,上次送了一件衣裳之后,没别的作了,萧惋都快忘了还有那么一个人,时隔这么多日,怎么忽然又送了东西来?
萧惋打开匣子,把画取出来,刚想打开看看,余光看见问雪和箩萤两个也盯着她手上的画,眼中全是好奇。
“你们先出去。”萧惋没急着打开,若这画上画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怎么办?
她可记得,那人说了,知道了她长安郡主的身份,要以那日的事威胁她来着。
问雪和箩萤福了福身出去了,箩萤还细心地把门关上了。
萧惋这才把那幅画展开。
看清楚画上内容的时候,萧惋一激灵把画扔了出去,捂着嘴不让自己叫喊出声。
画上画着一个人。
一个男子。
男子长相十分凶狠,说是凶神恶煞也差不多,且眼神画得十分生传神,乍一看仿佛是恶鬼来索命了。
萧惋深呼吸口气,抚着胸口安抚自己的情绪。
那人给她送这样一幅画做什么?想把她吓死?
平复好情绪之后,萧惋又拿起那幅画,这次看见画的一角写着“温将军画像”五个字。
“这……这是温将军?”萧惋和画中人对视,时间久了,感觉画中人要走出来似的。
她紧闭着眼晃了晃头,那人给她送温顾画像做什么?
难道自己曾以温顾名声吓唬他,他便要吓唬回来?
也太小心眼了吧!
在心里腹诽一番,萧惋又拿起画像,这次她知道画的是温顾,心里自然不害怕了,还坐下来从上到下仔细看了又看。
“坊间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真有人长这样
?”萧惋将画放到桌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看来看去,又看见画上的字。
字迹十分拙劣,看着像是不会写字的人照着字模仿写出来的,昭华寺送她去客房的,是朝中官员,不可能不会写字啊。
转念一想,可能是那人怕她猜出是他,所以故意找了不会写字的人来写的。
温顾的画像静静躺在桌上,萧惋看久了,也接受了自己未来夫君的相貌,将画卷起来收好,便躺到床上打算小憩一番。
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无意间碰到一个硬物,是她母亲的手札。
随意翻开一页,见里面写道:
“正月十五上元节,我向母后央求好久,才求来一次出去玩儿的机会。这是我第一次出宫,宫外果然比宫里好玩儿多了,宫里人都说我是公主,生来尊贵,吃的用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可是我看宫外的东西比宫里的更好,宫外的人也比宫里的有意思。我在明澜河边放花灯,亲眼看见一个手拿长剑的男子救了一个落水的孩童,河里那么冷,可他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将孩子救上来之后,还笑着鼓励小孩子要勇敢,他笑起来的瞬间,手里的花灯黯然失色,我从来没在宫里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于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搭话。
‘英雄,擦擦吧,被风吹了会生病的。’我大着胆子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可他却拒绝了,说手帕是贴身之物,男子不能收女子的手帕。我问了他的名字,他说他叫周流风,我记住了这个名字,回宫之后,也会常常想起,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见他。”
萧惋合上手札,闭上眼睛,脑海中想象着父母相遇的样子,可惜,她不知道父母的长相,所以连想象的画面都是模糊的。
在手札后面的内容里,母亲将她和父亲的第一面定义为一见钟情,可是萧惋却觉得这是见色起意。
估计她和温顾,这辈子都不会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因为她根本没有见色起意的机会。
这么想着,萧惋渐渐被倦意淹没,睡着了。
*
丞相府
“东西送到了吗?”郑茗薇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手边有许多被揉皱的纸团。
“小姐,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丫
鬟说。
“那就好。”郑茗薇闻言轻轻弯唇,终于写出了一张自己满意的,拿起来吹了吹,放在另一边。
“小姐,一幅画就能让长安郡主退婚吗?”
郑茗薇轻笑一声,“当然不能,皇上下的旨,岂能是一幅画就推翻的?”
“那小姐为什么还要送那幅画?”
“当然是想尊贵的长安郡主,每日厌恶温将军一点点,时间长了,她自然就不想嫁了。”郑茗薇说完,将笔放下,“将这些都拿出去扔了吧。”
“这张写得好的也扔?”
“都扔了。”郑茗薇揉了揉手腕。
那张温顾画像上的字,她怕萧惋认出她的字迹,故意用左手写的,也不知道萧惋看了是什么反应。
应该会失声尖叫,然后气急败坏地将画撕了,哭着问皇上为什么要她嫁给温顾吧。
说不定,她还会骂温顾丑八怪,这世上的女子,除了她,谁会不嫌弃温顾的相貌呢。
“温将军,你可一定要懂我的苦心,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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