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绵长的咳嗽声从隔壁主屋飘来,文竹叹气,端药过去。
郎君一受凉就咳,昨晚去了别庄,断了一次药,今天更是咳得厉害。他真怕郎君把肺都咳出来。
想到罪魁祸首,文竹就忍不住握紧拳头,看向北边。
总有一日,郎君会好好地回到汴京,气死那些人!
墨竹已经来了,李熙让站在桌边,接过药碗。
“郑太医说无法确定具体症候,但能确定是解毒的方子。”
李熙让霍然抬眼,“解毒?”
墨竹点头,“只要郡主没糊弄我们。郑太医再三查过了,说是用这方子的人身体不好,不能用猛药,只能慢慢解。”
李熙让低眼回忆。
越王何时中毒了?上次的毒箭明明是他挨的。
莫非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越国王位交替,并不像现在安稳。
难怪越王最近作频繁,像是要给世子挑辅臣。恐怕是觉得时日无多,想给世子铺路。
世子庸碌,资质一般。遇到盛世,有一大帮子能臣辅佐,他还能做个守成之主。
但偏偏是乱世。
对他来说,这是掌控越国的好机会。
只要他做了世子的辅臣,世子一上位,越国就是他的了。
墨竹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郎君,今晚越王好像不在宫里。”
李熙让倏地抬眼,“你说什么?”
越王有时候会在春猎时离开临安,还有前些年亲自领兵出征过一次,其他时候都稳坐宫中,从不轻易出来。
他怎么会在今夜突然出宫?
“的确不在宫里。但城门并无消息,想是还在临安城内。”
这就更奇怪了。
他的安排还差一些,真怕越王发觉了什么。
墨竹躬身退去,文竹见他没怎么喝药,给他加了一块糖。
文竹笑吟吟的,李熙让皱眉,“哪来的?”
文竹睁大眼睛,“郎君不喜欢么?”
虽然苦味被压住了,更容易入口,李熙让却叮嘱他:“下次不要加了。”
由奢入俭难。习惯了甜,就很难再吃苦。
一碗药很快见底,墨竹去而复返。
“郎君,昭阳郡主病了。”
“怎么病的?”李熙让随口一
问。
“好像是风寒,病得很厉害,国公府去了好几拨大夫,现在赵太医也去了。”
李熙让没想到她病得这么厉害。
那般嚣张跋扈的小娘子居然会生病?
不过……
“你说赵太医?”
赵太医医术精湛,很得越王信任,但是很难请到。他在越国这三年,赵太医为外臣看诊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居然去给昭阳郡主看诊?
虽然越国上下都知道,越王和王后都很宠爱昭阳郡主。但是宠成这样……
越王偏偏就在郡主生病时出宫了……
李熙让拢起衣袖,长身玉立,眸中翻滚着莫名的情绪。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虽然乍一想很可笑。
王后先后诞下一子二女,但只有世子长成,两个女儿都夭折了。
就算她是嫡出的王女,怎么舍得放在国公府教养?
但这是种种疑窦之下,唯一的解释。
“墨竹,去打听一下郡主的病情,还有王后的行踪。文竹,去看看府里还有什么药材……上次越王送来的老参,都拿去给郡主。”
李熙让咳了两声,眼神深沉。
“再打听一下,郡主是否定了亲。”
他在临安没有亲眷,无牵无挂,只能做越王手里的刀。越王对他只信不亲。
倘若能有机会更进一步,跨过这条界限最好。
比如,一门亲事。
墨竹似乎不敢相信他吩咐了什么,呆呆地退下了。
李熙让看见文竹的脸色,“有话直说。舍不得两根参?”
文竹猛地摇头,挤出一丝笑意:“小的只是没想到郡主也病了……”
他其实是想说,从没看过李熙让主关心别人。
就连对那位,郎君也是例行公事的问候。
“是人就会病。三年前你能想到今天?”李熙让自嘲地笑笑,清淡的脸上现出一丝狠绝的戾气,“我都不敢想。”
话一往这边扯,文竹就不敢接了,喏喏地退了出去。
他看着香炉上袅袅腾起的烟雾,陷入沉思,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
陆云娇烧了一整夜,天将破晓时才退热,勉强清醒过来。
她一睁眼,四双眼睛就围过来,像看稀世珍宝一样盯着她。
陆云娇攥着被褥,一脸柔弱地打个哆嗦。
“云娘,厨下
煨了白粥,要不要喝一点?”
陆云娇摇头。她嘴里又干又涩,什么都不想吃。
“我想再睡一会儿……二哥没去上衙么……”
“二哥是你的福星,等你好起来之前二哥才不去。”
陆瑜挺胸抬头。多亏他去小佛堂看了,赵太医说,若是再晚一些发现,病情会更凶险。
她看着陆瑜,“我记得二哥好像带了炙羊肉来看我,羊肉呢?”
飞雪在外面汪了一声。
陆瑜刚刚挺起的胸膛又瘪了。
陆云娇眼含热泪:“二哥,你宁可把羊肉给飞雪吃,都不留给我吗?我才是你亲妹妹啊!”
全家人都知道她惯会演戏,平常肯定拆她的台。
但她正病着,所以全家人都盯陆瑜。
陆瑜噎住,气得拼命摇扇子,被陆国公轰去一边。
“风别扇到云娘身上!”
孙氏给她擦着额头的汗,“云娘你真是……不舒服就早点出来,阿娘会怪你?也不说一声,就在那傻跪。平时机灵得很,怎么这时候犯傻了?”
陆云娇也委屈,“阿娘,我不是故意的,我一晚没睡好,当时只是有点困,就想睡……”
她知道这回做错了。认错态度不诚恳,爹娘不会消气。
哪知道就成这样了。
陆瑾无语:“难怪你乐意跪小佛堂,看来是有跪着睡觉的独门绝技?”
陆云娇默默捂住嘴,无辜地看向大哥。
手腕一,才发现腕上挂着只沉甸甸金灿灿的镯子,看上去有点眼熟,“这是?”
孙氏笑着掖好被子,目露怜爱,“是娘娘给的,延智大师开过光,能护佑你平安康健。”
金镯镶了五颗红宝石,陆云娇看得眼睛都直了,“娘娘来过了?”
她想起来,过年时她随母亲去宫里拜谒,在王后娘娘手上看到过这只镯子。
然而昨夜她一直半昏不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氏笑了笑,“……没来,只是听说你病了,很担心,让人送来了。现在不就退烧了么?等你好起来,就进宫谢个恩。”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她浑身虚软,枕着孙氏的手掌来回蹭。
孙氏笑着捏捏她鼻子。
陆瑾无情地打破了温情,“起来喝药。”
陆云娇看着大哥的眼神犹如看
到修罗,“大哥……”
陆瑾面无表情地把药碗往前一推。
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就软绵绵倒回床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好苦!
银屏拿走药碗,陆瑾仔细端详她的脸色,确认她在好转,这才露出微笑。
陆云娇打个寒噤。
“云娘,现在可以交代了吧?”
她一脸茫然,“什么?”
“你和建安侯到底怎么回事?你前夜真是追他去了?”
陆云娇眼睛一瞪,挣扎着要坐起来,被孙氏按住。
“除了有仇,就是有仇!他上次还害得你被罚,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不是君子,是女子。”陆瑾无情戳破,“你病了,他反而送了两根老参。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陆云娇下巴都要掉了。
“你说什么?!”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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