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收弟子不是说嘴里通知一声就算完事了,有相应的仪式,象焚香、上表、拜祖师、告天下这些缺一不可,告天下是指向有交游的门派发出新进弟子的资料,意思有咱又进了个新人,以后行走俗世,千万莫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意思。
但这时施芸到青灵剑宗也不过三个月多一点,无论天才到什么地步,该走的仪式要走,该守的规矩要守,所以宫元霞在跟施芸有了师徒之约后,却并没将施芸带在身边施教,所以才给了江元妍钻空子的机会,而这时近乎翻脸的一番诘问,顿时让江元妍气得俏脸发白,浑身颤抖,自成为议事五长老之一以来,什么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说话,她手指颤抖,几乎就要召出飞剑与宫元霞决一死战。
但终究她还是忍了下来:“都是同门师姐妹,宫长老对我的做法有意见,我能理解,毕竟每个人对宗门怎么样才算好有不同的标准,宫长老不理解我没关系,但施芸你却带走不得。”
宫元霞傲然道:“施芸愿拜我为师,便是内门弟子,你能将一个还没拜入宗门的人带入内门,我就带走不得?”
江元妍又恢复了那平淡止雅的模样,微笑道:“因为首席之位空悬,按门规,我们需要选出七位弟子,然后再在这七位弟子中选出日后接替我等职位的弟子,但现在内门弟子死水一潭,总觉得入了内门便可放心无忧,总得让这死水动起来,让她们有奋发之意,所以,我想让施芸来当这搅动池水的鱼。”
宫元霞顿时气笑了:“你们把前途无量的弟子全都打发了嫁出去,这会儿又嫌内门弟子不行?你脑子是进水了么?首席之位空悬?凤璃若的资质好了?修行也努力了?身为元婴修士,却要被你们拿出去和亲,生生逼她进了剑窟,你这时居然拿这个来诳我,莫非是欺我的飞剑不够利?”
江元妍被她一顿抢白,顿时被卡死了话头,说一千道一万,现在她们的所作所为,不合常理,大多数弟子已经非常反感,说得再好听,也是逼弟子出嫁。
修士入道之后本来就对男女之情不是那么热衷,更何况剑修,每天都在和体内经脉刺痛对抗,心志偏激坚韧,哪有那么容易动情的?对于修士来说,道才是永恒,外貌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堆血肉,修士更看重的是神魂,只要到了分神境,想要个什么样的外貌做不到?肉身不过是个皮囊,决非说说而已;至于什么哪个修士长得好看,受到大量异性修士追捧之类的事,不过是俗世中的人把自己的喜好,幻想后再加以放大再放到了修士身上,凡人区区数十年的生命,把爱好放在一些比较利于传播基因的活动上是正常的,修士要入道,资质差的能入么?所以大多数的修士是能修出点名堂的,活几百上千岁它不香么?非要把时间花在男女之事上,对于修士来说是一种非常可笑的猜度。
这就和现实世界你非要带着宅男宅女科学家去风月场所教他怎么泡妞撩汉一个道理,这些人已经把整个身心都奉献给了研究,对于人情往来交际只会觉得不耐烦到极致,哪愿意花时间在浪费这些荷尔蒙作用下的冲动上?剑修也同样如此,所以,这些家伙恨不得掘地三万尺躲到地底或遁入深山,以免影响自己悟道,花痴一般的对所谓“十大杰出青乾修”之类的偶像派修士法春的坤修不是没有,但比大熊猫还少。
所以,所谓圣子、圣女之类的宗门招牌货,那也就只是招牌货,绝对无法代表一个宗门真正的青年修士水平,打坐悟道不要时间?炼丹制药不要时间?练器制符不要时间?天天在外面摆出偌大的排场当太平洋警察、到处作秀的修士能有多高的修为?所以俗世的偶像炒作方式绝不适合宗门:好不容易吸了几个粉丝,这些粉丝一个闭关下来,二十年已过,当年的圣女都生了七八个娃了,你当这青春饭好吃?所以什么在修行圈子里某某圣子圣女有多大的号召力,纯属扯蛋:修士都是有骄傲的,谁又不是个修士呢?。
江元妍所说便是青灵七子,分别对应内门首席、外门首席、长老院长老之职,也就是年轻一代的宗门核心,但任那江元妍巧舌如簧,前面釜底抽薪的事干得太狠,谁还敢信她们?
江元妍眼光闪烁,长叹一声,辩解道:“宫长老对我果然是深有成见,罢了罢了,你带她走便是,但宫长老收她为徒,宫长老身为外门之首,收徒对于宗门来说,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所以我们需得诏告天下,广邀同道见证,不知道宫长老以为如何?”
宫元霞一通发作,胸中怒气稍减,脸色也平静了下来:“江长老说得对,我收徒自然不能马虎,江长老考虑得周全,那便在机缘弟子和新弟子考核之后。”
江元妍笑道:“宫长老识得大义最好,但虽然你将施芸带在身边,却不可将宗门绝艺私相授受哦。”
宫元霞冷笑道:“给你点脸色你又开始灿烂了,宗门规则你们玩得转,我就不知道?有的是不相干的功法让她修行,你管得着么你?”
江元妍顿时被气得胸痛,哑口无言,强笑道:“宫长老说笑了,我这里太过简陋,就不强留宫长老了。”
宫元霞点了点头:“这句话是你今天说得最像人话的。”
江元妍浑身颤抖,冷哼一声,御剑先行离去,宫元霞嘴上不留情是宗门里出了名的,她生怕自己再多留一会儿,就会忍不住与宫元霞翻脸。
宫元霞占足上风,脸上却没有半分得意之色,带着施芸御剑而去,却没回居所,而是来到了鸣鹤峰绝巅之上。
宫元霞站在悬崖边上,风吹过时,发丝衣袂飞扬,恍若谪仙。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今天占了上风,却一点也不高兴。”宫元霞看似自言自语,施芸却知道是在问她。
“长老……”
宫元霞打断她的话:“可以叫师尊了,再不定下名份,只怕她们还要拿这个做文章。”
“师尊虽占了上风,但于她们无损,当然不开心。”施芸听她们对答那么多,当然大约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内门要选弟子,都必须经由我核准之后才可由外门晋升,这几年,我着实挡了不少弟子进入内门,所以名声极差,呵呵,都知道进入内门,资源和所得到的指点与外门完全不同,我挡着这弟子的道途,她们只道我是心性扭曲见不得弟子们好,她们又哪里知道,这几个贱人铁了心耗尽我青年一代精英弟子,她们进了内门哪里落到了什么好处,连首席弟子都仅能自保……偏偏这些还不能宣之于口,若外门再乱,我青灵门真的就要覆灭了。”宫元霞的声音带着颤抖。
“现在的情势是因为掌门无法理事造成的么?”施芸问道。
“不完全是,最早的几位弟子,嫁出去时我们并没太过注意,他们也是狠下了血本,当他们门派中的才俊,使了百般手段,终于让内门几位杰出弟子动了情,本来青灵剑宗也不禁嫁娶,既然弟子愿意嫁,宗门自然不会拦着,便放了她们出山。”宫元霞努力平静心情,慢慢说道。
施芸知道必有下文,所以便没出声打断她的思路。
“紧接着,数年间,我青灵剑宗竟接连损失了两位元婴修士,甚至……一位分神大修,其中便有两位长老院的长老,然后便有贝元玲和江元妍两个贱人提拔到了长老院补足五人之位。”
“彼时,掌门刚刚突破分神被这噩耗引得境界不曾稳定,又落回了元婴,然后就进入了闭关疗伤,以求重回分神。”
“再接着,我青灵剑宗的办事弟子、履世弟子遭到袭击,嘿嘿,还真巧,总会遇到护花人,我们这才省得,两位元婴和一位分神,只怕不是什么巧合因为落单遇到了仇人,应该是有人在针对我青灵剑宗。”
“一些宗门便仗义直言,说什么哪家都有弟子履世,不该针对年轻人,然后,果然就消停了许多,然后又有那些门派的弟子上门提亲,我们也是猪油蒙了心,便征求了弟子意见,虽然有几个并不想嫁的,想着青灵剑宗欠了对方宗门人情,捏着鼻子便嫁了。”
“我们可真白痴,这时,青灵剑宗内门精英弟子已经去了一半,这时大量的资源由那几个门派送来,那两个贱人说我们元字辈修士损失惨重,应该突击供养一两位修士尽快突破到分神好撑起大局,我们又傻呼呼的以为非常有道理。”
“直到后来,又嫁了几位弟子出去,便有人把这事当成了习惯,等有一天,某位长老修炼缺少某种天材地宝,这两个贱人便邀人送上,条件就是要娶某位弟子,偏偏那位弟子并不愿意,便拒绝了,结果那两个贱人便随便扣了个罪名在那弟子头上,打入了剑窟,为这事,我们大吵了一次,她们指天发誓是为了宗云云,我们便不是太好追究了,结果再后来,再有女弟子被要求嫁出去,被拒绝之后,她们外出,居然殒落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我们终于觉得有点不对,但这时,我们内门的精英弟子已经没剩几个了。”宫元霞的语调十分平静,但语气却阴森森地充满恨意,这是对自己的后知后觉和无能,还有对她们无能为力的靖绥充满了恨意。
“我们查出来,贝元玲和江元妍竟然是和我们青灵剑宗有宿仇的一个宗门送来的卧底,但这时她们的力量已经基本上和我们持平了,我们忌惮她们引来强敌,又因为不知道她们策反了多少同门,所以投鼠忌器,不敢发动反正,若我青灵剑宗还有一位分神大修,又何至于此!”
“宗门选择弟子,都是由俗世有牵连的世家中选,再遇到天资悟性好的良家子渡入门中,再有就是你这样无牵扯无挂的弟子被巧合带入门中的机缘弟子,一位闭死关的宗门前辈耗尽心力,才查推衍血脉,查出来她们两人竟是那个和我们有宿仇的宗门,某两个还俗弟子的后人,隔了七八代的后人,七八代之前就开始算计我们,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占尽上风,她们为什么还不发动?”施芸这才明白这当中的原因。
“因为我们闭死关的前辈中,还有一位闭关两百多年以求冲击合体期的大修,这位前辈目前生死未知,她们哪里敢轻举妄动,这位前辈的生死,就决定了我青灵剑宗的存亡,两百年前,她就因为寿数被逼入死关,若是得以突破合体境,她便可得寿两万,自然我青灵剑宗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若是她仍不得突破,坐化也就只在这一两年了,但合体修士临死一击,那宗门又怎么敢派人来送死?所以我们这才胶着至此时。”宫元霞苦笑道。
“师尊,你们错了。”施芸叹息道。
“为何是我们错了?”忽然另一道声音响起。
“师妹!”宫元霞喜道。
“师姐。”来人打招呼道。
施芸连忙跪下:“见过师叔!”
她偷偷打量面前的女子,身姿绰约,一身淡青的丝绣兰草纹纱外袍,青丝垂下,只用淡黄银丝锦织额带束住了头发,脚下是一双没有一点花纹的丝履,一身衣饰简单、清爽,脸上微带愁容却不掩丽色。
宫元霞道:“这位是……”
“师姐你先不忙说,这是你新收的弟子?还不曾入门?”那女子打断了宫元霞的话。
“唉,还没机会正式列入门墙。”宫元霞叹了一口气。
“无妨,师姐看好的孩子,想必是极好的孩子。”那女子沉吟了一下,将手上一个暗银龙纹衔尾镯子抹了下来。
“初次见你,也不曾带着什么好东西,这镯子还有点用,拿去防身。”女子笑吟吟道。
“师妹是说我还没给徒弟见面礼么?”宫元霞郁闷道。
“你的徒弟,什么时候给见面礼你决定啊,对了,师侄说我们错了,究竟错在哪里?”那女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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