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诀清预料的没错。
王婆确实是等?着他离开才会带走自己。
或许是看她不怎么挣扎, 对她态度也?好了不少,说话间居然还多了些苦口婆心的劝诫。
“殷娘子?, 你也?别怪我,只要你乖乖听话,在我们这里,还是很?享受的。”
享受?
太可笑了。
陆见微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跟她往前走,也?没什?么表情。
王婆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是这么清高的一副样子?, 嘲讽地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这么不屑, 还是苦头没有吃够。
日头熹微,照在陆见微明艳动人的面孔上, 为村庄的落魄增添了几分侬艳。
陆见微跟着王婆一路走,走过村庄右侧的小道, 约过半个山丘, 终于到了一处隐蔽的石室。
王婆走上前拍了拍石室的门, 从里面轰隆一声石门打开, 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里面细微的烛光随着石门打开而摇曳,晃了几晃,这才稳下了身?形。
“族长?, 人带来了。”
王婆站在门外恭声回复,双手规矩地垂在身?前, 连同身?子?都半苟着。
里面传来男人阴沉粗砺的嗓音, “让她进来罢。”
话音刚落,陆见微就被王婆从门外推进了石室。
黯淡烛光随着她的动作带来的风跳跃了几下,终于落下, 照出她细瘦僵直的影子?。
陆见微正要回头去看,就听到再次轰隆一声,石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她抬头,有着烛光照耀的石室并不完全黑暗,照出族长?那一张此刻极其?阴险恶毒的面容。
她手指紧紧攥着衣摆,皱着眉看他,张了张嘴,虽然发不出声音,可男人还是读出了她的意思。
——你要干什?么?
族长?走近了几步,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表情染上了几分兴奋,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道:“姑娘可真是绝色——殷诀清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说着疑问?的话,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摩挲着皮肤,眼底情绪更激动了几分。
“殷娘子?......唔,不,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自然是要冠上我的姓。”
“你说呢?娘子?。”
陆见微
后退了一步,扬手拍掉了男人的手掌,昂了昂下巴,唇型微动,“族长?这么喜欢别人的妻子?么?”
族长?挑眉,“别人的?”
他拉起陆见微的袖子?,皓雪手臂上有一点鲜红,他满意一笑,“落红还在,怎么能算是他的?”
“吹寒公子?那病秧子?,难不成是不能人道吗?居然放着你这样的美人却不动心?可真是浪费啊......”
陆见微咬唇,“你们不是从来没有出过这里吗?”
男人似乎觉得她说话有趣,逗弄小动物一般,“娘子?真是天真,我只是说说而已——何况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只有吹寒公子?才有那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
果然是一开始就知道了。
陆见微心沉了沉,脸上却露出笑容,“那又怎么样?他不可能留下我在这里的。”
她说得肯定,脸上的笃定让族长?怔忪了一瞬,但是下一刻,他就笑了起来,“娘子?最好一直保持这样的自信,也?好过太早臣服,那多无趣。”
陆见微嗤笑他的自负,“你别忘了,小胖是和吹寒一起出去的。”
族长?贴在她的耳边说话,声音凉森森的,“一个孩子?而已,有了你,以后我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不是么?”
陆见微只觉得荒谬,“你养他这么大,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男人挑眉,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意思,“能为了我族的复兴牺牲,也?是死得其?所。”
陆见微再次退后了一步,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族的复兴是什?么意思?”
族长?挑起她的一撮头发,语气亲昵,“娘子?装傻充愣的本事真是强——如意的能力,难道娘子?不知道么?”
怎么她才刚展露自己的身?份,就有这么多人知道了她是如意?
陆见微脸上有些冷漠的茫然,身?后就是墙壁,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不说话,男人也?不在意,他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走回刚刚自己坐着喝茶的位置,嗓音凉凉地补充:“别想?着殷吹寒会回来救你,就算是他想?回来,只怕也?找不到再次回来的路。”
“这里只有你们之前所在的山洞那一个出口,小胖也?不是次次出去都是那一条路——我
巫族的奇门遁甲可是半点都不比道门弱,你以为殷吹寒有多少能力,能破开我巫族老祖宗的奇门遁甲?”
别人可能不行?,但他是殷诀清啊......
陆见微对殷诀清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她低着头,两侧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她没有再张口。
男人兀自倒了杯茶给自己,以为她是屈服了,得意地笑了笑。
“娘子?,你还是乖乖待在这里,等?你给我生?下一个孩子?,我就放你在村子?里活动。”
陆见微发出一声并不悦耳的笑声。
“你妄想?——”
她张了张口:“就算你让我怀上孩子?,你以为它就能生?下来么?”
男人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见她靠墙站冷笑着的表情,重?重?放下水杯,水杯在石桌上裂开,水流顺着石桌流淌在地上。
“冥顽不灵。”
他撩着衣袍站起身?,拍了拍墙壁,从另一头再次打开一扇门,“我先出去了,你好好想?清楚,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取血,你最好安安分分的,不然殷吹寒不止进不来,还会成为第一个死于如意血的人。”
说完,他走了出去,石门缓缓关上。
陆见微轻呼了口气,拍了拍刚刚男人动作的石壁,果然没什?么动静,她又四处看了看石室,找不到什?么突破口。
她叹了口气,走到石凳上坐下。
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很?不乐观了,也?不知道殷诀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只希望,不是这个男人说的这样。
只是如意的用途......难道如意生?的孩子?和常人有什?么不同吗?
——那又如何?
——她根本没有生?育的能力。
陆见微低头看着裂开的水杯和细细流淌的水流,石室阴寒,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多久,就从刚刚男人走出去的石门处走进来一个女?人。
女?人的嗓音柔媚,“娘子?展开手臂,我好取血呢。”
陆见微默不作声地展开手臂,在她碰到自己的瞬间夺过刀,割开手臂,把自己的血喂给她。
女?人瞪大眼,似乎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反抗。
但是很?快,陆见微就被身?后的人控住了身?体,而她居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后什?
么时候站了人!
“快点,族长?还等?着呢。”
站在身?后的男人催促。
女?人从陆见微被控住的手里拿过刀,嗤笑了一声,“螳臂当车。”
她将手里的木盒递到陆见微刚刚隔开的手臂下,语调是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族长?早就猜到你会反抗,怎么会只让我一个弱女?子?来取你的血呢。”
身?后的人不说话。
女?人只凉凉地讽刺了她几句,就收好了血,又给她上了止血药,才从石室走出去。
陆见微瘫软在地上,刚刚失血过多,头晕眼花,手臂抽痛,喘着气移到石壁边,才终于放松了下来,靠着墙呼吸。
......
.
殷诀清跟着小胖走到山洞,仔细检查了山洞各处,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头却发现小胖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再次走到上次小胖带着他和陆见微进入村庄的入口,可是不管他怎么做,都没有让石门打开。
好像这里只是一处死地,什?么机关都没有,来回绕了一圈,发现走回来还是在原地,殷诀清停下了动作。
站在原地思索这里的异常之处。
如果石门并不是假的,那就是说这里一定有其?他的方式掩盖了真正的石门所在地。
巫族通巫术,可并不代表其?他的技能他们就一点都不会。
那么.....这里是用了奇门遁甲?
殷诀清并不是没有看过这类的书籍,只是从来没有亲身?上阵实验过,或者说,他没打算学过。
根据记忆里他对于奇门遁甲的记忆,仔细找到这里的天心与天任,确定了这里运用的石哪一门的手法,这才在地上摆出相应的石子?,确认了两次自己的手法是正确的,他才松了口气,站起身?。
刚站起来,他就扶着墙弯腰咳嗽起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边咳嗽,一边吐血。
一直在研究这里的阵法排布,他都不知晓过去了多长?时间,再去看外面,依旧是一片盎然晴朗天色。
——必定不是只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只怕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殷诀清垂眸看着地上,吐出的血迹半红半黑,他眼前黑了黑,缓了好一阵,才恢复了些力气。
耳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女?子?柔美
悱恻的嗓音。
——“那如果是我出事,你可一定要来找我,不能抛下我呀。”
他的身?体,应该是可以撑到救出她的。
殷诀清漠漠地想?,就算是食言了,她应该也?有办法自保。
能为了生?存刻意讨好他,自然也?可以讨好其?他人。
为了活着,人所能付出的努力往往比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确认自己大概恢复了力气,殷诀清站起身?,按照自己之前摆出的石子?走了一遍,果然看到了小胖上次带着他们进入村子?的石头。
他踩上石头,石门缓缓打开,入目就是几张陌生?的面孔。
“族长?果然料事如神!早早让我们在这里等?着吹寒公子?再次光临巫族呢!”
站在首位的男子?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手上拿着木棍,话音未落,木棍兜头朝殷诀清挥下。
殷诀清侧身?避开,几次闪躲已经耗尽了他身?上的大半力气,头像是针扎一样寸寸疼痛折磨着神经,身?体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他扶着墙,没有躲过接下来那一棍。
“唔哼——”
闷哼一声,他后退了几步。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殷诀清手下发力,一直存在自己体内的内力如喷泉一样涌出,反手振退了几个人。
运起轻功瞬间越过他们几步开外,光线敞亮了不少,他眼底猩红,手指捏着之前站在首位的男子?的脖子?,沙哑着嗓子?问?:“之前跟我进来的女?子?在哪儿?”
男人呼吸困难,闭了闭眼,死亡的窒息和绝望铺天盖地压向他,他喘了口气,费劲地摇着头,“我不.....我不知道......”
殷诀清手指收紧,“在哪儿?”
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手指冰冷好像是被忘川水浸透过,黑白相间的长?发随着狂风乱舞,像是从阴间重?生?而来索命的厉鬼。
男人被扼住了喉咙,发声困难,原本嚣张的表情不见了踪影,下身?被风吹过凉生?生?的,又听到原本站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人的声音。
“他,他好像失禁了!”
“还真是呢!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
“快去找族长?!”
“对对对!找族长?!族长?一定有办法!”
“......”
一群人作鸟兽散,顷刻间居然除了被殷诀清扼住喉咙的首位男子?,其?余人纷纷逃走。
“淦……”
男子?艰难地说着话,唇舌绕在一起,吐字困难。
殷诀清的手指寸寸收紧,男人不自禁翻着白眼,咬着牙吐字:“你......放开......我带你......去找......”
殷诀清手松了松,男人跌落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男人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蓄力想?要挥拳打过去。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殷诀清的衣角,就已经被殷诀清一脚踢撞到石壁,狼狈地滚落在地上。
“唔......咳咳咳......我是不会告诉你......”
男人话音未落,就被身?后走过来的宋族长?扭断了脖子?。
“咔嚓——”一声脆响,宋绪承拍了拍手,半玩笑地感慨,“这声音真是不够好听,半点不如娘子?的声音好听,吹寒公子?说呢?”
殷诀清掀了掀眼皮,眸光懒散地扫向他,语调冷漠,“她呢?”
宋绪承“啧啧”感叹,“吹寒公子?真是心急,她当然是在休息了,毕竟刚才伺候完我,实在是辛苦。”
殷诀清心中不耐,身?体的痛感加上内力的迸发折磨着他的身?体每一处,几乎每个动作都要忍受针锥刺骨般的痛呼。
他没有再说话,怕一出口就是闷哼的痛呼,抬手运起内力打向宋绪承。
宋绪承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接下招式打斗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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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城府,一片寂静阒然。
风都被城门阻挡了一样,狂烈被挡在外面,留下一地沉郁。
“怎么样?派出去找青云堂暗门的人回来了没?”
亓厦再一次到正堂看向正在议事的晏璞和俞泓祯,神色焦急非常,两只手不断地摩擦。
俞泓祯点了点桌上的信,递给他,嗓音慵懒,“刚刚来的消息,青云堂的暗门在虎尾山的北面,通过一片黑刺林,再走个五里就到了。”
亓厦飞快地拿过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那我们还不快走?”
“急什?么?”俞泓祯展开扇子?,十分骚包地扇了扇,“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亓厦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动作飞快地回房间找了医药箱。
又去敲观言观语的门:“观言,观语,已经找到青云堂暗门的消息了,我们快去找殷吹寒!”
观言和观语飞快走出来,也?不需要收拾什?么,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问?:“确定公子?在青云堂暗门吗?”
亓厦沉着脸,“八九不离十。”
府外,晏璞和俞泓祯已经备好了马,几个人上了马,飞快地往目的地赶去。
只是到底距离还是有些远,到了青云堂暗门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亓厦管不得许多,刚到就立刻下马上前敲门。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应答,他皱着眉再次敲了敲。
俞泓祯拿着扇子?拍了拍手,心情十分愉悦地提议:“既然主人家不在,我们不如先进去等?,等?明日主人家回来了我们再赔礼道歉。”
亓厦正要听俞泓祯的提议推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只是开门的是一名女?子?,长?相十分爽利,双手叉腰,仰着下巴,“你们怎么是这么一副强盗行?径?我暗门也?是你们说进就能进的地方?”
俞泓祯低笑了一声,摇了摇扇子?,“这位姑娘,我们也?是无奈之举啊。”
女?子?冷哼一声,“你们私闯别人的地方,能有什?么无奈的?”
亓厦皱眉打断他们的对话,“我过来找人,再不治疗那人就没命了。”
他说着,就要越过女?子?走进去。
女?子?挡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动作,“话还没说清楚呢,就想?进去,那我们暗门未免太好进了。”
亓厦想?硬闯,但是女?子?也?不是独身?一人,她身?后还站着暗门十几人,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俞泓祯挑眉,“姑娘,不如这样,就让这两位留在原地等?候,我们进去找了人就出来,怎么样?”
女?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动,被身?旁的人扯了扯衣袖,再次坚定了语气,“不可能。”
她清了清嗓子?,“你们快离开,我是不会放你们进去的。我今天把你们放了进去,明天该遭殃的就是我了。”
俞泓祯已经走到了女?子?面前,往后看了一眼,正要动手,就听到了男子?清越的嗓音。
“晋王在我暗门如此堂而皇之地动手,是不是太不将我青云堂放在眼里了?”
这声音——
俞泓祯转身?,语气惊讶,“崔纵?!”
崔纵勾了勾唇,语气冰冷,“晋王,这里只有青云堂暗门门主,没有崔纵。”
晏璞也?十分惊讶,讶异地看着崔纵脸上七横八错的伤口,眸光多了几分思索。
崔纵眸底划过细长?的暗色,嗤笑了一声,“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还是早点回去。”
原本站在门口的女?子?见到他十分开心,“门主,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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