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刚站在门口极为难堪。 更难堪的是几乎没有人理会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不负、小公子以及连城璧的身上。 连城璧先手举杯,说道:“我为东道主,先敬一杯酒!” 李不负亦举杯言道:“不敢。应当我来敬你。” 连城璧放下酒杯,道:“先前一役,李大侠刀显神威,杀出重围。连城璧受一掌之伤未愈,今日不敢与你动武,还请见谅。” 他请李不负“见谅”的是他“不敢动武”。 这话在别人嘴里面说出来,未免会显得不伦不类,甚至令人觉得他在装腔作态,但在连城璧的口中说出,却依旧谦恭有礼。 人人都能理解连城璧的意思。 李不负道:“连公子既不敢动武,在场群雄又有谁能拔剑?” 众人都不说话。 连城璧若不出手,他们是万万不会出手的,因为在场的人当中只有连城璧或许能与李不负斗上几招,其余的人只能做做帮衬而已。 连城璧答道:“群雄自有豪气盈胸,他们动武与否,我却万万猜不到了。” 他说罢,又敬了在场的群雄一杯酒。 小公子笑道:“久闻连公子的大名,今日一晤,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连城璧神情一动,问道:“恕在下无礼,敢问姑娘名号?” 小公子道:“逍遥侯门下。” 周围的人有些不清楚小公子身份的,此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逍遥侯”的名头倒似比起“李不负”和“萧十一郎”还犹有过之。 连城璧道:“不知姑娘与逍遥侯是何关系?” 小公子道:“逍遥侯是我师父。” 连城璧拱手说道:“原来如此。恕在下孤陋寡闻,先前有所失敬!” 李不负在旁,听得明白——像“天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武林中丝毫没有名气? 只不过是他在江湖上的名号唤作“逍遥侯”,而非“天公子”。小公子的武功都是由他所教授,所以小公子说他是自己的师父也并没有错。 厉刚皱眉道:“逍遥侯向来神秘莫测,隐居世外,这时怎会派了个弟子出来闯荡江湖,多管闲事?” 小公子对他笑着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逍遥侯吗?” “不是。” 小公子又问:“你是逍遥侯的弟子吗?” “不是。” 小公子神色变冷,道:“那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身份?” 厉刚又欲发怒,但见着许多群雄环绕,却不便对一个小女子发火,只是道:“你要用‘逍遥侯’的名望保下这个李不负,那自然值得怀疑!” 小公子道:“那你不怀疑谁?” 厉刚冷哼了两声,道:“立身为正,名震一方的大侠我不怀疑!” 小公子道:“谢天石掌门,你可知道我的身份么?” 点苍派掌门谢天石起身答道:“久闻大名。” 小公子又道:“赵无极掌门,你呢?” 赵无极道:“姑娘乃是逍遥侯的弟子,这一点先父有所提及。” 小公子又看着厉刚道:“他们两个算不算立身为正,名震一方的大侠?” 厉刚说不出话来了。 先天无极门已不算是小门派,而点苍剑派更是比起海南剑派还胜过许多的大派;厉刚怎么也想不到,两大门派的掌门人在小公子面前就像是两个玩偶一样,乖乖地应和其声。 小公子道:“现在我的身份是不是已没有人怀疑了?” 大堂中一片寂静。 掌柜和小厮已从后门偷偷走了。 小公子继续道:“现在我、谢掌门、赵掌门,还有各路好汉都为李不负大侠作证,李大侠绝不是掳走连夫人的凶手!” “谁还要怀疑?” 连城璧不说话,杨开泰不说话,徐青藤也不说话。 只有厉刚怒道:“我还要怀疑!” 小公子道:“你还要怀疑什么?” 厉刚道:“怀疑他就是恶人,是萧十一郎的同谋!” 小公子道:“他作了什么恶?” 厉刚道:“他掳走了连夫人沈璧君!” 小公子道:“你有什么证据?” 厉刚气怒道:“证据?在质问他的过程中,他杀了咱们正道多少高手?这还不是证据?!” 小公子道:“他杀不杀人和他有没有掳走连夫人有什么关系?” 厉刚道:“他若没作案,好好解释也就是了,怎么会胡乱杀人?!” 二人一问一答,语气愈加激烈,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 门外经过的路人也都感受到了这里面的氛围。 他们纷纷低头匆忙而行,别说进客栈,连在门外稍稍逗留一刻的念头都没有。 小公子忽然道:“好,我怀疑这个厉刚才是真正的凶手!欧阳文仲,你去逼问他!” 欧阳文仲立马站起,托起手中一对子母离魂圈,对着厉刚道:“厉君子,得罪了!” 厉刚横眉瞪眼,勃然大怒,道:“欧阳文仲,你敢对我动手?!” 欧阳文仲身子飞起,手中子母离魂圈“叮铃铃”地一声响,左右双圈互套,已凌空击了出去! 厉刚不甘示弱,腾身而起,直迎欧阳文仲手上的铁圈! 就在人人都以为他要用肉掌去接那一对连环钢圈的时候,他的身法却是一变,右腿蹬在一根梁柱之上,在空中变幻身形,折到了另一旁! 咔! 一道响声而起,厉刚的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从侧面而上,并指击在欧阳文仲的腰上! 欧阳文仲忍痛反手一击,将子母离魂圈朝着厉刚的脖子上套去。 厉刚屏住气息,将身躯下沉而去,他避得虽然及时,使得子母离魂圈未中他要害,然而他肩头的一块肉还是被生生削去! 而欧阳文仲受伤也很不轻,退至一旁,垂倒在一张桌边,全靠徐青藤将他扶住,才没有倒下去。 厉刚大骂道:“你疯了么?你要和我搏命是不是?” 他们短短一招之间便互有伤势,这确实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小公子道:“他不是和你搏命,他已证明了一点——你就是那个凶手!” 厉刚道:“我是什么凶手?” 小公子厉声道:“你若不是凶手,你好好解释也就是了,你怎会突然动手击伤欧阳文仲?!” 厉刚正要说话,小公子已又道:“谢天石掌门,赵无极掌门,麻烦你替我将这个厉刚拿下,好好审问,让他交待清楚事实!” 谢天石和赵无极不由分说,已然出剑,双剑从两个不同的方位直取厉刚! “好!好你一个李不负和逍遥侯,你们等着!” 厉刚长啸一声,跃出客栈,疾速朝远处奔去了。 小公子叹道:“看来他果真是凶手了,否则他又怎会畏罪而逃?” 满堂仍寂。 众人还是如同来时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他们见证了这一场黑道与白道的转换,却都还是能忍住不出声。 小公子转头看向李不负和连城璧。 而这个时候,连城璧又举起一杯酒,对着李不负道:“看来李大侠与赵掌门、欧阳兄弟的恩怨已解,可喜可贺!请,我再敬你一杯。” 李不负也举起杯酒,道:“请。” 他们两人竟似都没有将先前厉刚之事放在心上一般,仍在对饮交谈,互相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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