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一声,黑暗之中有人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的很大,这一声叫的很惨
而就在这声叫里,屋子里大通铺上便传来“扑棱棱”的声音。
嘈杂的说话声音随之而起。
“咋回事儿?”
“我听到有人叫了!”
“不是日本人来踹营吧?”
后面这句话是重点,就这一句话让屋子里所有人都激灵了一下!
“开灯!”黑暗中有人大吼,那是他们的排长王老帽。
“啪!”的一声里,屋里的灯光亮了。
虽然说灯泡的瓦数不大,可怎么也是白炽灯,当时屋子里就变得明亮了起来,而灯光下是东北军士兵们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也难怪他们,他们可是奉天北大营的驻军。
这一段时间以来,城外的日军就对着城里虎视眈眈,而现在刚睡着就有人喊了一声,便又有人嗷唠一嗓子来了一句“不是日本兵来踹营吧?”换成谁不担心害怕?
要知道他们手中现在却是连枪都没有一支的!
当兵的怎么可能没有枪?原因是上面有命令“不许抵抗!”,枪支那都在仓库里锁着呢!
众人惊魂未定之际,在灯光下面面相觑,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门窗完好,哪里有什么日本兵踹营!
“刚才谁特么啊的?”排长王老帽怒了,大半夜跟叫魂似的,人吓人,吓死人的。
“我听是新来的麻杆儿的声音!是他叫的!”这时,有一个士兵指着一个极是瘦弱的同伴说道。
所有人都已经坐起来了,当然那个麻杆儿也坐着呢。
这时,众人就看见那个被称之为麻杆儿的士兵正坐在那里,头上正流着涔涔的汗水。
“我听的也是麻杆儿的声音,错不了!我刚要睡着!”有另外的士兵指证道。
东北人习惯睡炕,士兵也是如此,所谓的大通铺就是指一溜大炕,全排三十来人可都是在这铺炕上睡着呢。
“商震,刚才那一嗓子是你喊的吗?”这时有一个老兵已下地站到了那个麻杆儿面前问道。
“我,我,三哥我做恶梦了!”那个麻杆儿自觉理亏小声的说道。
他这一句话一出口,就在这个排的屋子里传来了一片“我艹”之声!
商震那是大名,麻杆儿那是外号。
麻杆儿的外号起的是如此的形象,本来他就是新人,这一个排的人谁又会记他的大名。
他是前天被他称之为三哥的李福顺从家里领来当兵的。
李福顺在二连里那是个老兵,还是个班长,也是他们连长胡彪的难兄难弟。
说白了,他领来的人其实就是到东北军里混碗饭吃,连长胡彪自然要给他这个面子。
只是当时胡彪看着商震那瘦不伶仃如同一个二脚圆规般的样子那都忍不住说怪话了。
他的原话是这样婶儿的:“都特么说东北大汉,那就不是东北大汉,那也得是个生荒子也得是个牤子吧,你特么倒好,你就是个东北麻杆儿啊!”
于是商震便有了“麻杆儿”的这么个外号。
“朱开山,侯看山,你们两个把这狗日的嘴给我堵上!”王老帽骂道。
有了排长的命令,虚惊一场的士兵中便扑了上去两个士兵,直接就把商震按在了那大板铺上。
那两个士兵正是一个叫朱开山,一个叫侯看山的。
他们两个的名字都带一个山字,那只是巧合。
而一头“猪”一个“猴”,那就是排长王老帽手下的哼哈二将。
对于商震这样的瘦麻杆儿,真的不用士兵们蜂拥而上的。
“这儿有袜子!”旁边有士兵伸手就摸起了双袜子递了过去。
“那特么的是我的袜子!”一个绰号叫鲁大脚的士兵不干了。
“就你那双臭脚丫子还穿什么袜子?要是能把麻杆熏过去了,咱们大家还省心了呢!”正往商震嘴里塞袜子的侯看山说道。
鲁大脚的脚丫子不是一般的臭,就他那双汗脚顶风臭十里!
有一回他们连坐火车行动,鲁大脚就把鞋脱了,当时整个车厢里就是一种醺醺然无法形容的味道!
如果是普通旅客那当然能躲就躲,可他们是军队,旁人怎么能说走就走。
虽然王老帽及时让鲁大脚穿上了鞋,可是那股味道也让人受不了。
以至于他们排的人后来还给鲁大脚编排出了一套磕儿叫“世上三大味”。
这三大味分别是,山上狐狸洞,鲁大脚的脚,老毛子的嘎就窝(胳肢窝)。
狐狸洞里总有一股狐狸自身所带的狐骚味儿。
老毛子是说北面的俄国人身上有体味,闻起来膻的哄的,就跟羊圈里的味道似的。
而鲁大脚的脚臭能够战胜老毛子身上的羊膻儿,仅次于狐狸洞的骚味儿,其臭由此可见一斑!
闹哄哄中,商震拼命的扭头闭嘴,屏住呼吸试图躲避开那双臭烘烘的袜子。
可是他的外号叫麻杆儿,就是上一个士兵都能摁住他,何况上了两个?
朱开山力气大把他按在铺上不让动,侯看山就捏住了他的鼻子。
此时的商震就是再笨也能想明白,人家捏住了自己的鼻子,那就是让自己张嘴呼吸,可是他又如何肯张开嘴?
“哎呀,小样,还真能挺!”侯看山便笑。
可是这种表扬谁都不想要的。
片刻之后,无法呼吸的商震不得不下意识的张开了嘴,而这时那双臭烘烘的袜子便塞进了他的口中。
商震也只能“呜呜”的拼命的挣扎。
只是他那瘦纤纤的样子,就像一条被拿住了七寸按在了板铺上的蛇,又哪里有他反抗的余地?
这回好,他的嘴被塞上了,他就是想呕吐都吐不出来。
这回不待排长王老帽再下命令,旁边就有士兵拿来了绳子,直接就把商震捆了起来。
嘴都被堵住了不把手捆起来怎么可以?那要是不捆,商震肯定会自己把袜子掏出来的!
当一切忙活完后整间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唯有被捆住的商震偶尔发出一声“呜”。
李福顺看着商震那副可怜的被捆成粽子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却是连看都没看他的排长王老帽。
他和王老帽那也是老交情,也是一条战壕里爬出来的,王老帽啥德性他自然知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王老冒。
他们这里可是军营。
最近一段时间,奉天城外的日本兵就蠢蠢欲动。
虽然说上面有命令不让抵抗,可是谁知道日本兵什么时候会冲进来,那万一要发生战斗呢?
日本兵在东三省杀死百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上面都忍了。
可是作为士兵的他们,哪个又没有警惕之心?
这回倒好,日本兵没进来,可商震在大家欲睡未睡之际,突然嗷唠来这么一嗓子,你说吓银不吓银?
这还多亏枪支被锁在了军械库里。
如果他们身边就有枪那保不准都有人会摸起枪来放上一枪,就这个责任那商震能承担得起的吗?
再说,既然是来当兵身体当然没那么金贵,该遭的罪总是要遭的,他这个当三哥的也是无可奈何。
“睡觉!”武老帽气道,而就在士兵闭灯之前,他还没忘瞥了一眼李福顺口中埋怨道,“你咋弄这么个玩应来当兵呢?”
李福顺翻了一眼王老帽并没有接话。
他把商震带过来当兵的理由,连长胡彪是知道的,排长王老帽也是知道的。
因为他李福顺很小的时候他爹娘就死了。
爹娘死了家里很穷,他从小就受到了商震爹娘的照顾。
所谓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商震的爹娘对他有再造之恩。
现在商震的爹也死了,商震的娘也只剩下一口气儿了。
他娘就把自己的这个儿子托付给了他,你说他能不管吗?
房间里再次响起了士兵们的鼾声。
劳累了一天,大家很快就又睡着了。
只是黑暗之中唯有被称作麻杆儿的商震瞪大着眼睛看着那黑乎乎的天花板。
他在“享受”着那双臭袜子的味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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