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一过, 百姓也陆陆续续开始了忙碌。
陆见微和殷诀清启程去靖城,同行还有虞今, 温恭朝和白芙。
亓厦当然也在其中。
一行十几日,终于快到了靖城。
这日日头?倒是不错,陆见微的心情也跟着晴朗了。
就连虞今偶尔不怎么和谐的目光都变得顺眼?了起来?。
温恭朝和虞今做同一个马车,一路上十分惬意,中途休息去殷诀清的马车和他们聊天。
“我看她也挺忙的,不如和你们聊天舒服。”
温恭朝一边吃亓厦放在马车里?的东西,一边叹气。
“也不知道那些?有什么乐趣, 不如咸鱼。”
陆见微:“......”
“大概,是你体会不到都乐趣?”
温恭朝煞有其事地点头?, “很?有道理!”
殷诀清轻笑着摇头?,没一会儿问陆见微:“累了吗?”
陆见微摇头?, “不累,倒是你, 还疼吗?”
温恭朝:“?”
他带着有点懵, 又好像懂了点什么的表情, 问:“你们这么刺激的吗?”
陆见微:“......”
殷诀清无奈扶额, “她是问我身体疼不疼。”
温恭朝一脸我懂了,“我知道啊!我就是感叹一句!”
陆见微“扑哧”笑出声,“你知道了什么?”
“咳, 咳咳咳......”
温恭朝俊美白皙的脸红了一些?,“这个嘛, 我说出来?不太?方便?”
陆见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有什么不方便的?”
温恭朝沉默了一会儿,“也不是不方便,就是, ”他看了看殷诀清的脸色,“我怕他不高兴。”
陆见微拉殷诀清的袖子,“你不高兴?”
殷诀清轻嗤,“他只能想到下三路的事情,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也谈不上高不高兴。”
陆见微再看温恭朝:“你看,他不在意。”
温恭朝憋红了脸,“我在意。”
过了一会,温恭朝像是才反应过来?了,突然问殷诀清:“什么叫我只能想到下三路的事情?”
说得好像他是什么淫//魔//色//鬼一样!
殷诀清手里?在剥橘子,漫不经?心地说:“难道你刚刚想的不是那事?”
温恭朝卡壳了一下,又断断续续地争辩。
“那,那还不是因为你说话?就是那么暧昧,这和我想到那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暧昧?”
殷诀清像是觉得好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出来?,只是嗓音说不上温柔,“你考虑过我的身体吗?”
温恭朝的眼?神更奇怪了。
还夹杂着几丝不可言说的同情,以及看着陆见微的目光都是“我懂你不用?说什么了”的理解。
陆见微倒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突然转向这个方向,整个人乐了。
殷诀清冷冷一笑,矜薄的唇微启:“滚下去。”
温恭朝沉沉叹了口?气,还不忘记叮嘱:“这事儿,我说也没用?,你不然就,”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但是说到这里?其余两?个人也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于是他眼?一闭,索性说到了最后,“记得找亓廊给你看看!”
这句话?吼得外面的马都惊了一下。
观言掀起帘子,“怎么,是公子又犯病了吗?”
温恭朝带着点深沉地叹气,走了出去。
殷诀清的声音紧跟着传了出来?,“观言,守着外面,不要让什么猫猫狗狗都能进?来?。”
温恭朝的面色更沉重了。
嘴里?还喃喃着,“唉,听说那方面不行的男子,脾气都不怎么好,果真不是传言啊......”
观言应声:“是。”
唯独听完了全场的观语,久久不语,只有抽动的眉梢显示着他也并不是看起来?这么平静。
....
.
等温恭朝走了出去,马车又动了起来?。
陆见微才笑了,扶着一旁的靠枕,笑得十分开怀,又戳了戳殷诀清的胳膊。
“哈哈哈哈......你说他不会告诉别人?要是真说了出去,我是不是得给你证明一下?”
“他不会。”
殷诀清转头?看向陆见微,似乎有些?好奇,“你很?高兴?”
陆见微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我是觉得很?好笑啊。”
“这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大概就是你被误会了,但是解释又越描越黑之后,就更好笑了?”
“......”
陆见微笑了一会儿,一直被殷诀清看着,正?色了一下,“我不笑了。”
殷诀清目光更奇怪了,“因为我不笑吗?”
“被你看着有点怕怕的。”
殷诀清听到这句话?却笑了一下,“我很?可怕吗?”
“我怕你骂我。”
“我骂过你?”
“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骂你?”
陆见微往他身边挪了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他的面容。
“因为你刚刚看起来?不是开心。”
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说:“我很?脆弱,你只要说一句把我推开的话?,我就感觉是被伤害了。”
殷诀清也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暗哑,“那时候,我还不喜欢你。”
“那你现在是有多喜欢我呢?”
“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一直在。”
陆见微似乎是愣了一下,又似乎是因为这句话?而产生?的沉默,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随后笑了笑,“那你以后要更喜欢我一点呀。”
她也没说原因,但是殷诀清低低“嗯”了一声,倒是纵容了她这般的态度。
“到了靖城,我们直接去山庄?”
“好。”
殷诀清并没有异议,伸手想拨她的头?发,手指还没触碰到她的头?发,外面就传来?了观言的声音。
“公子,前面有人拦车。”
如果休息的地方是在靖城城外。
殷诀清顿了一会儿,有些?意外地问:“拦车做什么?”
观言答:“那几个姑娘说你不下车,她们就不说。”
陆见微听说是几个姑娘,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殷诀清顿了顿,“我下车看看罢。”
陆见微伸手拉住他。
殷诀清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上移到她的面容,见她嫣然一笑,“我和你一起。”
殷诀清也跟着她笑了笑,“好。”
两?人一同下了车,才发现观言说的几个姑娘实在是客气了,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称上一句乞丐也不为过。
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脸上更是黑一块花一块,几个姑娘还挺团结,手拉着手,同仇敌忾般的义气。
“你,你就是吹寒公子?”
站在最中间?的女子先说了话?。
旁边的女子说:“传闻吹寒公子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他看起来?确实是这般模样。”
中间?的女子二话?不说,立刻跪
了下来?。
“吹寒公子,求求你帮帮我们!”
殷诀清让观言扶起女子,开口?问:“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才可以解决。”
陆见微在旁看着,并不因此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没有同情,也没有怒其不争。
女子抽抽噎噎地说了起来?。
“我们原本都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在学校也一直努力学习,希望可以依靠这样的努力改变我们自己以后的命运。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在努力学习,在考试拿优之后,回?到家,我爹娘却答应了别人,让我替商贾女儿考试,因为我爹娘收了他们的钱,如果我不去,那商贾人家就要告我家人偷盗。
我不能不从,考完试没多久,我的成绩就变成了那户人家女儿的成绩,而我只能面临被退学。可就在去年年底,我爹娘突然说一户富贵人家相中了我,要让我去给那户人家做小妾,我不从,终于从家里?逃了出来?。”
殷诀清听完,波澜不惊地问:“所以呢?你要让我帮你做什么?”
女子咬咬牙,带着点希冀地说:“我想继续上学。”
殷诀清又看向其余几名女子,“你们呢?”
“我,我也想继续上学!”
“我也是!”
“我也!”
几名女子纷纷表达了意愿之后,殷诀清沉默了一会儿。
“这件事情,你们没有去找过亦现先生?吗?”
最开始说话?的那名女子说:“我原本是要去找的,可是还没见到她就被赶了出来?。”
殷诀清了然点头?,“我懂了。”
“正?好亦现先生?就在这里?,让她听听看。”
殷诀清转头?看向观言,“去找亦现先生?。”
观言应声:“是。”
女子抬头?看他,“吹寒公子是不愿意为我们出头?吗?”
殷诀清摇头?,却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陆见微笑了一声,“他为你们出头?是他善良,能帮你们见到亦现先生?你们都应该感恩戴德了,怎么?他不愿意帮你们出头?,你们就觉得他做得不够多吗?”
女子嗫喏了一下,赤红着脸,小声说:“我没有这么想。”
陆见微“哦”了一声,“那是我把你们想得太?坏了,对不起。”
两?句话?的功夫,虞今已经?到了这里?。
见这几个人,十分奇怪。
“什么事?”
女子又讲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
虞今皱了皱眉,“你们怎么不在当时找我?”
“因为我们没有办法见到你。”
“我的书房从来?不禁止任何人在我在的时候来?找我。”
女子面色十分奇怪,“可是马管事在我们去找你的时候就告诉我们你是不见学生?的。”
陆见微在一旁补刀,“那就是你的管事不让她们见喽!”
虞今扫了她一眼?,继续问:“你说替考的事情,是你父母收了钱?”
女子咬了咬唇,觉得这件事情难以启齿。
“是。”
陆见微见怪不怪,“父母收了钱当然是女儿遭殃,能怪女儿什么,怪她们太?孝顺吗?”
“让我来?猜猜,你爹娘收了钱干什么呢?是给你弟弟娶媳妇,还是给你哥哥盖新房呢?”
女子头?低得更低了,“是给我哥哥娶媳妇。”
“那就更没什么意外的了,”陆见微耸肩,见女子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又说:“这事儿又不怪你,你有什么好尴尬的,该感到羞耻的不应该是你的爹娘吗?”
虞今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情,有些?难办。”
殷诀清皱了眉,但到底虞今才是白鹿书院的校长,他也不好在她下决定之前越俎代庖。
“我可以允许你们入学。”
她说。
但是她又说:“但是我不能干涉补给那里?给你们免伙食费和书本费。”
陆见微歪头?看过去,似乎觉得虞今说的话?让人意外,问:“为什么?”
虞今皱了皱眉,还是解释道:“补给那里?的份额都是有定量的,要增加份额,需要的程序太?过麻烦,而且很?容易造成下一届入学学生?的补给不足。”
“哦,是这样,”陆见微笑了下,“那把另外几个学生?退学,不就好了吗?”
虞今面色难看了一些?,“她们不能被退学。”
殷诀清握着陆见微的手指,在她耳边解释,“白露书院的一部分学生?家里?会给学校捐款,那些?学生?大概也在其中。”
陆见微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为什么那些?学生?要让她们
替考?”
“为了成绩更好。”殷诀清并不意外,“白鹿书院走出去的学生?,即便是末等学生?,嫁个县级官员也是有余,何况是成绩很?好的学生?。”
陆见微看了一眼?虞今,她似乎也在低头?沉思这个问题。
回?过头?看殷诀清,见他并不为此感到困扰,抿了抿唇,“可是这次让她们替考了,下次没有她们,那些?学生?的成绩不是一样不好吗?”
“嗯,”殷诀清瞥了一眼?那几个女子,“所以还会有下几个人遭受同样的事情。”
“白鹿书院的免束脩政策,是从女子九岁到十五岁,一共六年,之后要上学,家里?又没有钱,就需要用?成绩去争取。
全科优异结业后,还可以面见皇上皇后,到时候会由他们分配官职。”
“这不是很?麻烦吗?”
陆见微皱眉,“这是皇后提出来?的吗?”
殷诀清摇头?,“听枫只负责后续,没有管学校的制度问题,这些?一直是亦现先生?在管理。”
但其实,书院教?习的知识,即使是日后不能为官,要想走出去谋生?,也是可以的。
只是陆听枫推行女权运动到底不彻底,又或者说,女子在很?多很?多辈之后所日积月累的奴性太?重,很?难通过这短短的几年就将其改变。
不管是思想,甚至是常识。
总有无数的人在她们耳边说着这些?事情,说得多了,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习以为之。
而这件事情本身正?确吗?
并不是。
一个制度运行多年,并不代表它是正?确的,但是要想让一个社会持续发展,制度则必须是正?确的。
虞今最后说道:“她们不能退学,但是你们可以继续上学,束脩也不需要交。”
陆见微不认同,“假如这一次不退学,那么下次替考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因为不惩罚,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件事情是没什么的,那么学校的规则呢?学校本身的原则呢?”
虞今冷笑,“你说的这些?难道我没有想过吗?可是书院的费用?难道是你来?给的吗?她们最后去考了试,也只能说明她们是接受了这件事情而已。”
“不,不是的。”
陆见微摇头?。
她在
现代也听说过一句话?——
“他们折断了她的翅膀,却问她为什么不选择飞翔。”
陆见微看向殷诀清,他问:“你想插手这件事情?”
陆见微顿了下,“我只是觉得,一种规则走到现在,它或许确实有它的原因,但是这不代表它是正?确的。”
“而要让书院往一个可以持久的方向走,这样的政策肯定是不可以的。商贾女儿有多少??贫苦百姓想女儿又有多少??为君之道都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么假如以后白鹿书院都是商贾官员的女儿,那么白鹿书院建校之名又如何存在?怕是后人也只会感叹一句,‘沽名钓誉罢了’。”
“不过,”她转头?说:“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女子学成后的出路不够多,因为女子的出路也不过是那几个,所以很?多人家才觉得上学没什么用?处。”
“但其实哪里?不是去处呢?”
她笑了下,“可以做官,也可以去鲁胥财行做地方的掌柜啊。”
“又或者,也不需要商贾人家的捐赠钱货,本身在入校,就可以和一些?店铺,商行,甚至是一些?织锦铺通气,在学生?展示出自己的能力后,她们可以选择资助,到她们结业之后去所资助的地方做工不也是可以的吗?
又或者也不需要资助,而是选择提前预□□些?其他的费用?,可以在做工时候,扣除一部分作为借贷。”
“一件事情可以有很?多种解决办法,或许只是麻烦一点,但是如果可以让书院走得更远,那么就值得去做。
今天女子能上学是一个进?步,可是假如上学之后还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以走,不管她嫁的人是村东的男子,还是九品县级官员,都还是把女子当做了待价而沽的商品,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但其实男子与女子也没什么不同,女子也可以上阵杀敌,男子也可以相妻教?子,端看个人意愿而已。”
“你不能说是她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该让她们自己走下去,这个选择不是她们自己愿意做的,而是她们的亲人父母逼着他们做了这件事情。”
陆见微直视着虞今,突然冷笑了一声,“若是当初你的父亲让你不要继续研学,难道你能达到今日的成就吗?”
陆见微停了一下,问那几个女子,“你们愿意去鲁胥财行吗?”
当中的女子扭头?看了看其余的女子,几个女子目光含泪,“我们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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