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间地下车库没什么人,顾瑶从电梯出来后左右观望,一眼就看到了那辆摩托车旁边的男人。
熟悉的身形唤起了她的部分记忆:那人应该就是熊澈。
熊澈人如其名,身材健硕又高大,一米九三的个子比普遍的男生都要高出一截。二十出头的年龄正是血气方刚,再穿上那一身黑色的皮衣外套,怎么看都不像是艺人,倒像是职业场上的赛车手。
熊澈正低头玩着手机,双手拇指来回按压着屏幕,不知道是游戏打得不顺心,还是在这里等了顾瑶太久,皱起的眉心写满了愤怒。
顾瑶掂量着手里的保温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他个头这么大,应该把大堂那一株盆栽抱下来。
“怎么才来?”熊澈头也不抬地说道。
“顾瑶姐她……”
文静唯唯诺诺地刚张口,就被顾瑶拦住了。
站在熊澈两米开外的距离,顾瑶丝毫不觑他。两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地等待着他那局游戏的结束。
宫里等级森严,再不懂事的贵人那也是身份尊贵,所以宫人们在教训之前,还是要给足她们应有的体面。
而现在,顾瑶的沉默就是给他最大的体面。
见顾瑶没说话,熊澈倒也不急着跟她扯皮,继续和队友在游戏里进行一波又一波的团战。
余光瞥一眼伫立在自己跟前的两双长腿,同样是女人,那双踩在高跟鞋上的腿站姿端正一不,多了些强势又威严的底气,后面的人跟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这女人怎么今天这么沉得住气?知道自己要解约,难道不挽留自己一下?
结束了那局游戏,熊澈揉了揉鼻子把手机收了起来,稍微直起了身,脸上仍旧是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嘴脸。
“合同带了吗?赶紧拿来让我签字,”熊澈不耐烦地朝她手指,“该赔的钱我一分不差你的,这戏老子是不可能再拍了!”
说话时,熊澈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顾瑶一眼。
进畅言之前他就听说了顾瑶的事,他最厌恶那些利用工作便利占人便宜的行为,对顾瑶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自从跟了顾瑶,她虽
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反而还给了可供挑选的资源,但这并不能扭转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熊澈心里明镜似的:她回公司后手下艺人不多,要是不伺候好自己,她只能去喝西北风。
所以就算自己再怎么跟她摆臭脸,她都得受着。
顾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前迈出一小步:“我听文静说,今天是姜赫假戏真做把你给打了,组里人也不帮你,你才逃回来的?”
“逃?呵……”
熊澈不服地哼笑一声,想要反驳她,脑子里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换句话说,你这是不堪受辱,准备溜之大吉了?”
顾瑶说话时如风如水,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语气而已,但每一个字都分量十足,扎得熊澈心里十分不自在,像是听了一句不带脏字的脏话。
熊澈眉头锁得更紧了,“别废话,你他妈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子又不是不赔钱,赶紧把约解了,老子立马走……”
“砰!”
熊澈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口,头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
顾瑶出手的速度很快,等熊澈看清楚她手里那个印着“hello kitty”的保温杯时,就已经被她一个擒拿手锁住了胳膊,硬生生地从车上给拖了下来。
说实话,在倒在地上的一瞬间,熊澈的头还是懵的:自己这是被一个女人给打了?
文静在旁边看得更是心惊肉跳,张大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跟在顾瑶身边好几个月,还不知道她有这一手!
难怪她刚才要带上保温杯,原来她早就料到熊澈要耍狠。
在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嬷嬷,顾如意不少事都要亲力亲为,尤其是对付那些不懂事的贵人。有时候不能过分打骂,容易在她们身上留下伤痕,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教训她们。
可惜跟公公们和刑部那些郎官学得晚,到了四五十才练了这身本领,有时候“管教”贵人们难免体力不支。
如今可好,这副身躯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虽比不上男子强壮,可只要技巧得当还是能四两拨千斤。
被压在地上的熊澈涨红了脸:“你他妈,以为老子不打女人是不是?!”
顾瑶抬手朝着他的肋下就是一拳。
“咚!”
出拳时,力道都汇聚在中指关节上。
那一声响,一旁的文静听了都不自觉地缩了下身。
疼,真他娘疼!在台上跟那些男人打拳都不像现在这么疼。
除了挥拳,顾瑶还在他露出皮肉的腰间狠狠地掐了一下,一阵酸爽瞬间又席卷了熊澈的全身。
“嘀嘀!”
其他车在转弯寻找车位时自觉地按了按喇叭,经过一处停车位时,忽然看到了一个女人把男人按在地上一顿揍。
作娴熟老练一看就是经常家暴的“坏女人”……撤了撤了!
反向掰着熊澈的拇指,顾瑶根本不给他还手的机会,那些细碎折磨人的法子全在他身上用了个遍。
熊澈一开始还疼得叫唤,到后来却不再作声。
他死死地盯着顾瑶那张可憎的脸,一点点地积攒着怒气,仿佛只要她敢放手,就定然会像猛虎一样把她撕成碎片。
“在外面挨了打就逃跑,回来跟女人发脾气耍狠,你还算是个男人?”
顾瑶一句话,直接把熊澈给震住了。
熊澈张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最后到底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淦,要是当初好好上学,现在也不至于被人怼得哑口无言。
从熊澈身上起来,顾瑶稍稍整理着鬓角凌乱的碎发,重新把衣服的褶皱抻平,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解约可以,赔钱也行,不过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熊澈揉着快要脱臼的拇指,悻悻地问她道:“你想怎么样?”
顾瑶捡起了地上的保温杯,擦去那只粉白猫咪上的灰尘,微微一笑:这猫怪好看的。
“剧组不是就在海市吗?带我去一趟,然后你想怎样就怎样。”
说完,顾瑶便从文静的手里把当初签约的合同拿了过来。站在摩托车旁边,似乎并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而是命令他这么做。
剧组那些人,熊澈看得是清清楚楚!一个个都是势利眼,仗着盛世传媒是最大的投资方,才对盛世的艺人格外关照。
整部剧里只有自己一个畅言娱乐的艺人,还是个男十号,自然不受重视。
盛世的艺人有专车接送,自己只能想办法去剧组;盛世的艺人有剧组一起安排的住宿,自己只能先开好房间拿着□□去报销,甚至盒饭,自己和他们的也不
一样。
这日子,他早就受够了!
“你去了又能怎么样?”熊澈从地上站起来,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文静也没想到顾瑶要亲自去剧组,跟着问:“姐,你真要去啊?”
顾瑶不睬他们,看这叫摩托车的物什像极了马匹,她便学着骑马的作跨了上去,自顾自地说道:“是这么坐吗?”
熊澈嘲讽地哼了一声:真是不自量力,既然想去丢人现眼,那就给你这个机会。
“轰轰!”
熊澈戴上头盔,转了两下握把,发机在汽油的带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松开刹车,整辆车“嗖”地一下就冲了出去,在文静身边卷起了一股不小的旋风。
一路上,熊澈故意将车速开得很快,左右变换着车道,想好好地吓一吓顾瑶。真想看看她吓得受不了了,开口求自己的样子。
哪知道顾瑶竟然无于衷,并没有受惊的尖叫,也没有破声的哀嚎,就连两只手也只是紧紧地抓着自己的皮夹克两侧而已,并没有越界半分。
剧组今天要拍野外的戏。
剧组的车都停在了拍摄点外二百米的位置,熊澈的摩托在一众的房车、保姆车中显得有些扎眼。
从车上下来,顾瑶再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说一边掏出了那一份合同,“一会你不要说话。”
熊澈不解,反驳道:“不让我说话我来这儿干嘛?再找一顿骂?”
顾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言多必失,行多必错,多学多看!”
话音刚落,她便昂首阔步地朝片场走去,宛如一名迈向战场的将军,无所畏惧的背影坚信着自己的胜利。
熊澈还真想看看,这顾瑶能整出什么事儿来。
今天拍戏的内容虽然没有男女主,不过是配角之间的戏,可熊澈的离开还是让剧组的进度停了下来,包括导演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愁着接下来的内容该怎么办。
“导演,真是不好意思!”
顾瑶才刚现身,还未走近搭设的摄影棚,就忙不迭地开口道歉。
熊澈一脸懵逼:???
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哪去了?
导演和几名场务正在替姜赫处理伤口,看到顾瑶和熊澈出现,本就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呦,这不是顾大经纪人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导演两手背在身后,阴阳怪气道。
导演年龄不过三十多岁,前两年有一部网剧爆火,整个人的架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再加上之前也看过网上关于顾瑶的黑料,自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顾瑶继续放低着姿态,“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熊澈不懂事,给您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这不带着他来赔罪了吗?”
赔罪?!
熊澈本就憋着一股火,被她这两个字一激,差点暴走。
分明是姜赫找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有什么罪需要赔?
“你!”
熊澈刚要开口,顾瑶的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硬是把他的话给逼了回去。
比起她谄媚的态度,那一个眼神无比坚定,让他的心里莫名安稳了几分。
听顾瑶这么一说,姜赫的助理赶紧上前,手里正拿着那块刚用过的酒精棉,“赔罪?你看看把人给打的,脸都肿了,这戏还怎么拍啊?”
姜赫坐在椅子上一不,嘴角青了好大一块,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抽了丝,看来是挨了一顿毒打的。
姜赫斜眼瞧了顾瑶一眼,没有说话,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只等着别人替自己出头消气。
导演两手交叉叠在胸前,自持有理地看向别处,“你说吧,这事儿怎么处理。”
“我和您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是他犯错,还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们主退出这部戏的拍摄,违约金我们一分不少,全部赔偿。至于后续处理,我们是有跟他解约的想法的。”
顾瑶说得爽快,没有一丝的迟疑,“包括姜赫的医药费我们也全包,您看这样合适吗?”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顾瑶拿出了和熊澈签订的合约。
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尤其是盛世的艺人,都把“得意”写在脸上了。
导演:“戏都拍一半了,你想说走就走?”
“您说的也不无道理,还是按您说的办吧,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是我觉得,不管怎么处理,熊澈还是欠您一个道歉的。”
顾瑶面露难色,故意伸手戳了一下熊澈的腰。
“嘶!”
刚挨过顾瑶的一顿打,熊澈的肋骨还疼着呢,被她这么
一碰,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瑶装作不知情,故作大声地问道:“怎么了?”
“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还不是你刚才打的?!
熊澈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后半句话,只是忿忿地瞧了眼那边的姜赫。
“是受伤了吗?”说完,她二话不说,忽然扯开了熊澈的衣服。
熊澈的身材结实,腰间的肌肉轮廓很好,只是那块巴掌大的淤青与他麦色的皮肤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淤青?”
顾瑶生怕别人看不到熊澈身上的伤,赶忙又捋起了他的袖子,同样是两块青紫的淤伤。
“姜赫下手这么狠的吗?”
围观的人里,不知道是谁小声地说了一句。
看到熊澈身上的伤,姜赫不可置信地站起身。
怎么会这样?!刚才两人虽然打了一架,可自己也没下这样的狠手啊,不过是打了他几拳又踢了他几脚而已。
自己的嘴角肿了是挺惨,但他这……简直是惨绝人寰好吗?!
顾瑶每一次下手的力道都恰到好处。
几十年当嬷嬷的手法,想要看不出痕迹却又疼到骨子里是小菜一碟,不是很疼又能留下痕迹更是不在话下。
顾瑶脸上的表情惊讶又心疼,捧着熊澈的手臂轻轻地吹了两口气:“我说你怎么不让我碰你,伤得这么重怎么不说话啊?一会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可别骨裂了。”
骨裂?
听到这两个字,导演也慌了,赶紧凑过来看了眼熊澈身上的伤。
“熊澈没什么事吧?”为了撇清责任,导演赶紧解释道,“刚才他们刚打起来我们就把他们拉开了。”
顾瑶一改刚才的谦卑,重新掌握了主权后,她并不急着兴师问罪而是逐渐蚕食他的逻辑:“所以您的意思是,熊澈这伤不是姜赫打的,是我们自己弄的?”
刚才的打斗谁都没有注意细节,大家只看到了姜赫嘴角的伤。
可既然打起来了,熊澈要是也是受伤……好像也说得过去。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瑶乘胜追击,继续追问道:“我们愿意赔偿您拍戏的损失,也愿意按照您的意愿来处理这件事。可如果说我不是刚刚发现熊澈身上的伤,您是不是
还准备让他一个人背锅?”
导演被顾瑶问得哑口无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他,被她三两句话说得瞬间弯了脊背。
“说到底,这事儿也是姜赫那一巴掌惹出来的,我们急着手是不对,可他下手这么狠,总不能说先手的人打了后手的,后手的人出手反抗,受了重伤就是活该吧……”
顾瑶拖长了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熊澈的身上拉到了姜赫那里。
姜·小绵羊·赫无语凝噎。
怎么回事?这兜来转去的,大家竟然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啊?!
见姜赫还不说话,顾瑶轻轻地揉着熊澈肿起的手腕,问道:“怎么样,还疼吗?”
熊澈摇摇头,话还没出口,一股熟悉的疼痛感再次顺着手腕冲到了天灵盖。
“嘶!疼,疼疼疼!”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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