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震山走进门来,一众弟子都围着李不负,对之虎视眈眈。 李不负笑道:“万震山老爷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正有事情要和你讲。” 万震山沉下脸色,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讲?” 李不负嘻嘻笑道:“我本想与你讲一件师门大事,然而不料万府的少奶奶却不与我吃的,我又饿又渴,现如今是讲不出的了。” 万震山听见“师门大事”四个字,神色竟是微微一动,随即又强作淡定,说道:“你要吃什么?我命后厨与你做来。” 李不负道:“不消了,我怕你在饭菜里下毒。”他转了转眼珠,说:“倒不如我来亲手做碗豆腐饭,自己动手,毕竟要安全许多!” 万震山道:“豆腐饭我万府还是供应得起的,来人,去为李少侠拿豆腐和米饭来。” 万震山吩咐下来后,其余人皆默然而立,不敢插嘴。 不过半晌,果然有一人端来一盘豆腐。豆腐四四方方,白白嫩嫩,足有一尺多高,盘子里还蘸着水,看来还比较新鲜。 李不负见此笑道:“不愧是豪门望族,我一人可吃不了这么多豆腐,三寸便够了。” 他拔出刀来,寒光一闪,迅速地劈出! 嗖! 就当有人已惊呼出声,以为要动手之时,刀已又回了鞘中。 只见那块豆腐已削成一大一小两块,一片很高,另一片却较薄的多,算来恰好差不多是三寸左右。 万震山的儿子万圭先本吓了一跳,此时见到李不负乃是切豆腐,而非杀人,不由出声讥笑道:“原来李少侠的刀是用来劈豆腐的!劈得好的很,令在下大开眼界!” 李不负道:“刀可以削人,自然更可以削豆腐!只怕有些人的刀连豆腐都削不好,那便难看!” 万圭失笑道:“你的豆腐削的很好么?莫非以前还做过厨子?” 他这话问出,众人都笑了起来。 “你且瞧着!” 李不负忽然又将刀拔出,他拔刀的时候不慢,挥刀的时候却更快! 哗、哗、哗! 众人只见得堂中白影乱飞,光芒四闪,带动着风声道道,刮得让人想要往后退。 李不负越削越快,刀影几乎连成一大片,如同仙女织布一般在空中流泻。万震山的弟子们都暗暗惊叹,他们自问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刀影始终围绕豆腐盘旋,而那豆腐端端立在盘中,未曾移动。 到了最后,李不负喝了一声,方才收刀。 这时候再看他,他头上竟隐隐有些小小的汗珠浮出。 李不负道:“好了,我这豆腐可还削得不错?” 大家面面一觑,不知好在哪里。 那豆腐仍在盘中不动,李不负轻轻拈了双指去提,却提起表面一层,那层豆腐薄薄的,水莹莹的,几乎一提便要被扯断。 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许多人这辈子也未见过这么薄的豆腐。 李不负一层接着一层地去分开切好的豆腐,区区三寸厚的豆腐,竟被他切了四十片还多。这份对于刀力的控制实在已是极好,少人能及,可称一奇。 这本是血刀门中用来检验刀法的“批纸削腐”的门路,李不负从杀了胜谛、宝象、善勇三人之后,确实对于血刀刀法有了些不一样的感受。 换作以往,他很难切到三十片,如今却可分出四十多片了。 万圭突然走到戚芳身前,抚住她的肩膀,却不敢说话了。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比他还年轻的少年的武功着实比他强不少。 万震山拍手道:“好刀功!李少侠请坐,来人,令后厨多做一桌大菜,速速端上!” 他邀请李不负坐下,随后又亲自斟了茶水,使得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 酒菜上桌,众弟子安位。 万震山道:“我今日率众弟子出府去,与长江铁网帮碰了碰面,不想对少侠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恕罪。” 李不负并不去动桌上的饭菜,只道:“不敢。” 他既不动筷子,便显得场面十分尴尬,过了半天,万震山才慢吞吞地问道:“少侠所说与我师门相关之事,究竟是什么呢?” 李不负道:“我知道万震山老爷子,你是梅念笙大侠的弟子,是不是?” 万震山闻言答道:“我师父共有三位弟子,大弟子是我,二弟子是言达平,三弟子是戚长发。戚长发也算是我的亲家。” 他这意思是万府的少奶奶戚芳正是戚长发之女。 李不负“哦”了一声,又道:“江湖传闻,梅念笙大侠有一桩宝藏之秘,却未传下,此话当真?” 万震山立即否认:“绝无此事,全是谣言!” 李不负道:“原来如此。我倒听说那宝藏的秘密是落入一位叫作丁典的人手中去了。” 万震山听到这个姓名,似乎有些激动,问道:“你知道丁典在哪里?” 李不负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老爷子不是说全是谣言么?” 万震山愣了愣神,略一惊慌,随即又道:“哦,这宝藏虽是谣言,然而丁典此人却是极坏!我师父逝世之时,我等三弟子未在其榻,却让我师父受了好多丁典贼子的侮辱!” 李不负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那么万震山老爷子一定很想知道丁典的下落,替师门报仇了?” 万震山道:“自然。” 李不负道:“可是丁典已和如今的知府大人混在一起了,咱们民不与官斗,这可怎么办?” 万震山大惊道:“此事是真的?” 李不负不再说话,而是道:“你若有心,派人去天牢中打探一二便知道了。” 他说罢,便走出了万府,往别处去了。 ······ 李不负依旧在给凌知府作护卫,他白天呆在衙门里,晚上则回到自己屋中。 对于那日他和凌知府之间的不愉快的事,两人都装作没发生过一般,只是不知为何,凌知府又派人加强了牢房的戒备。 一转眼半年便已过去,这些日子,李不负苦练刀法,勤修内功,武功比起以往亦是进步不少。 更好笑的是,万震山常常会请他到万府去作客,热情款待,向他打听一些凌知府和大牢的秘密。 李不负心知万震山是有所心思,却老谋深算,迟迟不肯出手。 而万震山越是打听,越是宴请李不负,凌知府也愈加觉得李不负与万震山是有串通的,来荆州说不准也有图谋,于是凌知府也更加对万府提防起来。 这一日,已到晚上,李不负才从万震山府中走出。 “这万震山未免太老狐狸了,明明已得知丁典就在大牢,却硬是忍住没有去劫狱。” 李不负对万震山和凌知府都不太看得惯,存心要害他们一害。 “你们二人先对我不客气,我也只好对你们不客气了。” 李不负在城中逛着,路过大牢,又经过那间凌霜华所居住的阁楼,见上面灯光仍亮着,忽然想去喝一杯淡菊花茶。 他方走过去,却听见阁楼中传来吵闹之声! 一是凌知府的声音,另一个便是凌霜华的声音了。 “那丁典还不肯说出连城宝藏的秘密?” 丁典,连城宝藏! 李不负闻言一惊,立刻悄悄潜在庭院的花丛中,窃听二人说话。 “丁郎不肯说出秘密,与我何干?” 李不负听了两句,便暗暗咂舌,原来凌霜华的情人便是丁典! “你知不知道,万震山已得知了他在牢房中的事情,亦要图谋这场宝藏,恐怕来日就要去害他了!” 凌知府狠狠地威胁道。 凌霜华的声音有些颤抖,道:“真的......真的吗?父亲,你救一救他!” 再听了一阵子,李不负总算将这段故事听明白。 ——丁典原是凌霜华喜欢的心上人,而凌知府得知丁典怀有梅念笙所留连城宝藏的秘密,顿起歹念,将丁典打入天牢,日日拷打逼问。 ——然而直到现在,丁典居然也没有把秘密坦白。 ——而万震山是梅念笙的亲传弟子,这一点凌知府是知道的,所以他本来就时时提防着万震山,如今更对万震山有了敌意。 一番争吵之后,凌知府愤怒地走出门,过了阁楼而去。 李不负连忙屏息藏好,使自己的踪迹不被凌知府发觉。 凌知府自言自语,突然扔下一句话:“既然万震山有意算计我,不如我先对他出招!” 随后他便踏夜而回,消失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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